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的人口在一個月之內削減到一百人以下,毫無疑問,即將在荒原上發生的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但此時此刻葉飛卻覺得這場屠殺是很有必要的,因為人類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其他種族的生存,他認為人類必須得到制衡,不能以萬物靈長的身份在九州大地上肆無忌憚的發展了。
這段時間他思考了很多,他覺得人類的崛起是有道理的,即便沒有無涯道祖和青山道祖,人類的崛起也是早晚的事。這是因為神雖然強大,卻擁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不能繁育后代。每一個后代的產生都會剝奪神族本來的力量,讓原本強大的個體變得虛弱,這就導致很多古神都不愿意生產后代,由始至終孤高獨立的活著,而這種現象本身是存在問題的。不僅如此,神族的力量來自于血脈,每一個神族天生擁有力量,自然不會想著通過后天的修煉去錘煉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所以神族總是一成不變的,是默守陳規的,是食古不化的,神族不能給世界帶來任何新的改變,他們只是原有秩序的維護者。
而人類呢!人類天生不具有力量,卻愿意不斷地磨煉自己,探索出變得強大的方法,甚至不惜苦行。人類社會看似殺戮不斷,實則在小范圍內高度團結,團結到你難以置信。人類從不喜歡躺在歷史的功勞冊上,他們非常擅長思考,勇于創新改變現狀。這種不甘心、不滿足的特性讓人類擁有貪婪的欲望,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并且賦予了人類更強的進取心。捫心自問的話,能給九州帶來新的契機和變化的只能是人類,其他任何種族都不可能。
但人類同時也是殘忍的,他們的出現是其他生命的災難,他們的存在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導致其他種族的滅亡。現存的種族都是依附于人類存在的,人類不喜歡的種族便只能滅亡。
很明顯,這種行為是邪惡的,是不被九州所允許的,從某種層面來說是錯誤的,所以人類的自由發展必須受到遏制。
在葉飛想來,放眼九州世界,神代表了天生的高貴,代表了對秩序的維護和遵守,代表了自然的每一種狀態,即是不變。
而人類,則是天生低賤的,由于自身的低賤從而不斷向高位者發出挑戰,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變成高位者,即是變。
神和人便如道宗陰陽魚,他們首尾咬合,既相輔相成,又矛盾對立,只有這樣才是最完美的狀態。
出于以上原因,葉飛認為,自己要做的,應該是讓人類感受到痛苦,而又不徹底滅絕了他們,自己應該創造出一個人神共存的時代。
沒錯!
人神共存,彼此攻伐而又彼此需要,便如同蜀山劍派和昆侖魔教現在的狀態。這種極致的矛盾與對立會促成九州的興旺和發展。
當然。這只是他諸多想法中的一個,他還有更偏激更狹隘的想法,是否落實要視情況而定。
坐在阿爾漢高原上,葉飛兩臂環抱膝蓋,看著冰原的黑泥中不斷鉆出白色的蟲子,他知道,蠻族的災難即將到來了。
首先是牛羊,然后是人類。隨著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瘟疫會不斷向外擴散,從而造成更大范圍的死亡,直至物種的滅絕。
如果不能覺醒自救的話,如果沒有強大外力的粗暴干預的話,生活在冰原上的蠻族人將會絕跡。
很難想象,阿爾漢高原明明比冰原更靠近九州的北部,明明更應該寒冷,地勢也更高。可是阿爾漢高原完全不受寒冷氣候的影響,也沒有絲毫邪氣敢于入侵。
這都是自然神的功勞啊,難以想象,上古之時自然神是怎樣偉大的存在。
“你在想我嗎!”月光下,一個似實若虛的身影出現在了葉飛身邊,身影個子不高,臉上佩戴著銀質的面具,是大薩滿。
“你不是不能離開神廟嗎?”葉飛問。
“我的本體不能離開神廟,我的精神卻覆蓋了整個阿爾漢高地,可以自由的活動。”
“厲害!古神族真是厲害。”
“古神族的強大來自于血脈,而人類的強大是后天得到的,所以理論上來說,人類是沒有上限的。”
“所以上天對人類感到畏懼,要消滅了他們?”
“不!真實的情況比想象中的復雜的多,天道的想法永遠是難以預測的。”
“連你也不知道嗎?”
“神和人,九州大地任何物種都不能窺測天意的原貌,我們看到的都是天道想讓我們看到的樣子。”
“星空之下有著天道的居所吧。”
“或許。”
“說說你吧,自然神!你和蚩尤是什么關系?”
“我和蚩尤的關系,便如同現在的你和紅娘。”
“果然如此。”
“蚩尤的身份非常尊貴,而我的身份則是低微的,一輩子都只能仰望蚩尤。”
“蚩尤和黃帝究竟為什么開戰?”
“很多原因,有個人的,有部族的,還有理念之爭等等。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蚩尤破戒了。”
“破戒了?”
“本來神生來就是神,神的力量是上天賜予的,天道讓你擁有火的爆裂,你就擁有火的爆裂;天道讓你擁有閃電的速度,你就能擁有閃電的速度;天道讓你是風,你就是風,本該如此。但是蚩尤仗著霸王旗在手,開始肆無忌憚地收集死去神靈的魂,讓他們血脈中的力量為己所用,破壞了神靈不能修煉的規矩。打那之后,眾神之間開啟了一場變強的競賽,就如同現在的人類一樣,使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讓自己變得強大。”
“這樣的嗎?我以為古神是不愿意修煉的,也不會想著改變現狀變得更強。”
“大多數的神靈都是如此,可是面對蚩尤的崛起,他們不得不做出改變。”
“蚩尤依靠霸王旗提高力量,其他神呢?”
“各式各樣的辦法,絕大多數都不成功,以至于到最后為了提升實力誕生了一種邪惡的方法,那便是災難的根源。”
“如此說來神族的衰落都要怪蚩尤嘍?”
“不!也不能怪他。因為神族的興盛是建立在炎黃部族不斷侵害他族利益的基礎上,弱小的部落始終在遭受苦難,成員不斷重復死亡轉世的過程,最后只能被動地團結在一起。即便沒有蚩尤,也會出現其他神來引領他們,不是英雄選擇了時代,而是時代造就了英雄。”
“從這點看來,我的經歷和蚩尤是不一樣的。”
“不過你們真的很像。”
“舉個例子聽聽。”
“當年蚩尤手下有一員得力干將,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夸父!夸父天生狂放,曾箭射火日,喝干黃河之水,夸父在族內除了蚩尤之外誰都不服,和你身邊的楚邪簡直一模一樣。”
“夸父?《道書中》對夸父有過記載,說他是個身高十米的巨人,經常做出瘋狂的舉動,他非常擅長奔跑,曾經為了追逐太陽而奔向了世界的盡頭。”
“《道書》中這么記載他嗎,挺好玩的。”
“聽你的意思,記載的內容是假的嘍?”
“歷史能有多少真相。”
“原來夸父是古神,難怪身高十米。”
“夸父和蚩尤算是不打不相識,九黎族內部也只有蚩尤能降服的了他。”
“如此說來,蚩尤比夸父更厲害了。”
“厲害多了。所有的神都是背負著一種特殊的自然屬性降生,比如旱魃是旱災,應龍是地蛇等等,只有蚩尤生下來就和其他神不一樣。”
“他是什么?”
“蚩尤代表著反抗!斗心越強,力量就越強!他擁有的不是自然的屬性而是一種精神屬性,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
“難怪九黎族在蚩尤手中變得興盛。”
“沒有蚩尤,各個弱小的部落將終日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有了蚩尤,弱小的部落們團結在了一起,開始反抗其他大的部落,并且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惜,最后功虧一簣。”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說來聽聽。”
“你很喜歡蚩尤吧?”
“呵呵。”
“可是神族不都是沒有感情的嗎,古神不是應該拒絕繁衍嗎?”
“你錯了!神族不是沒有感情,是神族的感情被他們生來有之的驕傲壓制了,他們拒絕繁衍,是為了不讓血脈中的力量流逝。可實際上,又有誰能在交配的欲望面前守得住本心呢,大多數都是生了孩子馬上又殺了。”
“如此說來,神族也是非常殘忍的。”
“神族的高貴是與生俱來的,但他們擁有的欲望則是低賤的,所以神族本身就是高貴與低賤的結合體。”
“肯定是天道在搞鬼。”
“大概是吧。”
“我曾在蜀山劍神殿上看到一連串壁畫,壁畫上顯示在盤古開天辟地之前,還存在著一個文明,那個文明非常發達,擁有一段輝煌的歷史,但是卻戛然而止了,是真的嗎?”
“不知道。我的父神只有一個,就是盤古!”大薩滿坐到了葉飛身邊,銀質的面具反射出冷月的光,葉飛很好奇面具之下隱藏著怎樣的一張臉,“其實,我出生的時候父神還活著,只是活的很痛苦,他怎么消失的,我現在也忘了,總感覺他就活在身邊。”
“盤古一定很高大吧。”
“頭頂天空,腳踩大地,你說大不大。”
“很大。”
“不過我剛出生的時候,天與地的距離還沒有現在那么遙不可及。等到天與地徹底分開的時候,父神也不在了。”
“我覺得眾神有著與生俱來的悲壯,因為一旦后代成長起來,父輩就會衰竭枯萎,這本身就無法解釋的通。”
“可能天道不希望眾神擁有愛欲吧。”
“你來找我聊天,是想見見我體內的蚩尤嗎?”
“算是吧。”
“你想趕快把蚩尤解封,讓他取代我?”
“實話實說,你比蚩尤可愛多了。”
“說的是真話?”
“當然。”
“大薩滿,你也挺可愛的,挺招人喜歡。”
“不要隨便夸獎一個女人,因為夸獎的次數多了,這個女人可能會愛上你。”
“那我不說話了,我有老婆。”
“我知道。葉飛,有一樣東西我想交給你處理。”
“什么?”
“三個月前天空中劃過一道流星,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六邊形的金屬盒子,盒子墜落在了冰原上,被薩滿撿到交給了我。”
“六邊形的金屬盒子?”葉飛馬上產生了興趣,“里面是不是封印了一方世界!”
“你都知道了。”
“我已經毀掉了兩個同樣的東西。”
“這盒子很詭異,我從來沒見過卻莫名的感到熟悉。”大薩滿憂心忡忡地說,“不知道它的出現預示了什么!”
“肯定是天道的陰謀。”
“從天而降的東西,估計和天道確實有點關系。”大薩滿抬起頭望向天空,“它的出現讓我感覺很不安。”
“說實話我也有相同的感覺,我覺得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
“葉飛,如果換位思考一下,你覺得天道這個時候在想些什么?”
“你剛剛不是還說天意難測嗎?”
“探討一下嘛。”
“我總感覺,只怕天道也不是為所欲為的,他應該也有某些束縛在,所以才總是做出我們看來難以理解的事情。”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可能天道也在做著某種抗爭吧。”
“也有可能他就是為了好玩。”
“哈哈,你說的對。”
兩人說話的功夫,白色蠕動的蟲子爬滿了冰原的土地,密集恐懼癥患者看到它們蠕動蠕動的樣子,肯定要惡心的嘔吐起來。
“災難到來了,你確定蠻族人能夠撐的過一個月嗎?”葉飛說。
“撐不過也要撐,一個月后是封印最弱的時候,封印萬年的災厄之神會用盡全力沖開封印,你就趕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動手。”
“災厄之神究竟長什么樣子,它的封印又在哪里?”
“災厄之神有著六條手臂,三個腦袋,臉上畫著詭異的符號。它是九州現存的最古老的神,以蚩尤的實力當年都消滅不了他,讓他一直活到今天。不過萬年的封印歲月讓災厄之神的力量大不如前,加上為了沖破封印而造成的損耗,你要殺死他應該不會困難。”
“應該?”
“沒人能夠算盡一切!特別是在這調皮天道主宰的世界里。”
“換句話說也存在變數嘍?”
“總之,做任何事情都不會輕松的,因為天道的存在。”
“那個狗東西!”
“噓,小心被聽到了。”
“我說大薩滿啊,要不你摘下面具讓我看看真實的樣子吧。”
“不可能的。面具是我精神的附著,摘下面具我就不再是我了。”
“一直如此嗎?”
“這是約束,神廟建起之時就產生的約束。”
“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還好吧。”
“可我還是很好奇,你的真實樣子是什么。”
“以人類的眼光看,其實挺丑的。”
“真的?”
“嗯!”
“那還是算了。”葉飛估計大薩滿說的多半是真的,畢竟現在出現的古神都是長的亂七八糟的,在人類的眼里確實是怪物,也難怪被妖怪妖怪的喊了一千年。
沉默,兩人陷入沉默之中,但不知為什么卻都不覺得尷尬。
葉飛沒覺得,大薩滿也沒覺得,他們就那樣淡淡地并排坐著,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這感覺很特別,特別的讓人有些懷念。
夜越來越深了,烏鴉飛滿了枯樹的樹梢,泛著紅光的眼睛盯著高原上的葉飛和大薩滿,這些烏鴉居然不畏懼他們。
仔細看,樹上烏鴉的體型幾乎有老鷹那么大,鋒利的爪子勾住樹杈,被它們腳爪勾住的地方樹皮都磨掉了。一整棵樹一片樹葉都沒有,孤零零的矗立在冰原的荒地上,成百上千的烏鴉飛滿了它的枝頭,以此為棲息地,或者梳理自身的羽毛,或者虎視眈眈地盯著地面上的白色蟲子,或者好奇地看著葉飛和大薩滿。
當葉飛站起的時候,樹上的烏鴉“呼”地一下飛滿了天空,成群結隊仿佛烏云過境。
它們什么時候飛到樹上葉飛一點察覺都沒有,難道這也是災厄之神邪氣的化身?烏鴉象征著死亡,和鷹一樣體型的烏鴉,是否代表著巨大的災難即將來臨。
葉飛看著盤旋在天空中的鴉群,看到它們旋轉翱翔仿佛是圍繞著一個地方,足下發力便要去看個清楚,卻被大薩滿攔住了。
“別去!”大薩滿說。
“為什么?”葉飛問。
“那里是封印的裂口。”
“大薩滿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族人的欲望觸及了阿爾漢高地,被封印萬年的災厄之神必將重現人間。”
“換句話說,災厄之神就在阿爾漢高地的下面嘍?”
“阿爾漢高地鎮壓住了災厄之神的心臟,他起身的地方應是神女眼望的盡頭。”
“神女指的是那座石頭雕像嘍,她視線的盡頭是西方。”
“往西五十里存在一個深一千米的黑洞,那個洞是族人們挖出來的,直接撕開了災厄之神身上的封印,當時下洞挖掘的人全部死了,邪神的氣息就此難以遏制,邪神就此有了脫離封印的可能。”
“原來如此!本來阿爾漢高地是神圣的信仰,蠻族人無論如何不應該在阿爾漢高地周圍挖掘礦石,可他們被欲望所驅使這樣做了,犯了忌諱,于是喚醒地底的邪神遭到應有的懲罰,這一切都是天意。”
“不錯!當族人們為了眼前的利益喪失了心中的信仰,那么等待他們的只有滅亡。”
“真是自作自受。”
“兩百年前,族人們從天啟山的那一側帶回了冶金技術,從此陷入癲狂,不斷在人跡罕至的冰原上鑿洞挖掘礦石,再將挖出的礦石鍛造成各種各樣的武器。
他們挖掘的洞穴深達千米,產生的黑水污染了土地,以礦石鍛造的武器成為了各部落軍備競賽的依靠,于是族人就此陷入漫長的內訌。
在此過程中,他們仍有自救的可能,哪怕有一個部落愿意站出來終止刀兵,也不會有今日的結局。可是沒有,他們越陷越深,到后來甚至妄圖借助祭祀們的力量。
終于,無盡的欲望讓他們滑入了深淵,災厄之神復蘇了,冰原上的所有人都會死,而神的意志將會在此時覺醒,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黑暗的夜空。”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輪回!不要告訴我在上古之時你就已經預料到了輪回的全貌!”
“如果我說是呢。”
“可是憑什么?”
“有些東西很難解釋清楚,比如我的預言,這是天生的能力。”
“聽起來玄玄乎乎的樣子。”
“知道我的下一個預言是什么嗎?”
“跟我有關系?”
“對!”
“說來聽聽。”
“你終將成王。”
“愿你預言成真。”
“堅韌與激情之王。當你鍛造好了手上的戒指,未來的結局便已清晰可見,那是關乎你的,也是關乎神的,神將再臨,而你終會成為不朽的傳說。”
“成為傳說的是我還是蚩尤?”
“不重要的,一點都不重要,你們的命運早已緊密的聯系在一起,并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天分出勝負,留下來主宰身體的,將成為最強大的王,擁有君臨天下的勇氣和魄力,擁有主宰戰場的能力與野心。
你,葉飛!你的未來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找到照入黑暗的那束光,順著光的指引前行,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我記得之前你是不是說過我命運坎坷,未來的路難料…”葉飛遲疑地說,忽然感覺大薩滿像個神棍。
沒想到對方還真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令葉飛心驚膽戰,不會真的是神棍吧?
“預言有很多種解讀的方式,你不必太在意。”
“我去,還真的是神棍啊。”
話是這樣說,不過和大薩滿坐在一起聊天其實蠻開心的,雖然兩神僅僅相見了一天一夜。
“好多的蟲子,好多的蟲子啊!”忽然間,兩人身后的虛空中出現了一片幽綠的光,這片光有著地獄般凄慘的顏色。
隨著綠光一道出現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佝僂老叟,老叟一臉的褶子仿若巖石峭壁,嘴里的牙齒全部掉光了,使得上下嘴唇夸張地向里凹,眼睛耷拉,鼻頭卻很大,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如同成片的蟲子在紙面上爬。她穿著一件藍紫想相的麻布衣服,整個人也就一米多高,光腳穿著一雙黑色的布鞋。
“跟著你果然有驚喜,冰原上蚊蟲肆虐,正是婆婆我需要的。”此人正是和藥人同一時代的蠱術大師蠱婆婆。聽她的語氣像是一直跟著葉飛,這讓葉飛心生警覺,立時翻遍全身,果然在茂密的頭發絲里找到了一只蚜蟲那么大的小蟲子,想必這東西就是蠱婆婆能夠找到他的原因了。
正要將之捏碎,蠱婆婆卻連忙阻止:“別,小東西很珍貴的,千萬別給婆婆弄死了。”
“你用它跟蹤我,還怕它死?”葉飛氣呼呼的。
“你一個壯小伙何必和一位老人家一般見識呢。”
“這和年齡沒關系,一碼歸一碼。”
“那這樣好了,只要葉飛你放了婆婆我的小心肝,婆婆愿意加入神組織如何?”
“你說的是真的?”
“婆婆我多大歲數了,有必要說謊嗎。”
“知道神組織的教義是什么嗎?”
“為所欲為!現在整個九州都知道。”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正好,有一個位置適合你。”
“小伙子,這話你可說錯了,婆婆我到哪都有自己的位置,就算沒有位置也要騰出來位置。”
“也是!以蠱婆婆的身份,你想做神組織的老大我也要心甘情愿地讓位。”
“那不行!老大的位置太累了,婆婆年紀大了,禁不住沒完沒了的折騰。”
“歡迎你加入組織。”
“不搞個儀式啥的?”
“明天帶你見見組織內的其他成員。”
“一言為定。”蠱婆婆抬起手,一道幽綠的光出現,隨之而來的是形體巨大的暴君,“去吃吧,此處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給你吃個夠。”
暴君以嘴巴的形態出現,這個狀態下它是最貪婪的,也是最嗜血的,發起瘋來能夠吞噬天地萬物。
冰原上爬動著密密麻麻令人作嘔的白色蟲子,在暴君眼里卻是美味的食物,它直接沖過去,黏糊糊的舌頭掃過地面,將成千上萬的白蟲吃進肚子。
“你不怕它鬧肚子?”葉飛打趣的說。
“暴君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婆婆我管不著也沒法管。”
“話說暴君和白羽身邊的那個差不多呢。”
“它們的來歷婆婆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
“可有一件事情你沒告訴我,你召喚暴君出來的目的是什么?”
“或許只是單純地想要變得更強,或許是為了顛覆天下的大計,婆婆老糊涂了,記不清楚了。”
“不愿意說算了。”
“暴君已經進化兩次了,在冰原上飽餐幾天,應該能順利進化第三次,到時候它會變得有些危險。”
“是嗎?”
“不過你放心吧,婆婆我口中的危險指的是暴君的力量很強大,但它是不會隨便使用這種力量的,因為第三次進化后,暴君的智慧將會激增,不再像過去那樣總跟個小孩似的。”
“蠱婆婆,你似乎對暴君很了解啊。”
“不要忘了,婆婆我可是繼承了巫族傳承的人。”
“狂妄無知的人類啊,你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意味著什么嗎!”葉飛和蠱婆婆敘舊的功夫,大薩滿的聲音忽然插入進來,她的聲音是顫抖的,隱含著憤怒,“同一個時代,有一只饕餮已經足夠了,而你們,你們人類為了自身欲望的滿足,居然解封了一只又一只同樣的魔物,難怪九州世界會滑入無止盡的深淵當中,都是你們自找的。”
“大薩滿,快閉上嘴吧。”蠱婆婆居然一眼認出了大薩滿的身份,“你們古神如果沒有錯,又何至于從萬年前一直凋零到今天,饕餮不過是一枚棋子,關鍵要看棋子掌握在誰的手里。”
“你知道饕餮代表了什么嗎!”大薩滿語氣憤怒,頭發和衣擺在冷風下揚起,葉飛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他驀然發現屬性越接近的人其實越容易發生矛盾。前有楚邪和李廷方同樣的一根筋,現在是蠱婆婆和大薩滿同樣活過無盡的歲月,是歷史的半個見證人,他們都看對方不順眼。
“別以為自己什么都知道,更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饕餮是天道的寵物,是天道用來清洗九州的工具,你以為這個秘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嗎。”
“明知如此你還要釋放它,還要放縱它!”
“那又如何!如此強大的武器與其掌握在別人手里,倒不如握在婆婆我自己的手里,這樣有什么錯。”
“你是在玩火!”
“我是在玩火,可也比你看火越燒越旺來的強,我知道你為什么感到畏懼,不就是因為…”
“你…住口!”
遭到大薩滿的呵斥,蠱婆婆也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不該說的秘密,悄悄地抬頭看看天空,果然不知何時黑云已然壓境。
“好險!”蠱婆婆心中唏噓。
“住口吧,你的出現只會給阿爾漢高地帶來災難!葉飛,這樣的人如果加入神組織,只會成為組織的噩夢。”說著說著急眼了,在葉飛面前溫柔善良的大薩滿開始瘋狂的攻擊蠱婆婆,你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更何況是兩個年紀超大的老女人。
“區區神組織,若不是那小子求我,婆婆我才不愿意加入呢!看你就來氣,葉飛算了,加入組織的事情以后再說,這個女人我不喜歡,不想和她在一起。”
“蠱婆婆…”葉飛剛想阻止,可是被大薩滿搶先一步,“快滾,關于葉飛的預言中并沒有你的存在。”
“死婆子!早晚有一天毀了你的神廟。”
“就算那東西第五次進化完成你也做不到,永遠別想!”從大薩滿不屑一顧的語氣中不難看出,在阿爾漢高地上肯定是大薩滿更勝一籌,問題在于大薩滿永遠無法離開阿爾漢高地,而蠱婆婆可以來去自如。
“一輩子的囚徒,守著你的神廟過一輩子吧,這是你下賤的懲罰。”
“你竟然敢侮辱我!”
“怎樣。”
大薩滿動怒了,隨著她眼睛的瞪起,天上出現了一個巨人的幻影,巨人的左手握著蛇形匕首,右手拿著一個棉線編織的小人。
葉飛心說:不對啊,大薩滿召喚出的幻影怎么和朱莉召喚的一個樣,他明明記得朱莉親口說過自己召喚的是自然神的仆從。
卻見那巨人幻影以左手的匕首插向右手的棉線小人,快要成功的時候,蠱婆婆“咻”的一聲消失在虛空中,這還是葉飛第一次見她離開的這樣快。
“從此以后,不準你再踏入阿爾漢高地半步。”大薩滿的聲音傳遍夜空。
“守著那塊黑土地去死吧。”蠱婆婆的聲音從冰原深處傳來,“賊婆娘,等暴君煉成了再來會你。”最后一個字蹦出的時候,聲音已在萬里之外。
蠱婆婆走后,大薩滿身邊的風停歇,頭頂的幻影隨之消散,但她的心情明顯還是激動的,眼睛里充斥了很多血絲。
“這個帶著面具的巨人是自然神本尊嗎?”葉飛試探著問,不敢問的太大聲,害怕激怒了大薩滿。
“不是!”聽到葉飛的聲音,大薩滿沸騰的氣息終于有所緩和,連續深呼吸幾次,轉過身望向葉飛,“朱莉說的是對的,巨人是自然神的仆從。”
“我覺得也是,看她的身材明顯比雕像中的自然神老多了,雖然臉上都佩戴著銀質的面具。”
“自然神的力量守護著神廟,即便是我輕易也不能動用,迎敵的時候多數是使用自然神仆從的力量,卻也足夠了。”
“你和朱莉能力相同,如此說來你們同根同源,是同一血脈嘍?”
“生活在冰原上的所有蠻人,他們都是我的后裔。”
“大薩滿你老實告訴我,你放任邪神屠戮蠻族,不會是為了重新找回血脈中的力量吧?”
“沒必要的,我當年的力量已和神廟同化,無論血脈如何,它們都不會減少,也不會增加,我已經化作了最本源的能量,生活于阿爾漢高地上。”
“那你看著自己的血親相繼慘死不會感到心痛嗎?”
“神向來是無情的,特別是對自己的血脈!對人類來說,同樣年紀同樣經歷的人是競爭對手,而對古神而言,自己的親生血脈卻是最棘手的對手。更何況,我的本源能量已經與神廟同化了,沒有同化的少許力量化作蠻族演化至今,他們如何對我沒有影響。”
“你恨他們嗎?”
“我嫌棄他們不爭氣。”
“哎,蠱婆婆走了,本來我已經想好了適合她佩戴的戒指。”
“不要和那個老太婆有牽扯,她繼承了巫蠱王的傳承,卻屠戮了自己的本族,導致巫蠱一族衰落至今,再也爬不起來。她自私自利的性格會導致神組織內部的不和諧,放棄這個人吧。”
“可是我都為她量身打造了一枚戒指。”說著,葉飛攤開手掌,掌心中藏著一枚蝎子的戒指,這是劇毒的象征,代表著神組織見不得光的一面。
“適合佩戴毒蝎戒指的人早晚會出現的,但絕不是那個老家伙,你不要著急。”
“大薩滿,你似乎對蠱婆婆很了解?”
“何止是了解,老家伙已經來過冰原很多次了,一直想要在族人的身上練蠱,每次都被我及時阻止。”
“蠱婆婆要用活人練蠱嗎?”
“你知道老太婆的來歷嗎?”
“她和我說過!年輕的時候曾是巫蠱國的王族,母親是國家的女王,后來因為天真無邪遭到壞人脅迫,母親被迫退下王位帶著她逃離國土,可仍舊遭到追殺,最后母親慘死,她覺醒了血脈中的力量殺死了巫族皇城內的所有人。”
“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真實的故事根本不是這樣的!巫蠱一族非常神秘,他們與昆侖山魔教毗鄰,并一直與魔教保持著和睦的鄰里關系。巫蠱族的王向來由女子繼承,這是因為只有女人才能將巫蠱之術煉至大成,也只有女人才能繼承巫蠱王的傳承。
就這樣一代傳一代,到了老家伙這。她不僅是王族血脈,更是那一代巫蠱王唯一的后裔,身份顯赫尊貴,是未來的國王。但她遭到族人的追殺卻不是因為族人們覬覦巫蠱王的王位,而是另有原因的。
老家伙作為皇族血脈是天生的練蠱者,擁有著超凡的資質卻不愿意好好修煉,導致以身養蠱的她,飼養的蠱子總會暴走傷害身邊的人。一開始是皇宮中的宮女,后來是父親、爺爺,到后期其他親人也被傷害。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體內的蠱子越來越強,她變成了其他皇族人眼中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除了老家伙的母親,也就是巫蠱王本人,其他皇族人都深受其害,他們聯合起來決定找一個機會除掉她,免得以后死的不明不白。
這次暗殺被巫蠱王察覺了,她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回避女兒身上的問題,而女兒已經給身邊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形成了很多的困擾,所以巫蠱王決心帶著女兒離開皇宮。
其他皇族成員拼命勸說巫蠱王,可她心意已決,執意帶著老家伙離開,于是便有了巫蠱王主動退位的一幕。
不過有一件事情非常難辦,就是巫蠱王的傳承依靠的不是修煉,而是血脈。換句說話,巫蠱王雖然離開,可巫蠱族的傳承到不了其他人身上,還在她那里背著,所以名義上她離開了,實際上隨時可以回來重新繼承王位。
這對于新上任的王來說是個巨大的威脅,所以新王派出了軍隊企圖殺死巫蠱王以絕后患。
在那場討伐戰中,巫蠱王以一己之力滅掉了所有前來進犯的軍隊,她仍有余力,可是曾經的國王看著族人們紛紛死在自己面前,心情已經頹喪到極點,最后選擇死亡。在臨死之前,巫蠱王將巫蠱一族的古老傳承交到了唯一的女兒老家伙身上,并囑咐女兒放下恩怨不要為她報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