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清的青色布包據說是自己縫的,但是一點都不顯得廉價,反而很文藝,放在十幾二十年后的淘寶網上,大概可以開一個頗受歡迎的特色手工店。
這是一個在條件困難的情況下努力不輸人的姑娘,只不過她的家庭背景江澈暫時還不了解,因為從外表和氣質上,根本看不出來。
他同樣不了解張姑娘這輩子到底是怎么了,中了什么邪,還是什么毒…難道被下蠱?可是那些我也不會啊。
江澈不認為張雨清會被自己的外表殺傷,因為前世江澈也長這樣…結果被禮貌的無視了。
姑娘把包落下了,回頭來取,又呆了一會兒幫忙收完小攤,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江澈不能不送,是他自己說的怕治安不好,治安也確實不好。而且張雨清以朋友的身份過來,幫忙一個下午,連聲音都啞了。
“要不叫輛出租車吧。”江澈并沒有太刻意去裝窮小子的想法,當然也不至于沒事主動去說我多有錢。
“可是那得賣好多辣條啊。”張雨清笑一下,委婉拒絕說:“公交車站很近。”
末班車,玻璃車窗開了一條縫,冷風吹進來,過往的行人和車流不多,1992年末的慶州街頭略嫌破敗和荒涼,尤其夜里。
公交車上也一樣,空空蕩蕩。
車子拐了一個大彎,人往右被甩出去一下,張雨清一手把包按在膝蓋上,一手拉住前方椅背,扭頭對后排的江澈說:“就這兒下。”
“哦,好…沒想到還挺近的。”江澈在車上其實走神了一會兒,他剛在想,如果張雨清主動問及林俞靜,該怎么講。
大概可以承認喜歡表妹吧,她總不會去找阿姨、姨夫告狀。
告了林俞靜估計也不怎么怕,她皮厚著呢,只是會麻煩點。
但是張雨清從始至終一句都沒提,她是多聰明的人啊,有過先前那封信,這個時候她再主動去提林俞靜,無異于逼江澈表態。
落下風的時候逼江澈表態,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張雨清是了解林俞靜的,所以她很相信,對于江澈這樣一個有野心,有想法,有行動的男人來說,自己才是更適合的那一個。
而這,要靠相處來讓他發現。
兩個人一前一后下了車,繞過兩個拐角,路面變暗,行人稀少。
說話好像只是為了不顯得氣氛太陰森,有一搭,沒一搭。
打定了暫時委屈隱忍的主意,張雨清也想著自己的事呢,她覺得冬天真討厭啊,再大的胸,還是扛不住毛衣套棉衣。
“我現在要是說熱,把外套脫了…會不會太明顯?”剛想到這,張雨清被冷風吹得一哆嗦。
走在她側后方,江澈突然說:“對了,你表妹放假了嗎?”
看來他真的不知道,我才不接這茬。
張雨清扭頭問:“對了,你家遠嗎?”
咦,這樣對話也行?
江澈只好回答說:“我家在越江省呢。”
這個信息是張雨清早就知道的,但是干部異地任職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尤其當他們需要升遷的時候。
江澈沒說我家住在市府大院…張雨清松了一口氣,剛剛那個問題是為了岔開話題問的,太匆忙,欠考慮,問完她就后悔了。
就像管月梅說的,其他事她都可以坦誠,唯一要回避的一點就是這一點。
“我們一起來了很多人,男的找了家小旅館住大通鋪,不遠的。”江澈又說了一句。
“嗯。”
張雨清點頭的同時,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盞時明時暗的路燈下,拐角進去是條巷子,站這里從亮處看暗處,只見漆黑一片。
“我家租在這里面…你就送到這吧,里面黑,不好走。”張雨清坦然說。
租在這里嗎?明顯的棚戶區。老實說這有點出乎意料,看來張雨清的家境并不好,江澈看了看,在這里回頭就過了,開口說:”沒事,我連茶寮山上的夜里都敢走,你忘了?”
“我記得。”張雨清抬頭看著江澈,恨死了1992年的這個冬天。
舊事重提,雨夜、山路、涼亭,畫面在兩個人腦海里都重現了一下,氣氛頓時有些曖昧。
“走吧。”江澈說完率先向里頭走去。
張雨清跟上,走了一:“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跟著媽媽,前陣子,媽媽也下崗了,剛搬來慶州,所以…你不會瞧不起我的,對吧?”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笑容燦爛,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悲傷或自卑。
江澈被觸動一下,柔聲說:“當然不會,我家原來也是農村的呢。以后都會好的。”
“嗯,我也這樣想,等到我畢業后,就會好了。”
一只碩大的老鼠從臭水溝里爬上來,慢慢騰騰經過…
“撲,還是不撲?”張雨清猶豫了一下…這一撲安全系數實在太高,隨便都解釋得通,不順利收場也容易,不撲可惜了。
她做決定的同時,江澈指著大老鼠說:“你怕老鼠嗎?不怕老鼠的女孩子好像很少,林俞靜不怕。這老鼠真大,估計一般貓都干不過它。”
“…”這都什么啊,誰跟你研究老鼠啊,張雨清把已經傾斜出去身體硬拉回來,“我也不怕。”
江澈剛想開口。
一束手電光打過來。
“清兒,是你回來了嗎?”張媽媽整個人在光束后面,距離擱了有三四十米,看不清人。
這要是剛剛撲了,被我媽抓住,看你怎么辦?張雨清發現自己莫名找到點折騰惡作劇的心情,有點兒哭笑不得。
“嗯,媽你怎么出來等我了呀。”張雨清連忙先迎上去,跑到媽媽身邊,扭頭說:“媽,我給你介紹一下…”
人呢?
“咦…”
竟然跑了。
“還好我跑得快。”
江澈在街邊扭頭看了一眼,沒追來。
等了好一會兒,攔了輛車,回到旅館。
一屋子人都在。
“你怎么了?”江澈剛想打招呼,一眼看到了麻弟嘴角的淤青。
“快收攤的時候,來了幾個人,什么都沒說,沖上來把我攤子砸了…然后,就打了一架。”麻弟有點怕江澈責怪說:“打架倒是沒吃什么大虧…對不起啊,江老師。”
“說什么對不起啊,人沒事就好,知道對方是誰嗎?”江澈看他沒大礙,先問道。
麻弟搖了搖頭。
“跟你要錢了嗎?”
“沒有,就是沖上來就砸,就打。”
會是什么人呢?
這情況還真的很難推斷,純粹沒事找事的混混?不會現在就有人眼紅下黑手了吧?
江澈出門,把鄭忻峰叫出來。
“明天弄輛車,就在攤點指尖打轉,遇到鬧事的,別急,先把人跟住。”江澈說。
宜家前陣子已經在慶州開了一家店了,畢竟幾個月前,鄭忻峰就來考察過,弄輛車不算難,他點頭,說:“行,明天我看著。“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找三墩不知從哪沖出來,激動說:“澈哥,讓鄭總帶上我吧?”
江澈和鄭忻峰扭頭看看他,“你…現在還行么?”
“我現在太需要打一架了。”趙三墩雙手握拳說:“要不然我都忘記自己是趙三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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