還有兩個來月時間,事情布置下去,江澈本身倒是不急。
他估計畫手得在港城那邊找,這一時期內地不管畫手還是他們的畫風,都還傳統風格濃烈。一般能找到的,多是大鬧天宮那種風格。
關于這一點,他已經抽空跟港城那邊交代過了,讓歐佩珊幫忙找人。
周五,晚飯后,江澈習慣性地準備散步去圖書館。
一般在校空閑的時候,江澈都是這個活動路線。飯后走去圖書館,看上一個小時近期的報紙雜志,一個小時經營管理類的書籍,再用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去思考和處理宜家、茶寮相關的問題。
然后差不多九點,到操場,跑步40分鐘。跑步這件事,江澈這輩子大概是放不下了,每次不光慢跑,還沖刺跑…長距離沖刺跑。
最后慢跑回寢室,洗澡上床。臥談會就跟那倆專門請來的英語系的室友,試著用英語聊各種話題,包括英語系的姑娘,大一的師妹,美英的經濟、政治、文化,甚至少兒不宜。
“江澈,等我一下。”今天,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江澈被身后追來的張杜耐喊住了。
“怎么,你也要去圖書館啊?”江澈站住了回頭等他,看表情問:“還是找我有什么事?”
“…嗯。”張杜耐點了點頭,表情為難。
“什么事就說啊,看我能不能幫忙。”江澈想了想,補充說:“一般應該都是能的,只要你記得,幫了你你千萬別念我的好,更別給我說好話,送祝福。”
張杜耐無奈笑一下,他現在對“毒奶”這個事,基本也接受了,“我想問你明天有沒有空?”
“有啊。”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下那種高級的商場?”張杜耐表情慌張而急切,雙手比劃了一下,說:“就那種有進口化妝品專柜的,再里面站一個漂亮的女的,會給介紹美容、保養什么的那種。”
他說話的語氣遞減,越來越弱。
看樣子這家伙其實已經自己一個人偷偷去觀察過了,只是沒好意思去打聽,去買。或因為不懂,也沒把握。
江澈明白了,小聲問:“不放棄啊?”
“不是,就,接下來大四潘老師不就不教我們的課了嘛。”張杜耐擺手,說到這停住,看了看江澈,說:“然后我們也要去實習了,估計就,很難再見到…我就是想說聲對不起。”
“那,行吧,你…”
“我有錢,我上個學期中獎的錢。留著呢。”
這就沒什么好再說的了。
第二天上午,江澈睡到自然醒,發現張杜耐已經一早準備好了,坐著在等他,就像是要去做一件人生中無比重大的事情。
很多人都有過這份認真,在他們第一次買禮物送給當初心上某個姑娘的時候,只是后來,漸漸會忘記這種感覺,漸漸也不再那么上心。
毒奶兄又會記多久呢?
江澈想了想,抓緊時間起床洗漱,然后不動聲色地陪張杜耐出門坐車。這事兒,不能讓室友們知道。
其實對于這些化妝保養美容的東西,江澈除了幾個品牌,也弄不太懂。
他比張杜耐強的地方就一點。
好意思讓專柜的姑娘把東西涂在臉上,仔細去看,再噴在手上,仔細去聞…然后拉張杜耐也去看去聞。
一圈兩三個商場逛下來。
“差不多了吧?”江澈說:“想好買什么了嗎?”
“嗯。”張杜耐掏了張紙,按上面記錄的開始報。
蘭蔻的面霜,香奈兒的香水…雖然都不是要的最貴的款,但是毒奶同學報出來的東西,還是把江澈驚著了。
簡單算一算,就已經差不多上千了。這可是1996年的一千塊啊,張杜耐的一千塊。
江澈連忙說:“行了行了。”然后把他的紙筆拿過來,劃了一筆,說:“再加一直口紅吧,口紅比較有意思。”
張杜耐自然沒意見,說:“那咱們現在回頭去買?”
“不用。”江澈把那張紙撕下來,說:“我讓人從港城給你帶過來,能便宜點。”
當天下午,張杜耐就收到了王蔚專門交代讓順風員工快遞上門的東西。付錢,省了兩百多。
“打算什么時候去送啊?”江澈問。
“我找個沒人的時間吧”,張杜耐說:“你覺得…”
江澈的大哥大響了。
“喂,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你舅啊,江澈。我現在困在車站呢,全身上下就剩這一通電話的錢了…”
舅?江澈就一個舅舅,就是表妹玲春的爹,現在都五十多了,而電話里男人的聲音明顯三十歲不到。
特么的這年頭就有電話詐騙了?還騙我頭上?
“我還是你大爺呢。”江澈說。
“那你可想好了。”對面一點不虛。
“想好了,來,繼續編,在車站怎么了?準備怎么辦?”
“跟你求救唄。”
“那你還是死去吧。”
“…”對面被噎住一下,接著說:“跟你說件事,我叫張有遠。”
江澈:“啊…小舅舅,你好啊。”
“大爺你好啊。我這回頭就去跟我二姐說,我們姐弟幾個,現在多了個大爺,讓她也喊你一聲…你敢應么?”
“…小舅舅你快別開玩笑了啊,要不我一會兒大哥大沒電了。”隔著電話,江澈一臉的苦笑無奈。
這貨是林俞靜的小舅,她親媽最小的一個弟弟,老張家晚來得子不小心慣出來的唯一一個奇葩。
今年二十七,未婚,無業,干過的事情挺多,但是一樣沒成。當然人倒是不壞,聽林同學說起,小舅舅一直都算很維護她的,也能玩到一起。
“真的假的啊?”對面急了,說:“你可千萬別沒電啊,我現在人在深城火車站呢,你趕緊的,來帶我去吃口飯。”
問了位置,電話掛斷,連跟林俞靜打電話說一聲都顧不上,江澈就直奔火車站。
與此同時,慶州,老張家。
因為張雨清經常出差的關系,對媽媽一個人在慶州不放心,母女倆現在都搬回了外婆家住。
今天她在。
餐桌上圍著吃飯,除了林俞靜的外公外婆,張雨清母女倆,還有一個20出頭的女孩子。
姑娘是張有遠交的女朋友,按說其實沒結婚呢,但是人在慶州沒家,是跟著張有遠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自從帶回來過一回,就時不時過來一起吃飯。
考慮兒子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帶回來一個,而且拍胸脯說這個一定會娶,張家二老連同大女兒在內,非但沒法介意,日常多少都挺順著這個叫喜翠的姑娘的。
“喜翠,你說實話,有遠這幾天到底跑哪去了啊?”林俞靜的外公張順和臉色有些發沉,因為就這一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幾天,不知幾遍了。
老張是埋頭搞技術的老工人出身,人樸實同時性子直,說實在的,能忍耐到這個份上,已經很難得了。
名叫喜翠的姑娘抹了抹嘴,算了算時間,說:“差不多也該到了,那我就說了吧,有遠去深城了。”
“他去深城做什么?”兒子一個人出那么遠的門,林俞靜外婆不免擔心緊張了一下。
“找他外甥女婿唄。”喜翠輕松說:“討個生意做。”
在場幾個人都愣一下,抬頭看她。
“有遠先去,等做上生意了,我也過去。”喜翠拾筷子,一邊夾了塊瘦肉,咬一口,擱空碗里,一邊說:“外甥女婿那么大生意呢,還能差他這點差事?對吧?你們不用擔心,等著有遠發財了,享福就好。”
“可是…”林俞靜外婆面色犯難一下,說:“有遠他爸這千叮萬囑,讓他別打這個主意…”
“我知道…有遠都跟我說了。”喜翠沒所謂說:“反正我覺得沒事,是我讓他去的…”
“沒事?”林俞靜外婆看她這樣,一著急不自覺也提了語氣,“這靜靜都還沒嫁呢,家里親戚就這樣跑上門要這要那去了。
那就算江澈自己不當回事,他家里人呢,他家里會怎么看咱們?怎么看靜靜?
你呀,你怎么這么自作主張…”
“我怎么了呀?”喜翠把筷子一拍,偏頭看一眼張雨清母女倆,“那大姨和雨清,她們不也是捧的外甥女婿給的飯碗嗎?
怎么?就許她們掙錢,當領導,過好日子,就不許我們有遠也沾點好處啊?!
怎么著,有遠就不是你們親生的啊?!”
她這一撒潑。
張雨清母女倆臉色都有些難看,林俞靜外婆更是氣得胸悶。
“咔咔。”
張老頭拿筷子敲了敲桌上湯盆盆沿。
等喜翠住嘴了。
沉聲說:“拍筷子這種事,誰教你的?你要是不能安生吃飯,以后可以不來吃。”
“…”喜翠抬頭看看老爺子臉色,氣勢一下弱了不少,但仍不服,說:“合著還真就有遠沒地位,連帶著我也讓人瞧不起…”
說著,她又看了張雨清母女倆一眼。
“我是自己認識江澈,自己討的工作,去年提拔,是因為我銷售排名茶寮第一,考核排名第一。至于我媽,她現在還是包裝廠最普通的工人。”
張雨清說完,低頭吃飯。
似乎因為她的這番話,外婆好歹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弄的,這事弄的…”她把目光轉向自家老頭,“你看這,咱前陣子跟他們老林家會面,親家公還專門說過呢,說咱兩家,一定要替靜靜把身子站直…這,咱回頭怎么跟老林家說啊?”
張順和面色慚愧,沉默一下。
反而是喜翠又嘀咕了一句:“他家不也賺孫女婿工資么,一個大伯當著廠長,連老頭子都在茶寮領著職務…”
“你知道個屁!”張老頭一下惱了,“他們那是真本事,在替靜靜壓秤,懂嗎?
林家老頭子多能耐的人,你怕是不知道。
咱們家跟人家,情況不一樣啊,除了一個雨清算有點本事,剩下的,誰敢要一副擔子?誰能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