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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蕭瑟的風,最后的決戰(一)

  沈飛一邊躲閃從深淵下方襲來的毀滅性光柱,一邊下潛,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找到了扎根入巖漿之中的惡之花。非常不可思議的,脫離了水塘的惡之花居然將根系扎入巖漿之中,邪惡蜿蜒的枝莖攀著巖壁生長,不斷汲取巖壁中的能量,造就毀滅光波毀滅觸碰到的一切事物。

  “該死,怎么會生長得這樣快的!”沈飛完全無法想象出事情到底是怎樣發展成現在的模樣的,在他的眼里,將惡之花丟入地底深淵不過很短的時間,怎么也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

  他也確實無法想象,因為即便身為主宰者,即便已經與氣吞山河卷有了密切的接觸,他也并沒有完全了解神卷的運行規律,神卷與九州世界規則存在的不對等之處,壓根沒有了解這些。沈飛空有主宰者威能,卻并不了解世界運轉的規則,以至于世界本身醞釀出了對抗它的意志,以至于今日釀成如此大禍。

  不過幸好,他的戰斗力還是相當強的,畢竟有著主宰者威能和九州仙力的雙重加持。

  沈飛毫不猶豫的抬起右手,朝花夕拾劍在舉劍的過程中爆發出一眼看不見盡頭的超級劍罡,一舉斬下,斬斷惡之花的主莖,劈開沸騰翻滾的巖漿。

  沈飛知道單單這一擊并不足以消滅對方,因為植物擁有著空前強大的生命力。他繼而旋轉劍鋒,攪動巖漿,誅滅攀附在巖壁上的惡之花植株,很難完全消滅掉,那些植株之內蘊含著巖漿的力量,破碎之后,很快便能重新長出,無窮無盡。與此同時,新長出的植株全部將矛頭對準了沈飛,不在胡亂釋放能量,所有能量在短暫的聚集之后一股腦地噴涌而出,光柱互相交匯,比之前粗壯了幾十倍,幾乎填滿了地淵的寬度。

  “連主宰者都想抗衡嗎!”沈飛感覺有些吃力,感覺單用仙人的招數無法徹底誅滅對方。他靜下心來,在鋪天蓋地的光芒幾乎快要將自己吞沒殆盡的時候,在巨大的轟鳴聲縈繞耳畔的時候,卻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世間的萬物仿佛離他而去,或者,他本身就是世間萬物!

  沈飛進入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一切的一切在他的感知下如同暫停了一般,這是只有主宰者才能進入到的境界。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生命的不平凡,體會到了一條細沙般流淌的世界規律,體會到了主宰者肩負的使命,雖然只是撕開整片黑幕的一個小角,卻已有海量的信息傳達過來。

  沈飛向前伸出手,不可思議的是,在毀滅性力量的吞噬下,他居然如魚得水,愜意非凡,其實道理很簡單,無論創生還是毀滅,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而他則身為世界的主宰。

  向前伸出手的沈飛抓住了從指縫間流淌的沙,攥緊了,放在胸口上,再打開的時候,光濤逆向涌出,在外人眼中,就像是所有毀滅性的力量在頃刻間潮水般退去。

  緊接著,天上降下了一道龍卷風,龍卷風內夾雜著雷霆和霹靂,從天際直達地底,無論是滾燙的巖漿,還是惡之花的植株在它面前毫無抵抗能力,被輕易的粉碎,化作離散于風中的塵埃,而在做完這一切之后,龍卷風越縮越小,直至一寸長短,飛到沈飛面前,被他用掌心拖住。

  在這里,他是世間萬物唯一的主宰,任何妄圖動搖他地位的事物都將受到風暴的清洗,沈飛從風暴中感受到了力量,規則的力量,風暴并不是風,而是規則,是山河卷賦予的主宰者的統治地位,身為主宰者,他掌握萬事萬物的生殺大權,他的力量能夠誅滅一切,無論光明還是黑暗。

  地穴之內恢復到了第一次被他洗劫時的樣子,光禿禿的石壁映照出悲慘和蕭條,毫無生氣,在與沈飛的對抗中,地穴似乎一直處于下風,只要他有心,便可以將好不容易孕育出的東西于須臾間毀滅殆盡。

  沈飛飛回到地面上,上行的過程中留心了每一個細節,確保沒有惡之花的枝莖殘留。來到地面上,卻發現地形已經大變樣,本來占據了山陰處的地穴其寬度往外擴大了一倍有余,山陰部分的陡峭山崖被毀滅光濤摧毀得七七八八,植物消弭,山石破碎,整個山陰化作一個巨大的盆地,盆地里面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生機,而最中心的地方赫然形成一個地洞,地洞深不見底,一絲光芒都無法透入。

  “地形又改變了啊!”沈飛腳踩虛空來到高處,發現由于惡之花的破壞,不僅僅地穴向外擴大了范圍,原本一座挨一座的山巒也不再像過去一樣緊密相連了,山巒之間出現縫隙,所謂的縫隙便是九州上的平原地帶,平原地帶不算多,但與過去比起來還是可以看出明顯的改變。

  “山河卷的幅員更加遼闊了。”這是沈飛最直觀的感受。

  夜的恐怖在于光明的缺失,當心中缺少了光明,生活便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永遠都無法醒來!

  作惡者選擇在夜晚為惡,因為黑暗可以掩蓋惡行,可以動搖人心,可以壓抑受害者心中的光,使得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令狐懸舟不喜歡夜晚,甚至可以說非常厭惡,因為從他能記事的時候開始,黑夜便成為了生活的主旋律。五歲做小偷,十歲攔路搶劫,十三歲黑幫火拼,幾乎整個前半生,令狐懸舟都生活在夜晚的黑暗中,這份黑暗讓他厭倦,他渴望光明,渴望站在日光下,因為心中的愿望,在他成為了金陵城的王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金陵城的夜晚比白天還要明亮。

  “呼、吸,呼、吸!”二十多年過去了,令狐懸舟又一次站在黑暗里,腥紅的目光含有著篤定一切的決絕,他已經被逼入絕路了,被一個小自己三十歲的年輕人逼入了絕境。

  曾經的王者已然落魄,然而不滅的意志,讓他用身體和尊嚴去守護親下的江山。

  “咔嚓!”樹枝斷裂的聲音,沈飛出現在他的身后,與他相隔不足十步。

  “你來了!”令狐懸舟的聲音沙啞,寒冷的夜晚吹不動他堅定的心,他站立在黑暗中,融入到黑暗中,巋然不動,“我就知道,那些機關算巧擋不住你。”

  沈飛沉默,他的手中持著劍,青衣垂地,背脊挺得筆直,他是從槐樹林間偷偷地潛伏過來的,距離近了,卻放棄了偷襲的打算,有意踩碎了一根樹枝,在他想來,偷襲本不是正道所為,更何況,今日的對手是一代梟雄令狐懸舟。

  令狐懸舟站在一處樹木成蔭的院子里,院落間種植了許多高大挺拔的槐樹,槐樹的樹冠將本就沒什么星光的空間遮蔽得更嚴實了,整個院落可以說是一片黑暗。

  樹林旁邊建有一道溝渠,水從外面引進來,順著溝渠灌溉樹木,令狐懸舟應該知道自己能夠操控植物,卻將戰場選擇在此地,令沈飛生出敬意。

  “是打算公平一戰了吧,這才是王者應有的姿態!”所以本可以悄悄偷襲對方的沈飛放棄了心中的念頭,他決心給予曾經的王者最后的尊嚴。

  “沈兄弟,人活在世上你說到底為了什么。”令狐懸舟屹立在大槐樹下,身高八尺,體型壯碩,兩臂無袖,身著紫金相間的華貴外衣,外衣上下是連體的,褲腿收緊,褲子外面令附了一道裙擺,當是裝飾之用。足下一雙黑色布鞋,一副練家子的精壯身材。站在十步之外,沈飛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蕭瑟而孤高,與旁邊的大槐樹簡直是絕配。

  烏云壓境,黑風狂卷,令狐懸舟的袍擺被吹得亂飛,唯身姿屹立不動。他的頭發依然像往常那樣梳的整整齊齊,只是其中多了幾縷銀絲。老了,令狐懸舟的白發過去只集中在兩鬢,今日一看,卻連頭頂上也有了,現出英雄遲暮的頹廢。

  “令狐兄,今日的事我可以當沒有發生,咱們平安去往帝都,兄弟我順利交差,令狐兄說不定還能到回金陵,和虎姐一起過回過去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往事已已,永遠回不去的。”令狐懸舟的語氣中充滿惆悵,“沈兄,你說人活在世上到底為了什么!”

  沈飛知道對方心意已決,不再強求,沉吟片刻說道:“為名,為利,為了心中的欲望能夠實現,我想,無非如此吧。”

  “是啊,無非如此。”令狐懸舟轉過身,天空中唯一的一點光明,映照出他額頭上的鱗片,“沈兄弟,聽我講個故事可好?”

  沈飛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傷,這份悲傷似乎并不僅僅來自于英雄遲暮,更有著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能夠聽令狐兄講故事,沈某榮幸之至!”

  “哪里話,你聽煩了,隨時可以打斷我。”令狐懸舟原地坐下,后背倚靠在大槐樹的樹身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中的黑云,似是在回憶遙遠星空下的一段過往,“曾經有一個小孩出生在貧民窟里,父親是賭徒,母親是妓女,他平日里聽到最多的話是唾棄,看到最多的眼神是白眼,別說是達官顯貴的孩子,就是身邊的同齡人,每日里都站在他家的門口編兒歌嘲笑他,辱罵他,在他離家外出的時候,將他摁倒在泥地里,往他的嘴里撒尿,少年過的很苦,但他不放棄,每次挨打他都忍著,每次辱罵他都承受,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這些曾經瞧不起自己的人,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再也不敢無視他,都要對他另眼相看。

  終于,五歲的那一年,他的父親被砍斷了手腳死在街上,母親得了花病,于同年去世。父母相繼離開,小孩非但沒有絲毫的悲傷,反而充滿釋然,因為世人再沒有嘲笑、攻擊他的借口,他于當日走出了家門,用家里唯一的一把菜刀向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小孩還擊,讓他們永遠后悔曾經做出的殘忍行為,過去高高在上的孩子們被砍得很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向他求饒,看著他們祈求的臉,男孩并不覺得快樂,因為他知道,那些人并沒有真的看得起他,他們只是在畏懼他,只是畏懼而已,所以男孩立下了一個志愿——一定要讓,一定要讓天下間的所有人都再也不敢輕視自己!

  為了這個夢想的實現男孩開始拼命奮斗,年紀小的時候偷,年紀大了一些搶,搶錢、搶女人、搶地盤,男孩知道,世上的一切東西都距離自己很遙遠,都不屬于他,想要擁有,只能用偷,用搶,這種最原始的方式,當他搶到的東西足夠多了,便可以令世人對他另眼相看。

  為了心中夢想的實現,男孩瘋狂的掠奪,瘋狂地殺戮,男孩不怕死,男孩拒絕加入任何幫派,他要創立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曾經侮辱過他的小孩們成為了值得信任的好兄弟,男孩靠著兇狠和果斷在黑道上建立起了一個響當當的門派——青龍幫!入青龍幫者,永世為兄弟,富貴同享,患難與共。

  男孩并不滿足,他渴望從黑暗中走出去,去獲得世人真正的認可,獲得世人的敬仰和憧憬,讓所有人都對他另眼相看,為此,他做出了人生第二個關鍵的決定,走出去,走到陽光下,將手中的黑錢洗白,去搶奪財富以外的聲望和地位。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由黑轉白的過程比想象中困難得多,表面光鮮的所謂白道其實骨子里比黑道還要陰狠無情,他們占有著很多很多的資源,并不是純粹的喊打喊殺就能夠顛覆的了的。男孩遭遇了很大的阻力,有一段時間他近乎絕望,卻始終不放棄,畢竟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就算前途渺茫也必須走下去,就算前方是一堵南墻也必須將墻壁撞塌,起碼撞一個窟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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