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賣土特產…有記者蹲點拍照。”管月梅用透露重大國家機密的神情說出來這個消息。跟著往前一步,側過頭看著張雨清說:“你懂這是什么意思嗎?”
張雨清點了點頭。
都知道這年頭的媒體資源有多稀罕,無冕之王跑地方上去,見官都不弱勢,記者沒事根本不可能平白跑去給一幫進城賣特產的普通農民蹲點拍照片。
所以,能趁年輕沉下心在農村扎根半年多,泥石流都不跑,又懂得積攢履歷和口碑,不玩假清高,江澈家里背景厚實點的話,前途當真遠大。
所以,就算是純粹從一個女人看待一個男人的角度,性格、能力…張雨清也欣賞他,何況他還那么好看。
每當夜深人靜,或暴雨聲入耳,回想那一夜落在胸口的目光,張雨清總是自己也禁不住心頭一蕩,若是那晚雨一直下…多好。
“要不要先去查一下,看他爸到底是市政府里面哪位領導啊?”管月梅說完,自己有些犯嘀咕:“不過,咱們也不認識人…估計不好查。”
不是網絡時代,“人肉”這事還真不容易。
這事貿然去做很容易留后患,張雨清連忙擺手,有些緊張說:“還是不要了。”
“那走吧。”管月梅先走兩步,招手。
張雨清遲疑了一下,說:“可是,我表妹…”
跟管月梅沒什么可再瞞的,很多事情還要她幫著參謀,張雨清把自己知道的江澈和林俞靜之間的情況都說了。
當然,江澈去過盛海看林俞靜這一點,林俞靜暫時沒敢告訴家里,所以她并不知道。
“什么?你說林俞靜其實很可能放假直接先跑去茶寮了?”管月梅聲音大了些。
“嗯,小聲點,我有認識她們學校的人,知道她們已經放假了的,但是靜靜告訴家里的放假時間”,張雨清抬手比劃說,“遲了5天。”
管月梅大笑起來,戳一下張雨清,壓下嗓門說:“那你傻啊,這不正好說明他們之間根本沒到你說那份上嗎?要不然怎么會這樣兩頭錯開?”
當局者迷,張雨清被點醒了,覺得正是這個道理,仿佛死水重起波瀾,心情突然一下有些激動。
“話說回來,當時要是沒帶上她一起去掃盲就好了…”又嘀咕了幾句,管月梅扭頭發現張雨清還杵在那里,拍一下,又說道:“好了,別想了,說真的,雨清你跟你表妹之間最大的差距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嗎?”
差距,什么差距,表妹高挑點兒,可是我胸大啊,江澈自己說的,張雨清比較的心思起來了,有些不服氣地搖了搖頭。
“她做什么都沒那么多心思,憑心意就去做了,我猜她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江澈的真實情況。而你呢,你總是想得太多…”管月梅打住一下,說:“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成長環境不一樣。”
張雨清沒介意,只是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管月梅伸手幫她撥了撥劉海,說:“走吧,就當去看看朋友,再正常不過了。你不去找他,還指望他來找你么?”
是真的被剛剛這番話觸動到了,而且沒錯,難道等著江澈主動來找我么?張雨清想罷用力點一下頭,“嗯,那你等我一會兒。”
“又干嘛?”
“我去換身衣服。”
“哦…這就對了。”
隔一會兒,張雨清穿了一身過年的新衣服出門,在門口招手,說:“媽,我跟同學一起出去見個朋友。”
“阿姨,雨清晚飯不回來吃了。”管月梅笑著幫忙補了一句。
坐了三站公交,兩個人下車,又拐過一個街角,走到一個批發市場附近。
“看到了嗎?”
遠遠的,一個小攤點,圍著十幾個人,偶爾能瞥見江澈一眼。
“嗯,看到了,他還真放得下呢,在街邊推銷特產,一點都不為難的樣子。”張雨清覺得這樣挺好,比那些扭扭捏捏的男同學好多了,轉頭問:“那咱們是假裝經過遇到,還是…”
“就直接過去找他呀,照實說,你是聽同學說他在這,特意跑來的。這樣又不用撒謊,又可以讓他聽點弦外之音,多好。”管月梅笑著說完,改而一本正經勸誡道:“對上這樣一個人,記住能真誠的時候一定要真誠,所以,除了你一早知道他家庭背景這點之外,什么都不必隱瞞。”
張雨清點頭笑了笑,說:“月梅你還真是戀愛高手了。”
“那是,我從大二開始家里就偷偷給安排相親,二十多個下來了,我也不能白相啊。要不是沒長一張好臉,一副好身材,我就跟你搶了。”
管月梅拍了拍張雨清后背,給她鼓勵。
江澈隔著人群跟跨在自行車上的余時平揮了揮手,說:“辛苦余哥了,改天一起吃飯。”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還得感謝你呢,回頭我請你。”余時平揮手,蹬車離開。
面前圍攏的人群散去了一些,辣條又賣掉了幾包,有人買給孩子吃,也有人買回去當過年待客的茶點。
兩個剛試吃過一點的小朋友回來了,站在他的小桌邊,仰著頭,目光懇切地看著他。
“拿去吧。”江澈指了指鐵盤子里剩下的兩根辣條,等到小朋友歡天喜地地跑遠了,才重新撕開一袋。
他用的是很土的方法,前世大型超市里很常見的,設點,試吃,推銷。
現在的關鍵是讓更多人知道有這么個東西存在,江澈帶來的人在整個慶州市一共分了20個點同時在做這件事,他這里到這會兒賣出去了差不多200包,不算好,也不算差。
這些,張雨清剛剛站在人群外圍,都看在眼里,也聽在耳朵里。
“那個記者說的話,你聽到了嗎?”管月梅小聲問。
“噓。”
張雨清抬頭,正好迎上了江澈的目光。
“沒想到吧?”她笑一下,自然說。
“是啊,沒想到這么巧。”江澈心說這大胸…呃,表姐怎么來了,面上依然客氣地打著招呼,目光盡量不往下走。
“一點都不巧,我就是因為聽說你在這里,特意跑來的”,張雨清看著江澈眼睛說完這段話,拉著管月梅走近,說,“這個就是辣條嗎?我都沒聽說過。”
“對的,你要不要嘗嘗?絕對干凈衛生。”江澈拿了雙一次性筷子給她,說:“就是有點辣,你怕辣嗎?”
張雨清怕,可是她搖頭,“不怕。”
“嘶…呼,嘶…呼。”其實也不是很辣,但是張雨清拿手扇著舌頭,額頭冒汗,說:“慘了,好吃是好吃,但是我這下估計要長痘了。”
“那你叫江澈負責。”
管月梅在旁開了個玩笑,張雨清看江澈一眼。
90年代初,礦泉水還不普及,江澈到小賣鋪買了兩瓶玻璃瓶裝的小可樂,打開,一瓶給張雨清,一瓶給管月梅。
“天氣冷,小口喝。”
“嗯,謝謝。”
江澈以為這就完了,站上前又推銷了一會兒,扭頭發現張雨清已經站回他身邊了。
“那個,吃了你的辣條,又喝了你的可樂…我,我們留下來給你幫忙吧?”張雨清說:“正好你歇一會兒。”
“這個…”江澈有些擔心倆女大學生會不好意思,畢竟路邊推銷這種事,擱二十多年后都有很多人不好意思做。
“放心吧,我厲害著呢。”
張雨清把長發束了起來,走近,伸手把江澈的袖套摘了,自己戴上。
“歇會吧。”她把他推到凳子上,自己干脆利落地站到小桌前。
“大家看一下,辣條免費試吃,真的很好吃,根本停不下來。”
江澈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能自如地喊出口,更沒想到,她能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招攬的顧客和賣出去的辣條比自己都多。
大概這是女生的天然優勢吧。
晚飯是江澈買了盒飯一起坐在路邊吃的,張雨清照樣吃得很開心。
一直到七點多鐘,擔心太晚了治安不好,兩個姑娘才先一步離開。
“嗓子疼不疼啊?”走往公交站的路上,管月梅打趣道:“瞧你那個勁頭,我都要覺得哪怕江澈真的開個店當小商販,你也愿意去當老板娘了呢。”
“我…有嗎?”張雨清抬頭凝神回憶了一下,嘴角有些甜蜜說:“剛剛還真的忘了想別的,其實就這樣真的也挺好的,連盒飯都特別香。”
“是嗎?那如果江澈真的就是支教老師,街頭小販呢?”管月梅問。
張雨清愣一下。
管月梅笑起來,摟一下她肩膀,接著說:“這樣最好,自欺,才能欺人嘛,保持,加油,我還等著沾光呢。”
之后的一段路張雨清都沒再說話,她覺得自己挺悲哀的。
到公交站,19路車在遠處拐角出現。
“剛聽到你問他明天還擺不擺,所以,你明天還來?”
“嗯,反正放假。”
“…”管月梅整個肩膀人往下挫一下,嘆口氣,說:“怎么那么聰明的你,到他這兒就變笨了呢?你光是白天來有什么用?”
“嗯?”
管月梅伸手一指,“你的包呢?”
張雨清扭頭看了看兩邊肩頭,“對哦,我的包呢…你沒幫我拿著嗎?”
“我幫你忘在他那兒了,去拿吧…慶州夜里治安可不好。”
公交車進站,管月梅上車,揮了揮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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