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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死不瞑目

  隨鳳倒是聽話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使得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楚邪前后態度的變化,如沈飛所說,快步跑到楚邪身后,纏在他耳邊嘮嘮叨叨。她問了許多許多的問題,比如:楚邪本名叫什么啊,祖籍在哪里啊,在哪里營生啊,為什么這么有錢啊之類的,搞得楚邪好不煩躁。沈飛在后面看了,掩面偷笑,被若雪嗔怪道:“沈飛哥哥,你可真壞!”

  臨近夜晚,商丘城變得安靜了不少,這是因為城內實行宵禁制度,夜幕一到便關閉城門,不再交換出入憑證。城內的人只被允許在位于城市中心的四條主干道上行走,其他地方由士兵把守,嚴禁出入。在此制度的左右下,夜幕一到,城內立時安靜了下來,街道上雖然仍舊亮堂,但光芒主要集中在幾條主干道上,將軍府所在的方向黑乎乎的,如同被黑暗吞沒。

  沈飛忽然有些擔心拓跋烈,臨出來的時候,他將七小留在了將軍府,命它們暗中保護皇子殿下,以防出現差池。“應該不會有事吧!”沈飛自語,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回去,楚邪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仙人高傲,不可以向凡人低了頭,“就算真的遇到危險七小也會及時來向自己稟報的吧,還是算了。”

  前往客棧投宿,自然也是選擇最豪華、奢侈的地方,有了金陵城的經歷,就算之前沒有和納蘭若雪以及楚邪約定,沈飛也一定會選擇入住到城市內最高檔的酒店,這樣做有兩個好處。第一,越高檔的地方越是有錢有勢者的集中地,而沈飛覺得道宗在人國傳教的突破口,便在有錢有勢者身上,需要刻意與他們接近;第二,住在高檔的酒店內,本身能夠抬高自己的身份,使得他人對你刮目相看。人國是一個金錢為王的地方,越有權勢、越富有的人就越被尊重,若你壓根不入流,有錢有權的人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會,更不要說主動接近了。

  有了以上兩點原因,沈飛今后無論去往哪座城市,都一定要選擇最貴,最豪華的地方投宿。

  商丘城城市中心是高檔酒樓密集分布的區域,凡高檔酒樓內部布局多數一致,一二層為吃飯、喝酒的區域,三四層提供住宿。四個人投宿在了一家樓層最高,裝修最奢華最氣派的酒樓內,開了三間房各自回房睡覺。

  從南往北走,氣溫逐漸轉涼,天黑的更快,酉時剛過,天空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變暗,若不是有燈光映照,幾乎讓人感覺是天際快速塌陷了一般。

  金陵城的四季如春再也體會不到了,越接近北方,四季越是分明,春夏秋冬氣候變化明顯,商丘坐落于南北方的分割線上,已有明顯的四季變化,冬季氣溫寒冷,夜晚增長,太陽很早就落下山了。

  燈光昏暗的房間里,脫去了外衣的納蘭若雪從身后摟住了沈飛,親吻他的耳根:“沈飛哥哥,有心事嗎?從剛剛開始就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

  沈飛拉住她冰涼的小手,溫柔地親吻在手背上:“有些放心不下拓跋烈,他從邊疆帶來的貼身侍衛全部死在了南通城內,若真是遇到危險,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沈飛哥哥,拓跋烈身為皇子,能遇到什么危險啊,我看他現在在城主府內,肯定是逍遙快活,樂不思蜀,說不定早就把咱們拋到腦后了呢。”

  “胡說,拓跋烈若真是貪圖享受之人,壓根沒必要前往邊境,統兵將近二十年!”

  “人都是會變的,說不定從他決定回朝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變了呢。”

  “不會的,這一點我敢肯定。”沈飛拍拍若雪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抱得那么緊。

  “那為什么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哎!”沈飛沒有回應,他無法回應,拓跋烈的做法確實令他心寒。不過是遇見了一位遠在他鄉的皇叔,便已經如此,他日回到帝都究竟會怎樣實在難以想象。

  “沈飛哥哥,快別想了,不管怎么說將軍府都是安全的,咱們多余操那份心。”

  “話是這樣說,但是哎!算了,算了,不想了,由它去吧,反正木已成舟,何必庸人自擾呢。”沈飛站起,公主抱抱起了納蘭若雪,在她臉頰上狠狠吻了一下。若雪褪去外衣,唯一件褻衣蔽體,觸手之處,細膩可及,沈飛興奮地抱起她,快步走到床邊,壓在身下,正想好好親熱一番,門外卻傳來了“咚咚”敲門聲。聲音大而短促,敲門的人肯定有急事。

  正欲親熱的兩人動作同時一僵,雖說親熱的舉動僅僅停留在互相親吻依偎的層面,可還是讓他們身體燥熱,充滿沖動的,驀然被敲門聲打擾都覺得不爽,對望一眼,沈飛揚起脖子道:“大晚上的,誰啊!”

  卻沒有得到回應。沈飛想了想,示意納蘭若雪等自己一會兒,站起之后把衣服整理好,走到門前,從屋內將門扇打開,外面居然空無一人。

  “是敲錯門了嗎?”沈飛納悶,走出門左右看看,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之處,“有病!”剛要進屋,卻是眼角收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當下彎下腰來。原來,門前的地面上居然留存著細微的拖拽痕跡。

  木制的地面,留下拖拽的痕跡非常容易,但沈飛眼前的痕跡卻明顯是新的,因為邊角處仍然留存著木屑飛揚的殘渣!

  黑暗的夜,模糊的人,冰冷的刀。刀刺進了人的心臟,血液卻沒有外溢,可見用刀的人,手段極其高明、準確,使得刀子刺入身體,刺穿心房與心室的夾膜,不傷及動脈。

  人還活著,被一個黑暗的身影拖拽著,快速向著遠方行去,在黑衣人的身后存在著巨大的光明,光明來自于一棟建筑,一棟沈飛下榻的,整個商丘城最宏偉的建筑——萬商酒樓!

  “嗚嗚嗚!”男人想要發出聲音,可惜不能,從嘴中溢出的只有血,血呈污穢之色,大概其中含著毒素,污染了黑衣人的袍子,卻不影響他的速度和心情。男人努力地伸出手,抓在黑衣人的身上,可惜是無力的,連黑衣人的外衣都抓不破。

  一路前行著,全身籠罩著黑衣的人拖拽著胸口插著刀的男人一路前行,大小關卡奈何不得,血液留在地上,在黑暗的夜下并不顯眼。男人快要死了,但他似乎死不瞑目,在黑衣人懷中奮力掙扎,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抓傷對方,掙脫對方,可惜不能如愿,他的身形逐漸扭曲,因為進入體內的毒素或者現下絕望的心情,無法避免地扭曲成一團。密云飄過,月光照亮了地面,映照出死者恐怖的面容,竟是岳總管!他雙目圓睜,快速變僵的雙手抓緊了黑衣人的衣服,黑血不斷從嘴里冒出,污染了光亮潔凈的面容和身上的戎裝——他死不瞑目!

  九州大地奉行弱肉強食法則,強者,鷹擊長空,君臨大地;弱者,墜入深淵,萬劫不復。是以,人人渴望成為強者,哪怕俯瞰人間一瞬,亦在所不惜。

  令狐懸舟端坐在燈火昏暗的房間里,華貴的長袍失去了兩袖,精赤的兩臂紋有青龍,今夜的青龍似乎有些特別,籠罩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煙蘊,仿佛馬上就要活過來了。..

  蘭兒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盯著正在閉目養神的令狐懸舟,與面前的男人朝夕相處了好幾天,蘭兒知道這是一個擁有著帝王般威勢的強者,即便深陷圇圄,也不能掩蓋他身上特有的氣質。

  蘭兒是很佩服他的,和令狐懸舟在一起若干天了,這個曾經掌控金陵城的王者沒有為飲食的糟糕抱怨一句,沒有為旅途的顛簸多坑一聲,沒有因為住宿條件的惡劣而發過脾氣,沒有因為終日不能見天日而遷怒于人。不得不說,令狐懸舟是個可敬的人,每日里除了睡覺,就是練功打坐。兩鬢花白,想必年過半百,雙臂卻仍粗如牛頭,肌肉虬結如龍,這樣的人,不得不令人動容,不得不令人敬佩。

  蘭兒仔細盯著令狐懸舟,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今天的令狐懸舟與往日不太一樣,雖然整天閉著眼睛打坐,但卻有精亮的光芒燃燒在眼眸的深處,躍躍燃燃,隔著眼皮也可清晰感受,喘息粗,身體隱然呈現出拔地而起的狀態,似乎即將破籠而出。

  蘭兒感受到了危險,她很想前去稟告主人沈飛,卻不敢這樣做,準確的說,她壓根不敢動。女人的直覺除了告訴她令狐懸舟身上的變化之外,更在警告她,坐在那里,不要有絲毫異動,任何不詭舉動都可能招來死亡。

  夜深了,月光淅瀝,曾經的王者終于睜開了眼睛,目光猶如華晝般明亮!

  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困囚,芊芊和婷兒相處的異常融洽,不存在威勢的高低,因為兩人對對方潛在的實力都是心知肚明。芊芊面容煞白,素身立于窗邊,隔著發黃的窗紙,看林影滔滔,面露愁容:“起風了!”

  “起風了!”方婷站在另外一側的窗戶前面,透過窗望出去,見屋外空無一人,再望向方婷,“救你的人到了,你為何反而不高興。”

  “不是來救我的。”

  “那就是救旁屋人的了。”方婷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這樣說起來,你們并非一路。”

  “呵呵。”芊芊沒有正面回答,“今晚可能要變天,我要先藏一藏。”

  “為什么不干脆逃走。”

  “不逃還能活,逃走了指定要死,你說怎么選。”

  “身不由己啊。”

  “當然,我勸你也躲一躲,等風平浪靜之后再出來。”

  “你確定旁屋的人會有大動作?”

  “我感覺咱們進了狼窩!”

  “哦,那還猶豫什么,快走。”兩人同時破窗,準備離開,卻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雷霆降下,男人緩緩舉目,的雙臂紋有龍騰,身材高大魁梧,兩鬢花白,華美的錦袍遮不住槍林彈雨鍛造出的魔鬼身材。

  “兩位這是去哪里啊!”

  ——令狐懸舟。

  方婷御風而起,翩翩上到房頂快速離去,沒有被追擊,芊芊卻沒有逃走,因為她知道,自己壓根走不了!

  令狐懸舟有多次機會可以全身而退,卻都沒有那樣做,不是因為他不屑于逃走,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完成。身為金陵城的王者怎會看不出組織背后的把戲,他一定是來阻擊自己的,好從自己身上找出幕后主事者的線索。

  “可憐的男人,就算再過強大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即便自己親口說出同謀者是虎姐,令狐懸舟也不會相信的吧,男人就是這樣的蠢。”芊芊深吸口氣,在黑暗中露出一抹足以融化男人堅如磐石內心的笑容,嫵媚動人,“令狐家主?你來救人家啦!”

  “救你!還嫌老子不夠慘嗎,可笑!”令狐懸舟站在黑暗中,眼睛里的光芒像蛇一樣,幽幽的,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告訴我,幕后主使者是誰。”

  “哎呦,哪有什么幕后主事啊,家主您在說什么,芊芊聽不懂啊。”芊芊語氣嗲嗲的,搔首弄姿,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強裝鎮定,更顯得不平凡。

  “還要裝蒜!非要逼我用強的嗎。”令狐懸舟冷笑。

  “哎呦,人家身子骨柔弱的很,可禁不住您的折騰呢。”

  “明人不說暗話,別再演戲了,我知道你是無面殺手集團派來的殺手。”

  沉默!聽到令狐懸舟報出自己組織的名稱,芊芊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再說話的時候語氣已然變了,變得冰冷,不再像之前那般油膩膩的,像是在撒嬌:“既然知道我背后的勢力,那您更應該了解,咱們兩家,有著共同的敵人。”

  “錯了!沈飛是你的敵人不是我的,我令狐懸舟要做的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重掌金陵。”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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