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存民在茶寮走馬上升后的第一件公事是陪同去談兩條客運線的承包,這個年頭但凡路面上那點事,差不多都是黑白兩道需周全的事。
茶寮如今不缺黑白能量,差的是一個能周全協調的人,老爺子第一回出手,有點牛刀小試的意思。
等攢下了一定的“信服度”,他才好去做權益繼承方案的協調。
那是重中之重,固然現在他們隨意拿個方案出來給江澈,江澈也能憑自己的威信壓下去強制執行,但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老頭的意思準備帶上孫女同行,辦完事正好一起回慶州。
但是臨上車前,林俞靜突然肚子痛,痛得很厲害。林老頭嘆了口氣,倒也不是太擔心,只是狠狠瞪了江澈一眼,就上車先走了。
其實相處了這一陣,也親眼看過了茶寮,老頭對江澈還算放心,知道這孩子有分寸。
車開出峽元,林俞靜莫名就好了,電話打過去,讓爺爺放心。
第二天,江澈敲門叫林俞靜吃午飯的時候,林俞靜醒來說:“啊,這就已經中午了?”
表情看起來莫名地很是懊惱。
第三天,她早起拿鑰匙開了房門準備叫江澈起床,發現江澈已經穿戴整齊了。
“你都不睡懶覺的嗎?唉。”
第四天,林姑娘終于起了個大早。
拿鑰匙開門,江澈還在被窩里。她用很輕很快的語氣喊:“江澈、江澈,起床了,你個豬。”然后咬牙閉眼,一下掀掉了江澈的被子…
睜眼睛,“欸?”
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這人,你怎么穿著秋衣秋褲睡覺?”
“冬天啊,林同學,難道我luo睡嗎?”
“誰,誰以為你luo睡了?!你別瞎說。”
林俞靜整個語氣突然弱了下去。
江澈也終于看出來不對勁了,稍微想了想,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睜開眼睛看著林俞靜,“你…是不是好奇啊?”
“我…”林俞靜窘迫得說不出話。
看來是真的好奇了。
江澈直接把人拉被窩里按著,壓住了。
林俞靜掙扎幾下,跟著整個慌了,“你干嘛?”
“怕你冷,暖一下。”
“我不想暖。”
“…那你還敢好奇嗎?”江澈嘴角一勾,笑著威脅說:“好奇害死貓,聽過沒有?”
林俞靜躺在被窩里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又不是貓。”
“…”江澈想了想說:“總之在你想好之前,不許再好奇了,知道嗎?不然會很危險。”
“哦。”
江澈把人松開了,林俞靜趕緊一下跳下床,撒腿就跑,出門又想裝沒事,就說:“快點起床下來吃晚飯,不是,是早飯…早飯好像還沒做好…算了。”
她沒看到,可是剛剛身體感覺到了。
書也看了,媽媽口傳的知識點也聽了,她知道那不是手電筒。
“真的是好危險的感覺。”林姑娘想著,腳步有些亂。
江澈在房間里也是緩了好一會兒,才穿褲子下樓吃飯。有點后悔,剛才本來應該滿足下她的好奇心的——林同學是搞建筑的,不是會測量嘛。
江澈最終還是沒等到豬剛鬣的塑像造好,立起來。
眼看著快開學了,爺爺說他還想在茶寮呆一陣,江澈管不了老頭,只好順著他心意交代了一番,然后先送了林俞靜回慶州,又送了她到盛海。
請示過爸媽,直飛深城。
另一邊。
廖敦實和童陽把裝香煙的盒子放下了,今天剩下的一點已經全部賣完,不準備再補貨。兩人到桌前看一眼,驚喜說:“今天不是元宵吧,怎么這么多菜?”
他們倆那天晚上后來反省了,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不應該,之后一直沒敢再提,表現得很規矩也很勤懇。
十多天的相處,漸漸熟悉,而且這種患難里頭的幫扶大概確實比較容易生出感情,所以互相也親近了不少。
可是你要說他們就此沒有了一點邪念?那就太假了,就是都不敢這么假——除非是BL。
少年最沖動壓抑的年紀,未精人事,又住在這樣的地方,時時看得見,偶爾聽得著,正常就是滿腦子都在遐想,見面時常常不得不彎腰快走幾步躲開,沒見面時夜里沒法入睡…
眼睛里的火,其實是藏不住的。
“明天要走了吧?”敏紅姐問。
“嗯,要開學了。”廖敦實說。
“謝謝。”童陽說。
這段時間有吃有住,還賺了錢,他們是真的感激。童陽甚至還記了日記,要銘記下來,同時也想著有一天是不是可以把這段日子寫成。
“說什么謝,合伙做生意,我們也分了錢的,吃吧。”敏紅姐敲了敲桌子說。
晚飯吃完,廖敦實和童陽按慣例動手收拾、洗碗。
留下來幫忙的是敏紅姐和惜蓮。
惜蓮今天穿了一身很樸素的衣服,哪都沒露,也沒化妝。這段時間她跟廖敦實的接觸其實挺多,日常打打鬧鬧,談心閑話的時候也不少。
別看姑娘做了這一行,其實也就20出頭,而且戀愛都沒談過。
惜蓮來自一個很窮,早幾年還偶爾餓死人的地方,家里老爹長年臥病在床,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要養。
去年年初,一個同鄉的男人說帶她出來打工賺錢,把人騙了,推進了這一行…而且為防惜蓮回去找麻煩,他回老家的時候,就先把她的名聲敗了。
從那以后,家里爹娘只要女兒寄來的錢,不要女兒。
“惜蓮。”廖敦實說。
“嗯?”
“一會兒出去走走?”
“嗯。”
兩個人離了巷子,走出挺遠,走到個情侶很多的公園角落坐下。
廖敦實掙扎了半天,好不容易開口,說:“惜蓮,我…”
“你是不是想說你喜歡我,不嫌棄我啊?”惜蓮搶他一步笑著問。
廖敦實只好點了點頭,“嗯,我…”
“大學生訥,夢一樣。我二十歲前都沒跟大學生說過話知道么?其實我從來也沒跟哪個男的說話打鬧比你多過…你以為我不想?”
惜蓮自嘲地笑了笑,說:“可是你沒喜歡我,也不是真的不嫌棄,你只是現在這年紀和處境,有錢的漂亮的你夠不上,想找一個方便的女人上床。我方便,也還算好看。”
“我不怪你,敏紅姐說了,你這年紀,有這想法也正常,就算是外面干凈的女人談戀愛,其實也有男人這么想,何況我這樣的?”
被搶白了幾句,話說得透了,比廖敦實自己想的還要透徹太多,他一下說不出話。
“可是我不能跟你上床,能賣,不能跟你。”
惜蓮說到這的時候眼眶已經紅了。
廖敦實只好哄她,說“對不起”,說“我該死”。
兩人短暫地沉默。
“你跟女人親過嘴嗎?”惜蓮突然問。
廖敦實茫然搖了搖頭。
“干凈的。”惜蓮指著自己的嘴唇,說:“真的。敏紅姐說,不親嘴,手腕上紅繩不解,就還有遮擋,還有干凈的地方。”
最后,兩人在公園角落親了嘴。
惜蓮把一個封好的紅包塞給他,說:“總歸還是讓你賺到紅包了,別想好事,里頭就五毛錢。”
她說完就走了。
留在廚房里的童陽看一眼眼前正背身收拾東西的敏紅姐,她的腰身,和穿著絲襪的雙腿,呼吸重得像氣錘,呼出來的氣熱得發燙。
他是膽怯的,內向的,喜歡過女人,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現在卻直直盯著,像頭狼一樣。
敏紅姐感覺到了,收拾停當,沒動,沒轉身,抬手拉了燈線。
童陽抱過去的時候,她轉身讓他抱了,手指揉進他的頭發,溫柔說:
“想著你腦子里真正想的那個人吧。”
只片刻工夫,她按住了童陽還想繼續往上的那只手,又說:“好了,大學生嘞,你想的以后都會有的,還有記住別這么內向了,內向的人容易把自己逼壞了。”
說完她解開他的手,走了。
敏紅姐的故事據說從來每對誰講,就算是店里的姐妹,也只知道她每月會去寄錢。
這天晚上童陽也得了一個紅包,五毛錢的。
一晚上沒睡,第二天臨走的時候,他們說:“姐,走了,以后有機會再過來看大家。”
女人們搖頭,說:
“不許再回來了。”
“敢再進這巷子,我喊人打斷你們的腿。”
但是事情還是很快出了麻煩。
上課第一周,第三天開始,江澈和室友們走在路上,就總有人戰得遠遠近近,對著廖敦實和童陽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就是他們倆,大一廣告系的,寒假在那個發廊巷。”
“是啊,聽說還幫著賣煙,好幾個人路過都親眼看見了。”
“真惡心,那他們不會有什么病吧?咱們趕緊躲遠點。”
“唉,真給學校丟人。”
“是啊,要是學校知道了,這得開除吧?”
一行人到餐廳吃飯。
周圍一圈的桌子都是空的。
這事情放到后來也許沒這么大,學校干預的可能性也很小很小,但是,當班上的同學也空出一圈位置,也不斷議論,廖敦實和童陽已經快要崩潰了。
也許廖敦實還好些,而童陽,他本就是內心自卑的一個人。
306夜里都得留一個人醒著,就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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