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沫以為他會坑蒙拐騙,實際他那天也是這么說的,結果難得一次,他委屈老實。
是啊,這種事,他再無賴狡猾,又能怎么坑騙?畢竟他是真的希望曲家人,尤其曲光山,可以點頭應允,讓事情名正言順。
畢竟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結婚是人生好大的大事。
曲沫想明白了。
一直見慣了他囂張無賴,什么都不羈不忌的樣子,乍然見他這樣子老實低頭,曲沫心疼,難受。
因為自小出國的關系,曲沫跟兩個哥哥之間并不很親近,尤其當她回來時,已經有了嫂子,姑嫂關系并不那么好處。
至于繼母,就更不用說了,曲沫只能做到禮貌相待,但是無法親近。
唯有父親曲光山讓曲沫覺得虧欠,覺得他辛苦,覺得自己曾經不懂事,留學花費也大,太不體諒爸爸了。也正是因此,她之前才死活要替家里還上那筆錢。
當場,曲沫做出來了保護鄭忻峰的姿態。
說完那句話,逼視著哥嫂…曲沫感覺手上吃力,扭頭看看,鄭忻峰在拉她,示意她往后。
“你,你干嘛啊,委屈個什么勁啊…我不喜歡你這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曲沫小聲哽咽地不滿著,同時老實地退到鄭忻峰側后面。
“傻的,我總不能讓你就這樣跟著我吧?”鄭忻峰為難地笑了一下,無奈說:“看你鬧的…我是會覺得覺得委屈的人嗎?多大點事。”
說話同時,他手上用力,捏了捏曲沫的手掌,示意她安心,不要激動。
“小妹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那你要跟她是你的事,對我們,他就是破家的仇人。古話怎么說的,對了,認賊作父…”大嫂本身沒什么文化,嘴也毒,說:“我看你這也差不多了。”
曲沫一下惱火大了,剛想回嘴。
“閉嘴。”屋里傳來曲光山的聲音,“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說罷,曲光山走出來。
大嫂偏頭嘀咕著,一臉的不服…
曲光山有些無奈,避開老婆的目光,看了看女兒,又看看鄭忻峰。
曲家的情況,曲沫的哥嫂和繼母們如今是在仇怨里度日,就記住了一件事:是鄭忻峰和江澈把曲家產品的質量問題公開化的,所以曲家才敗了。
而且他還不肯借錢。
那就沒什么好說了…
曲家哥嫂們的想法如此。實際要真是有城府、肚量與謀劃的人,肯定不至于此…畢竟鄭忻峰的前景擺在那里。
曲光山稍不一樣,他畢竟是老板出身,有些東西想得到,也想得通,他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也放不下這個面子。
你說他想借錢吧?想的,可是是內心別扭,不能開口的那種…得是他端著,鄭忻峰認錯,再和曲沫一起求著他借,他才能勉強收下。
想要幫忙?也想…但是無論如何不會承認。心里盼著鄭忻峰和曲沫機靈點,默默自己去做,嘴里卻不愿意說,甚至不愿意知情。
這種人不能說有多壞,但是極難伺候。他自己難受著,別扭著,別人也跟著難受、別扭。
“曲伯伯。”鄭忻峰開口問候了一聲。
曲沫也把剛準備反駁的話咽下去了,因為她看見父親的頭發,又白了很多,面上的生氣卻少了。
媽媽走的早,面前就是她在世上最親近的親人。
“沫沫啊。”短暫的沉默過后,站在門口的曲光山開口,語氣有些無力。
院里,曲沫:“…嗯。”
“爸想過一陣,還錢的事,辛苦你了…跟他走吧,以后就這樣。”曲光山說完扭頭看了看鄭忻峰,說:“對她好一點。”
說完,曲光山擺手趕人。
這就是老曲的決定了。
牽在手里的曲沫的手在發抖,鄭忻峰感覺到了,扭頭看了看,她滿眶眼淚,拼命忍著,這女人還是死倔。
“曲伯伯,沫沫不懂事,我也有錯…”轉回來,鄭忻峰試探著說:“但是她其實一直都說,您一直很疼她,所以我們的事,要是你和哥嫂、阿姨可以…”
“這個就不要為難我了,鄭總。”
曲光山語氣開始有些重,偏過頭去。
“我點這個頭,出這個面,好看嗎?!”
老曲的聲音憤怒里夾著委屈。
“對不起,曲伯伯,我…”鄭忻峰道歉,然后默默從包里掏了一疊紙出來,放在旁邊架子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曲光山質問。
“沒。”鄭忻峰訕笑一下,解釋說:“我自作主張,前些天去看了看家里那些廢棄的設備,那個,大多確實都跟不上了…”
“你什么意思?故意埋汰人是吧?”曲家大哥怒了。
鄭忻峰不接茬,繼續說:“但也有一些設備,生產零部件的,其實還好用。我閑著沒事跑了幾家家電廠,拿了這里幾份零配件生產的合同。”
曲沫愣住了,她只知道他很忙,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去做的這些事。
曲光山也是,扭頭看鄭忻峰一眼…又僵硬的轉回去。
“曲伯伯放心,合同要您同意簽字,才會生效。”
“另外第一筆訂單,買原材料的錢,我也跟他們說好了,可以先預付一部分。”
“零配件的質量和檢測標準有點高,但只要管理能跟上,咱們的設備其實完全能做。”
“另外,這事關于我做的這些,外面沒人知道,也沒人會往外說。我都是直接找的各家老板,交代好的。”
鄭忻峰說完這幾句,沉默站在那里。
“你讓我們曲家去幫人生產零配件?!”曲家二哥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曲光山看他一眼,“閉嘴。”
真要捫心自問,鄭忻峰已經把事情做得不能再妥當了,也給曲家留足了面子和余地。
但是,曲光山當場依然沒有轉頭看鄭忻峰和曲沫一眼,就這么僵著。
“那,曲伯伯,大哥、二哥,阿姨,嫂子…你們看著商量,考慮一下。”鄭忻峰說:“我和沫沫今天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事要忙。”
還是沒回應。
鄭忻峰和曲沫就這么出了院子。
“你感動個屁哦,其實我就是沒錢借給你爸,也不敢往里填。
再說那些廠家標準要求可不會降,你家里能不能成,還得兩說。”
被曲沫抱著哭,鄭忻峰說著敗氣氛的話。
曲沫才不管呢。
就哭。
“走走走,開你自己的車去。”鄭忻峰一肩膀眼淚鼻涕,趕她。
曲沫:“不要,你讓勝利來開一下好不好?”
鄭忻峰:“小英姐剛懷孕,我給勝利放假呢。自己開來的,自己開回去。”
“…哦。”委屈巴巴,曲沫說。
兩輛車,一前一后行駛在路上。
鄭忻峰的大哥大響了。
他接起來,“喂…誒,曲伯伯。”
曲光山:“合同我簽了,剩下我自己會去聯系。”
鄭忻峰:“嗯。”
曲光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至于沫沫的事…你要是將來對她不好,我找你拼命。”
這就等于他答應了。
雖然話聽著依然別扭,鄭忻峰還是有些激動。
“誒…那,曲伯伯您…”
“好了,我知道。真那么想我來的話,你們辦酒,就別在粵省周邊了。擱遠點,我還坐得起飛機。”曲光山頓了頓,說:“我不想被人看笑話,多嘴議論。”
曲光山這是在掩耳盜鈴…
但是哪怕明知是掩耳盜鈴,鄭忻峰也只能應,只能照辦。
“好的…謝謝。”他說。
車到公司。
曲沫下車,抱著手臂委屈賭氣。
“怎么了?”鄭忻峰問。
“我員工宿舍里有蟑螂,不想住了。”曲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