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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黃袍道人

  李婷希站在掀翻的桌子前,四方形的窗戶正對著她,微風吹拂起她明亮烏黑的發絲,婷希的草帽早在之前身在花瓣云上的時候,便因為情急出手,救援自己的弟弟而被掀飛掉了,脫離了草帽的束縛而顯露出的棕黃色長發,卻更突顯出她的少女氣息,青春迷人。婷希的嘴唇偏薄,兩眉如柳,目光溫和之中透露出成熟和穩重,她顴骨頗高,像極了算命先生口中的旺夫之相。明亮的眼眸青春懵懂,卻也充滿智慧,一身長裙如同大海般蔚藍,草葉編織成的精美鞋子顯露出少女才有的青春與活力。

  李婷希很美,很剔透,同時睿智,類似她這樣將美貌、干凈與睿智結合在一起的女人真的很少見了,站在金陵城特有的濕潤清風中,李婷希美麗的不像人間所有。

  她望著沈飛,許久許久,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到某一個時間點上,忽然說道:“白羽哥哥呢,白羽哥哥在哪里,你和他應該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吧。沈飛哥哥,你來到金陵的目的是為了名滿天下,那么白羽哥哥呢,白羽哥哥又在做些什么。”

  “他啊。”沈飛諱莫如深地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羽日夜為之奮斗的,是一個夢想。”

  “夢想?”婷希的心跳地厲害。

  “一個天下誰主的夢想!”

  婷希驀然一驚,聯想到邵白羽溫文爾雅,而又凌厲至極的目光,驚訝地問:“白羽哥哥是要…”

  “噓…”沈飛笑,“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

  “哎呀呀呀,快放開我,放開我!”兩人說話的時候,廷方聚集仙力,將束縛了右手的榕樹樹干扯斷,婷希對自己這個好大喜功,沖動魯莽的弟弟早已失去了耐性,雙手手式變幻,形成雙魚尾疊的形狀,摁在廷方胸口上。

  神秘莫測的道家銘文第二次浮現出,這些銘文仿佛活物一般,倒是與鳩山鳴在蜀山絕頂施展出的麒麟紋異常相似,道紋四處伸展,如同活物一般沒入李廷方的體內,將他躁動的心安定下來,繼而沉睡過去。

  沈飛從她神秘莫測的力量中感受到了不輸于凈靈和尚的危險,無論是修佛還是修道,其中比較強大的一類人,總能尋找到屬于自己的法門,從中獲得超乎尋常的力量,無論是六峰高徒,還是云游僧凈靈,亦或蓬萊仙島李婷希,他們都是如此,因為特異,所以強大,淪為凡俗者只能一輩子的平庸下去。

  廷方終于安靜了,安心順意地沉眠過去,通紅的面孔,一身的酒氣昭示了發生在身上的變故。他比沈飛小了整整六歲,雖然實力不弱,但是心智很不成熟,這輪番的表現實在是讓沈飛對他的評價跌落到谷底——總歸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啊。

  之后,沈飛把廷方送回了屋子,依依不舍地與婷希道別,雖然再見面的時候很開心,但是隨著接觸的加深,兩人才發現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再也不是過去的少男和少女,心里面都有了無法道與外人的秘密,肩膀上擔負了難以道明的背負。

  雖然面容更加清秀俊朗了,但他們都已經不再是過去那般,天真無邪的少年郎了。

  離開悅賓客棧,沈飛悵然若失地行走在金陵城喧囂擁擠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身邊經過,偶爾碰他一下,卻也被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仙力彈開。

  沈飛感受到莫名的傷感,久別重逢,最應該開心的時候,卻覺得莫名的傷感,這份傷感來自于青春年華的逝去,來自于美妙感覺的不再,更來自于生活的歷練讓本來天真無邪的他們變得面目全非。

  年齡大了,秘密也就多了,秘密多了,便不再是坦誠相待的,對待邵白羽,尚且有著無法道明的秘密存在,更何況是出身蓬萊仙島,只有一面之緣的李婷希。

  他們再也不是一路人了,再也回不到初見時一見傾心的感覺了,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沈飛悵然若失,充滿嘆惋的時候,并排走著的納蘭若雪卻偷偷笑了起來,這讓沈飛很奇怪,畢竟剛剛若雪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怎么忽然間就轉性了呢。

  “你笑什么?”沈飛被她努力克制的抖動搞得好生無奈,因此問道。

  本來與沈飛保持一定距離,偷偷在笑的納蘭若雪卻因此更加合不攏嘴,笑得更大聲。

  沈飛本來心情就不好,畢竟李婷希是第一個給他帶來心動感覺的女生,語氣不自覺地有點嚴肅,板著臉說道:“笑什么笑,傻丫頭。”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沒想到納蘭若雪卻越笑越開心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沈飛少有地板起了臉。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搞什么啊!”沈飛真的有些不高興了,大步邁出,向前走去。

  納蘭若雪從后面追上他,攬住他的胳膊,把頭靠上去:“沈飛哥哥,這次碰面是不是讓你很失望很失望,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幼年時候,心動的那種感覺了。”

  “原來你在笑這些。”沒好氣地望向若雪,沈飛真是有些佩服,在感情這方面,女人的第六感真是準的可怕,“胡思亂想些什么,我和婷希根本沒什么。”

  “還裝,還裝,你的心情都寫在臉上了。”若雪卻更開心地笑了起來,難怪在悅賓客棧里,一句話都不說,原來她早從沈飛和婷希的對話中,聽出了兩人之間的隔閡。

  “無聊。”沈飛想甩開她,可惜沒有成功,納蘭若雪就像狗屁膏藥似地緊緊黏住他。說起來,這種感覺真的挺少有的,也挺舒服的,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需要,無時無刻地需要著。沈飛雖然表面上不說,肢體上偶爾抗拒,但是內心深處其實挺歡喜的。

  若雪則死皮賴臉地粘著沈飛,一點都沒有身為女孩子的矜持,對于沈飛的愛,她已經不再加任何掩飾了,無所保留地展現出來,展現出自己的心意,讓全世界的人都清楚地知道,沈飛是屬于她一個人的。

  女人崇拜可靠、帥氣的男人,當沈飛在這兩方面同時展現出過人之處的時候,納蘭若雪自然覺得很喜歡,很崇拜沈飛,但如果有一天,沈飛真的愛上了若雪,或者不再這般優秀的時候,若雪則可能反過來離他而去。

  這就是女人,或者說女人就是這種奇怪而又詭異的生物,她們崇拜強者,依戀強者,可當強者一旦對她們動情,開始對她們用心的時候,又會把這當成理所應當的事情,從而去渴求其他方面的東西。因此,對于女人,只能遠而淡之,不可近而求之。你越是求,她們越會覺得你是一坨屎;反過來,越是疏淡,則越會被需要,得不到的葡萄總是甜的,這對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道理。

  沈飛對冷宮月的渴求,對于若雪的疏淡,以及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無形之中達成了綁架少女心思的條件,讓若雪瘋狂地迷戀上了眼前的男人,瘋狂的,近乎無度地迷戀上了,不允許他的心里有別人的影子,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的冷落了自己。

  在這點上,女人和男人又不一樣,如果一個男人瘋狂地迷戀上一個女人,整天纏著她,讓自己的重心圍著她轉,那么結果就是這個女人絕對、肯定、一定會覺得他很煩,然后厭棄他、唾棄他、嫌棄他;可如果是一個女人,將自己的重心百分之一百的圍著一個男人轉,那么這個男人雖然表面上也會表現出嫌棄的樣子,其實內心深處卻美滋滋的,認為這種感覺很好。

  男人是需要被敬仰,被仰視的生物;女人則需要被寵愛,但這份寵愛,絕不是無度的給予,而是在她需要的時候,一份意外的驚喜,大多數的男人并不理解這個道理,送了一大堆的禮物,苦了自己不說,還得不到女人的真心。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因為這種區別的存在,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真心,絕不是一味的依附她,寵愛她,而是不斷提升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舉個不恰當的例子,若干年前的竇唯何等不可一世,號稱搖滾界第一王子,可在他落魄以后,那個曾經深愛著他,依附于他的女人又做出了怎樣的選擇…這怪不得別人,因為這本來就是女人的天性。作為男人,能夠做的就是讓自己不斷變強,成為最頂尖的那個人,讓女人舍不得離開你,也沒有理由離開你。

  擁擠的街道,穿梭的人流,沈飛和納蘭若雪并排行走在其間,兩人幸福著,親昵著,在這遠離權力核心的地方,盡情享受著彼此間最為美好的時光。

  凈靈和尚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登場,令狐懸舟似乎有意將他的比賽安排在這個時間,以此增添神秘的氣息。

  六尺的身材,光亮的腦門,凈靈和尚站在月光下,平庸而普通,卻再沒有人敢于輕視他,昨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凈靈和尚展現出的實力雖然沒有多么的驚天動地,卻更讓人從其中感受到戰栗。

  望著看臺上癡癡傻傻,嘴角溢沫,像孩子那樣倚靠著楊蓉的楊齊,眾人都覺得背脊直冒冷汗。

  月光下,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凈靈和尚兀自站立,合十的雙手,平穩站立的兩腿,即便是晚夜下冷風如潮,也是紋絲不動。

  凈靈和尚的目光清澈,身上透露出寧靜的氣息,卻更讓人感到妖異。因為最恐怖的,不是兇神惡煞的狂徒,而是披著彩妝的美妖。

  對手遲遲沒有出現,觀眾席上的觀眾們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凈靈和尚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雙手合十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一陣玄風掃過,擂臺之上出現了一個人影,才終于抬起頭來,輕訟:“阿彌陀佛。”

  隨著玄風一起到來的,是一個身穿道衣,頭戴高帽,背負雙劍的黃臉道士。這人像極了說書人口中降妖除魔,開壇做法的道人,一身道服明黃,高帽之上垂著翎羽,中間的白圈內用甲骨文寫著一個“降”字,降妖除魔的降,深紅的顏色,顯示出為了做到這件事情所要付出的代價。

  “總算來了。”

  “怎么這么慢。”

  “噓噓噓,別說話,這人看著蠻厲害的。”

  “厲害個屁啊,一看就是個假道士。”

  “是啊,害的老子等了這么久。”道士一出現,觀眾席上便議論起來了,其中褒貶不一,大多數以貶低為主。

  也難怪,面前的道士其貌不揚,瘦瘦巴巴,一身亮黃色的道服寬大,布鞋也是黃色的,看起來確實不怎么厲害。

  嘲笑的聲音自觀眾臺上響起,越聚越多,許是不耐煩了,那黃衣道士轉目望過來,目光從高帽的翎羽中透出,泄露出一道煞氣,緊接著,叫聲最大的那幾個人身上忽然現出一個個鼓包,整個身體在很快的時間里變成深紫色的,像是中了毒,身邊的人嚇得四散奔逃,看著他們驚恐而痛苦的原地打滾,皮膚表面鼓出的凸起在打滾中破裂,流出的液體惡臭,還有鮮血混雜在其中,“痛啊,痛啊。”他們便這樣,在鮮血的不斷流逝下,痛苦地死去。

  觀眾臺又一次鴉雀無聲了,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當中,這幾天斗技場內不止一次的靜如死灰,而今天晚上這一次,是徹底的靜默,因為橫陳在身邊的那些死狀凄慘的尸體。

  再也沒有人敢于開口說話了,整個競技場無人敢發一聲,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稍稍變粗,時間快速流逝,一只足有兩人高的巨大蝴蝶在黑夜中顯現出身形,從無到有,在暗夜下展翅,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有一只這么惡心的生物潛伏在身邊。

  蝴蝶全身黏糊糊的,從黑夜下顯現出身形之后,顯露出粉肉的顏色,兩邊翅膀各有一個黑斑,像是生在翅膀上的眼睛,觸須細長,從高處垂下,一端連接在死者的身上。每一位死者的身后,都存在著這樣的一只恐怖的肉蝶,許是完成了任務,眾人視線中,肉蝶同時展翅,飛向高處,聚集在一起,累積成龐大的體積,然后飛到擂臺上,降落在黃袍道士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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