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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肉蝶

  代表著死亡的觸須耷拉下來,卻沒有對黃袍道士造成任何的傷害,像是愛人那樣,將黃袍道士溫柔地摟在懷里。

  恐怖!令人戰栗的恐怖!黃袍道士展現出的強悍令人震驚!而眾人的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為什么五號斗技場內,同時出現這么多的頂尖強者!

  夜風輕輕的吹拂,死者從座位上滾下,橫陳在冰冷的地面上,散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無縫不叮的蚊子蒼蠅遠遠地躲閃,原本喧囂熱鬧的競技場,此時此刻,鴉雀無聲。

  貴賓席上,慕容白石凝望身邊的令狐懸舟,從他淡定自若的神態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驚慌,也看不到早上的慘敗所帶來的影響,他的內心深處忽然生出一絲警覺,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令狐老弟,這道人與你認識?”

  “呵呵。”令狐懸舟卻只是冷笑回應,“你覺得呢?慕容老弟!”

  慕容白石莫名地感受到一絲殺意,心中一凜,冷汗沁背,再也不敢說話了。

  令狐懸舟凝望五號擂臺,眼眸深處躍動著復雜的光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擂臺上,凈靈和尚目光平靜,并沒有因為無端的殺戮而顯現出憤怒,語氣清淡地說道:“阿彌陀佛,上仙的寵物可真是厲害。”

  “你可認得我是誰了?”那黃袍道士問。

  “阿彌陀佛,聽聞九州之上行走著一個神秘的組織,自稱為通天教,教內之人多以黃袍示人,打著降妖除魔的旗號,四處收集強大的妖怪,用特殊的辦法控其心志,為己所用。這幾年,通天教越做越大,其中有兩個人作惡最多,為害最廣,其中一人,自稱王洋子,據說是蜀山劍派第三任掌門逍遙子的后人,一身符箓之術高深莫測,身邊慣常跟著一只能夠引發瘟疫的肉蝶,一旦動怒,便將方圓十里的地界化作煉獄。已有不少村鎮遭其毒害,我教的懲戒僧,也有兩人死在了他的手上,現在我教通緝名單中排行第一百二十九位。”凈靈和尚緩緩道來,一字一頓,字字清晰,聽得臺上的觀眾們頭皮發麻。

  通天教崛起于五十年前,其惡行世人大多知曉,普通凡人在其教眾面前如同螻蟻一般,經常遭到無端的殺戮,民眾們避之唯恐不及。凈靈和尚口中的王洋子,在教派內地位不低,隨身的肉蝶更是恐怖的化身,據說已有多座城鎮因為他的出現而化作瘟疫橫行,寸草不生的死域,這樣的罪大惡極之人出現在金陵城斗技場內,實在是讓人不能理解。而更加讓人不能理解的是,令狐懸舟深不見底,仿佛隱藏著巨大陰謀的目光。

  “這只肉蝶是我最喜歡的寵物,善于潛行和用毒,無論走到哪里必定隨身攜帶著。我們通天教與現在普通的仙人不同,我們不使用仙劍封印獸魂,而是直接通過符箓控制強大的妖獸,這樣一來,妖獸自己能夠成長,會隨著日積月累,越變越強。”黃袍道士這樣說,痛快地承認了自己王洋子的身份,“時至今日,我通天教教眾遍布五湖四海,已成為九州第四大門派,活動的范圍與佛宗有所重疊,互相間的摩擦自然不少,隱然形成競爭關系,小和尚我看得出來,你一身佛法精深,咱倆在此較量,按你們佛教的話說,便是一種因緣。”

  “阿彌陀佛,通天教近年來確實頗為囂張,但是,若說與佛宗形成競爭關系,卻是天方夜譚了。”凈靈和尚少有的嘴不饒人。

  “呵呵。”王洋子冷笑一聲,“小和尚嘴不饒人,小心死的很慘。”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凈靈和尚驀然向后,平推一掌,身后的黑暗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推舉,“刷”的一下子,移出黑暗,向后飛滾,在飛滾的過程中逐漸顯化出身形,是一只能夠致人于死地的肉蝶。原來,還有一只肉蝶偷偷潛伏到了凈靈和尚的身后!

  “轟!”肉蝶一路飛滾,揚塵而去,撞在籠罩了擂臺的結界上,冒出滋滋的黑煙,卻沒有特別痛苦的表情。

  凈靈和尚一手橫于腰間,一手往前沖拳,保持著出拳的姿勢沉了一會兒,緩緩合十雙手:“阿彌陀佛。”

  王洋子面色有些難看,手一揮,被打飛的肉蝶即刻化作星星點點的星光,與此同時,身后的肉蝶主身再度長大了一分。

  “阿彌陀佛,本以為一拳之力,應該可以將它打成肉泥,卻沒有做到,你的肉蝶不同一般。”凈靈和尚緩緩轉身,重新正對王洋子,“通天教為邪教異端,人人得而誅之,我一界云游僧,雖然人低言輕,卻有義務為民除害。”

  “滿口仁義道德,誰對九州的危害最大還不一定呢。”王洋子不忿。

  凈靈和尚上前一步道:“阿彌陀佛,多說無益,開始吧。”

  王洋子卻一點都不著急,冷笑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施主緣何出現,與小僧無關。”

  “呵呵,你這個人,還真是讓人討厭。”

  王洋子身后的肉蝶忽然展翅,擂臺之上立刻卷起狂躁的風,飛卷的風浪揚起風沙走石,刮得人睜不開眼睛,等到風浪止歇的時候,肉蝶巨大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王洋子手中持著一道明黃色的符箓,符箓上用丹紅色的朱砂寫著奇怪的文字。

  王洋子一手扔起符箓,符箓即懸浮在身前,另外一手在胸前畫出詭異的圖形,手中玄光放射,口里念念有詞,隱約能夠聽到:“吉吉如意令,火龍之術!”

  “呼!”的一聲,明黃色的符箓燃燒殆盡,與此同時,一只張牙舞爪的火龍從符箓中咆哮而出,撲咬向凈靈和尚。

  后者毫不動容,雙手合十輕頌:“阿彌陀佛。”

  火龍撲來,卻撲了個空,眾人看得清楚,和對戰楊齊的時候如出一轍,不知為什么,凈靈和尚明明好端端地站立在原地,被王洋子召喚出的火龍卻撲向離他很遠,甚至可以說南轅北轍的地方,撕咬在籠罩了擂臺的結界上,與結界發生了一連串激烈的交鋒,最后敗下陣來。

  一道符箓力量耗盡,化成灰燼,火龍也消失于無形。

  王洋子定睛打量看起來近在咫尺,似乎又無比遙遠的凈靈和尚,有些疑惑地說:“小和尚,看起來你能夠使用某種方法,干擾人的思維。”

  “阿彌陀佛。”凈靈和尚雙手合十,卻在最后一個字吐盡的時候,驀然后退,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肉蝶的觸須現出輪廓。

  王洋子道:“肉蝶這種生物,腦子很小,觸手能夠感知到空間中的熱能,正是你的克星。”

  “阿彌陀佛,與其說是肉蝶,不如叫做肉罍更加合適。這種東西從人類的惡念中脫胎而生,形似蝴蝶,以恐懼為食,是最為邪惡的妖獸之一。你肆意殺戮,一部分是自身性格的原因,還有一部分則歸咎于它。肉罍越是食惡念,食恐懼就越是強大,所以你與它是共生關系,達到互相促進的平衡。”凈靈子雙手合十,凝望近在咫尺的肉蝶緩緩說道:“只是這肉罍長大到一定程度便越發嗜血難以控制,閣下想必已經體會到被反噬的滋味了吧。”

  凈靈子話及此處,王洋子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想必是被說到了痛處。

  “魚目混珠,肉蝶與我親密無間,你還是關心好自己吧。”王洋子摘下身后寶劍,指向凈靈和尚,“去,給我殺了他。”

  肉蝶得到命令,于黑暗中展翅,它的身形可以與環境融合,是潛行的高手,只是凈靈子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現它,擁有窺破潛行的法門,再隱藏下去也無用了,干脆大張旗鼓地展開攻擊。

  肉蝶展翅卷起狂風,飛到空中時揮動翅膀,晶瑩剔透的鱗粉即刻從高處降下,鋪天蓋地,有些鱗粉飛向觀眾席,觀眾們接觸到它,先是皮開肉爛,接著五官具毀,滿地打滾,痛不欲生。

  “又是毒!”觀眾席上一片恐慌,爭相逃命,互相踩踏,景況凄慘。

  凈靈和尚眼見鱗粉快要降落在自己身上,低頭輕誦:“阿彌陀佛。”他擁有擾亂他人心智的能力,所以王洋子便用這等大范圍攻擊的招數,讓他脫身不得。

  殊不知,凈靈和尚的實力比想象中的還要恐怖得多!在鱗粉快要降落在身上的時候,凈靈和尚忽然抬頭,向著天空推出一掌。在他抬起頭來的時候,身上現出神秘的輝光,身后出現莊嚴的寶相,身邊出現繚繞的佛語,一掌推出,仿佛要將恒宇截斷,“轟”的一聲,浩瀚的佛之力自地面直貫,形成金光璀璨的通天之路,泯滅了天地間的磷粉,撞中身在空中的肉蝶。

  “轟隆隆!”肉蝶在金光下痛苦不堪,拼命掙扎才逃脫出來。與此同時,王洋子終于找準了凈靈和尚的位置,以劍畫符,召喚火龍,沖向凈靈和尚。

  后者一手向天,尚未收回,火龍已經撲至,眉目一橫,兩足震地,大喝一聲:“破。”

  “轟隆隆”寶相莊嚴,萬丈虹光自寶相口中放射而出,席卷火龍,反撲向王洋子,要不是肉蝶及時回返,為他擋下了這一擊,只怕勝負已分。

  “好厲害。”擂臺上的戰斗驚心動魄,觀眾們止住逃命奔走的腳步,凝目望去,被眼前出現的盛景震驚得無法言表。

  斗技場內的戰斗不少,似這等壯觀激烈的打斗場面卻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此刻身處五號擂臺的凈靈和尚與通天教王洋子,都是行走在九州大地上一等一的高手無疑。

  虹光散盡,肉蝶的身軀不足原來的一半,王洋子眉毛被燒去了半邊,衣衫襤褸,顯然是落在了下風。反觀凈靈和尚,一身僧衣完好無損,深深吸氣,從深坑中拔出兩足,雙手重新合十:“阿彌陀佛。”

  那一擊過后,籠罩了他全身的輝光,出現在他身后的莊嚴寶相,以及伴隨出現的神圣佛語全部消失,像是從沒有出現過,凈靈和尚恢復為平平常常的樣子,五尺的身材,卻讓包括王洋子在內,斗技場內的所有人充滿敬畏。

  云游僧凈靈,他為苦行而來,身懷無上之偉力!

  王洋子隔著老遠,上下打量凈靈和尚,忽然問道:“你到底是誰!”

  凈靈和尚雙手合十回答:“阿彌陀佛,一普通云游僧而已。”

  “呵呵,普通云游僧?開什么玩笑!”王洋子一邊安撫隨身的寵物,一邊冷笑,“頂級的佛宗圣僧,都有其特殊的輝光,類似于仙人的仙罡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等。輝光也分可自上而下劃分為若干個等級,而你剛才展現出的,金中含白,當是最頂級的輝光無疑。”

  “阿彌陀佛,通天教對我佛宗之事了解不少,圖謀不軌之心似乎已經深入骨髓。”凈靈和尚平淡地說。

  王洋子又問:“你來到斗技場究竟有什么目的。”

  “阿彌陀佛。”凈靈和尚直視過來,目光逼人,“苦行于世,普度眾生。”

  “白日做夢,眾生皆惡,豈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拯救。”

  “總歸要試上一試。”話音一頓,凈靈和尚忽然露出一絲大有深意的笑容:“提起白日做夢,這滋味閣下可曾試過?”

  王洋子心中一凜,面色驟變,緩緩移動到肉蝶之后。

  凈靈和尚抬頭望天,充滿感嘆地說道:“我愿以南柯一夢,解世間紛紛擾擾。”

  接著轉目望向王洋子:“閣下,再不使出全力,就沒有機會了哦。”

  “呵呵,既然被你看出來了,那么也沒必要隱藏了。”王洋子黃色道袍袖口寬大,手一伸,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罐子,“這東西已經被我喂養了多年,現在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他手中的罐子為陶瓷所制,罐口被顏色慘白的紙張蓋住,封面被丹紅的朱砂書成一個“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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