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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以敵亡(中)

  “你還好嗎?”

  詹恩疑惑地看來。

  泰爾斯努力調整著紊亂的呼吸,不致露出端倪。

  “是的,”泰爾斯勉強笑笑,把那盤拿來撐場面的萵苣推遠:

  “只是,飽了,有些吃不消。”

  詹恩沉默了片刻,目光犀利起來。

  “所以在你看來,像我這樣的封臣依舊是罪魁禍首?是在私欲下禍亂國家的源頭?”

  泰爾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看向公爵,試圖忘掉在腦海里見過的景象:

  “可能吧。”

  “但這并非指責,因為你們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詹恩品味了這句話一陣子。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

  “照你這么說,一切不可避免,我們之間,就沒有余地了?”

  泰爾斯看著公爵,很長一段時間。

  他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他們共同遭遇了亞倫德派出的殺手——按照釬子的說法,那是詭影之盾的人手。

  如果那個潛藏的刺客這時候跳出來,那詹恩豈不是又成了給他擋刀的?

  泰爾斯甩掉這個無聊的念頭,沉默一會兒,搖搖頭:

  “誰知道呢。”

  “但危機既臨,新的訴求必由此發源。”

  泰爾斯有些出神:

  “我想,當歷史厭倦了重復,當人們厭倦了爭端,當國家厭倦了內斗…當時機來臨,君主那絕對、唯一、至高的權力,也許將再一次被呼喚、被需要、被推為歷史的主角。”

  詹恩皺起眉頭。

  “就像從前,在說一不二的國王們極盛而衰之后,”泰爾斯指了指對方,笑道:

  “封臣們裂地分治開疆拓土,成為歷史的主角一樣。”

  詹恩沉吟幾秒。

  “這說法,歷史的主角先是國王,再到封臣,再重新回到國王?”

  他看看遠處的凱瑟爾王,再回望王子:

  “只有這兩者,沒別的了?”

  泰爾斯嗤了一聲。

  “國王或封臣,一或多,聚或散,專或全,中央或區塊,官僚或鄉紳,統一或分治,集中或自主,等級制度或絕對權力,名字多種多樣,表現不一而足,隨你怎么稱呼。”

  他聳聳肩:

  “但就像你剛剛說的:二元,雙向,兩方,天平兩側,道路兩端。”

  詹恩冷哼道:

  “看上去像是原地打轉,又回到起點。”

  泰爾斯不以為然地搖頭:

  “像原地打轉…也許是因為你站錯了地方,選錯了角度?”

  詹恩看著他。

  “如果你只擋在歷史前方,或者落在歷史后面,沒錯,它看上去確實像是來回打轉,:泰爾斯忘掉了剛剛腦海里看見的景象,語氣變得輕松起來:

  “一上一下,一去一回,從低處升到高處,再從高處落回到低處。”

  “但如果你三維立體地——我是說,動動高貴的屁股,攀登到歷史的更高處,再向下俯視。”

  泰爾斯緩緩道:

  “也許你會發現:在這個角度上,在無數因素下,在不為人知的細節中…”

  “歷史都一直在前進,做出新的選擇。”

  “從不原地打轉。”

  詹恩皺起眉,思索了很久。

  就在泰爾斯嘆了口氣,要接下去的時候,詹恩突然開口:

  “就像海上的波浪?”

  “平視時忽高忽低,縱觀則時起時落,其實卻永遠在前行的波浪?”

  波浪。

  泰爾斯先是訝然,隨后笑了。

  “不錯。”

  他本來準備說爛大街的“螺旋上升”,但是既然對方的覺悟這么高…

  泰爾斯靠上座位,默默看著臺階上的國王與公爵,以及下方的各色賓客。

  “國王也,好封臣也罷,在一上一下一去一回之外,歷史上,他們的每一次斗爭,每一回交替,每一次碰撞,也許都會有新的火花。”

  泰爾斯的話越發清晰:

  “從古沙文崛起到諸王分治,從城邦并立到帝國征服,從群雄并起到最終帝國,再從終結之戰到星辰建立,從復興王分封到賢君改革——太陽底下,每一件都是新鮮事兒。

  他想起老烏鴉,略有感慨。

  詹恩細細思索著泰爾斯的話:

  “歷史如波浪前進,而我們就像波浪上的小舟,大多時候隨波逐流,偶爾也能乘風破浪?”

  泰爾斯頓了一下。

  “波浪上的小舟,很有趣的說法。”

  “但很可惜,我想,這比喻既自以為是,又妄自菲薄。”

  面對這矛盾的回答,詹恩向他投來一個不解的眼神。

  泰爾斯轉過頭,笑了。

  “我想,我們是水,更是波浪。”

  泰爾斯的表情無比認真:

  “我們,就是歷史本身。”

  詹恩臉色微變。

  這一次,他回過頭去,沉默良久。

  不遠處,忙了一個晚上的馬略斯和從外頭回來的哥洛佛剛剛碰頭:

  “還是什么都沒有?”

  哥洛佛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一邊戴上手套,一邊搖了搖頭:

  “沒有。”

  “客人們進場前都經過仔細的搜查,在禮物庫房里也沒發現能充當武器或毒藥的東西。”

  “今晚接近過陛下和幾位公爵的客人——那可是近百人——都清查過,全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冒名頂替,沒有可疑之處,至少沒有特別可疑。”

  馬略斯的臉色越來越緊。

  “廳外,警戒官們封了一個晚上的路,一無所獲。”

  “廳內,王室衛隊——無論是復興宮的還是我們——也緊盯了幾個小時,沒有發現刺客。”

  “還有,”哥洛佛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我…聽我在先鋒翼里的熟人說,連王國秘科的人都來了,用了些禁忌的手段,檢測威脅。”

  王國秘科。

  馬略斯眼神一閃。

  哥洛佛繼續道:

  “但整個閔迪思廳,既沒有高能的瀝晶共鳴,也沒有高濃度的精煉永世油反應。”

  “至少,賓客里沒人藏著未知的煉金球或魔能槍。”

  但馬略斯卻突然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哥洛佛嚇了一跳,只見馬略斯壓低聲音,表情認真:

  “那其他指標呢?”

  “陣式干擾?咒言波動?法則失范?本源互斥?歸衡現象?異降痕跡?還有其他指標性的魔法檢測呢?秘科怎么說?”

  哥洛佛被好幾個陌生詞匯砸得生生一愣:

  “魔法?”

  “我,我朋友沒說這么多…”

  馬略斯皺起眉頭。

  出乎意料,另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回答了他。

  “都沒有,”在兩人警惕的眼神中,副衛隊長,沃格爾·塔倫冷冷地從他們身后走來:

  “沒有什么失傳已久的法師手段。”

  “至少不是魔法行刺。”

  哥洛佛擔心地看著他的兩位上司。

  但馬略斯仍在思索,什么話也沒說。

  “哈,帕特森在側廳的空房間里,抓到幾對衣衫不整如膠似漆的愛情小鳥…”

  D.D打著哈欠,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從另一邊走來匯報:

  “還有,史陀在一些馬車里逮住了幾位光著身子“聊天”的男女,巴斯提亞從仆人通道里逮到幾個離崗偷懶的家伙,廚房里有幾個偷吃的…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地下室和壁爐也空無一人。”

  “另外,盥洗室里抓到了倆男的,窩在一個單間里演‘四腳獸’,你懂的,嘿嘿…老皮想要舉報,但被我攔下來了…咳咳,總之,我們這個月多了一筆錢,可以改善伙食…”

  多伊爾壞笑著,嘖聲搖頭。

  直到他看到了沃格爾,一驚之下,像觸電一樣繃緊身體:

  “啊!塔,塔倫長——長官!”

  沃格爾看了他一眼,掩蓋住眼里的鄙夷。

  多伊爾狠狠咳嗽一聲,重新變得正經:

  “報告長官!許多年長的重要賓客已經陸續離場:卡索伯爵不勝酒力,加爾斯男爵跟他的寡婦情人早早回家了,亞倫德公爵一會兒就要被押回牢房,據說庫倫首相也向宮廷總管詢問是否能離開…”

  他轉過頭,看著大廳中央越玩越瘋的賓客們:

  “就剩這些年輕人…”

  馬略斯皺起眉頭,看著一位來賓搶走吟游者的魯特琴,自顧自地唱起情歌,向一位面有難色的姑娘表白:

  “吃喝唱跳了一個晚上,不累的嗎?”

  多伊爾瞇起眼睛,看著那位來賓被另一位憤怒的青年喝止,兩人隔空放了幾句狠話之后大打出手,上演兄弟倆爭風吃醋的戲碼(“你們不要再打了!”——滿臉厭倦的姑娘),直到被他們的心上人揮舞著手帕成功拉架(“我真正愛著的,其實是你們的爸爸!”——滿臉深情的姑娘):

  “那得看跟誰跳。”

  沃格爾輕哼了一聲:

  “這么說,我們還得做好通宵達旦的準備?來等你的刺客出現?”

  哥洛佛和多伊爾都望了馬略斯一眼,但后者毫無反應。

  “你該慶幸,今晚陛下的事項不多,且俱已完成,”沃格爾不悅地道:

  “艾德里安隊長正在勸陛下推掉次要的安排,提前離場。”

  “我們能結束這場鬧劇了嗎?”

  馬略斯沉吟片刻,眼中一亮:

  “也許,也許刺客還在等待時機。”

  “還等?”沃格爾不屑道:

  “在陛下和公爵們都離場之后…”

  馬略斯抬起頭:

  “那就會帶走一大批守衛力量,讓余者松懈。”

  守望人抬頭看向王子的座位,那里,鳶尾花公爵和泰爾斯王子似乎話正投機,聊得熱火朝天,旁若無人。

  他皺起眉頭:

  “也讓目標更近。”

  泰爾斯的身側,詹恩重新舉起酒杯,看著宴會廳里引發眾人圍觀的風流逸事:

  一位臉色發青的老男爵正同他相識多年的老朋友爭吵,指責對方不顧年齡和廉恥,不顧兩家的情誼,勾引了自己的女兒——他原本計劃把她嫁給對方的兒子。

  詹恩收回目光:

  “國王,封臣,再到國王。”

  “卡索伯爵剛剛不無驕傲地告訴我,你在北邊的老師是梅里·希克瑟。”

  “這是他的教誨?”

  聽見熟悉的名字,泰爾斯一陣恍惚。

  “有一半是吧,”他懷念地道:

  “老烏鴉給我提供了不少歷史材料和細節,還要多謝他鍥而不舍的追問,逼著我去思索每個可能或不可能的答案。”

  好像上輩子還不夠似的。

  詹恩向他舉起酒杯:

  “那另一半呢?”

  泰爾斯搖了搖頭。

  “那是另一個人的…算是種思考方法吧。”

  詹恩面露疑惑。

  “三段式,”泰爾斯有著些許的失神:

  “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

  看著對方困惑不解的表情,泰爾斯笑了:

  “或者你就這么理解:國王,封臣,再到新國王。”

  詹恩馬上明白了,但他依舊蹙眉。

  “思考方法?誰說的?”

  泰爾斯嘆了口氣:

  “黑格爾。”

  “沒印象,他是誰?”

  泰爾斯搖了搖頭:“你不會知道的,真要說起來的話,他算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

  王子思索了片刻,笑道:

  “法師吧。”

  詹恩怔住了。

  法師?

  他看著泰爾斯,眼里的凝重更甚。

  “原來如此,”鳶尾花公爵淡淡道:

  “很有啟發。”

  詹恩眼神凝結,不知在想什么。

  泰爾斯看著對方苦苦思索,欲有所得的樣子,突然一笑。

  “你知道,按照這個邏輯…”

  泰爾斯心有所感:

  “你有個蘋果,我也有個蘋果,我們交換,每人還是一個蘋果。”

  詹恩露出疑惑。

  泰爾斯舉起手指:

  “但是你有一個思想,我也有一個思想,當我們交換…”

  詹恩略有所悟,接話道:

  “兩種思想?”

  但泰爾斯搖了搖頭。

  “不,不止。”

  他略略出神:“那樣…”

  “我們會擁有前所未有的第三種…”

  “新思想。”

  詹恩沉默了許久。

  就在此時,泰爾斯突然看見:凱瑟爾王從座位上起身,隨從的施泰利護衛官為他披上披風。

  隨侍國王的隊伍紛紛行動起來。

  有客人們注意到了國王的舉動,上前告別,但凱瑟爾王似乎不想高調,他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就在王室衛隊的簇擁下,從側門消失。

  柯雅王后和姬妮都不在,凱瑟爾的背影更顯孤單清冷。

  而他身周的王室衛隊如臨大敵。

  泰爾斯內心一緊:如果刺客要動手,現在就是最后的機會。

  他顧不上詹恩打量他的眼神,警惕地環顧四周。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直到國王龐大的隨從隊伍走出宴會廳,也沒有任何人舉著武器跳出來,喊著口號刺王殺駕。

  泰爾斯看著國王隊伍里的最后一個人消失,松了一口氣。

  好吧,他本來也沒指望對方還來打個招呼“兒砸,我走了”。

  王子下意識地打破了完美的坐姿,伸了個懶腰,又趕在有人糾正他之前,連忙坐正。

  不知為何,沒有了國王在場,泰爾斯感覺輕松許多,如同卸下重負。

  顯然,泰爾斯不是唯一這么覺得的人——最大的證據,就是國王離場后,宴會廳里的音樂聲不弱反強,人群的躁動不減反增。

  不過…

  如果刺客的目標,不是國王?

  泰爾斯摸上桌上的餐刀,轉過眼神,跟馬略斯確認了一下。

  還好,星湖衛隊把他四周的要道守得很好。

  “陛下這就離開了?”詹恩皺眉道。

  “是的。”

  泰爾斯回過頭,心里又冒出那個詹恩為他擋刀的荒誕念頭:

  “還有其他客人在場,我覺得您也是時候…”

  但詹恩卻打斷了他。

  “你今天開場的祝酒詞不錯。”

  “為神,為國,為王,為他人,為信念而干杯,”詹恩的目光聚焦在泰爾斯身上,顯然還不想離開:

  “但很少有人會說:敬自己。”

  詹恩淡淡道:

  “自己。”

  泰爾斯微微蹙眉。

  他感覺到,詹恩的情緒變了。

  因為國王離場,想要擠到星湖公爵這邊來的客人變多了,但他們都被星湖衛隊攔了下來,理由是現成且明顯的:泰爾斯殿下正與詹恩公爵相談甚歡,不得打擾。

  “告訴我,泰爾斯。”

  詹恩再一次直呼王子的名字,他轉動著手里的酒杯,輕聲道。

  “你有沒有想過…”

  鳶尾花公爵在座椅上仰起頭,望著大廳里的巨大廊柱,目光認真:

  “當年,若那位瑟琳娜女士沒有出其不意,將你擄到蔓草莊園,讓你我從一開始就變成敵人…”

  “后來,若她也沒有混入你的車隊,引來夜幕女王的追殺…”

  “那我們今天,就會是另一副情形?”

  泰爾斯盯著詹恩,表情嚴肅起來。

  “什么意思?”

  但鳶尾花公爵微微一笑:

  “璨星與凱文迪爾,九芒星與鳶尾花,我們其實不必為敵。”

  “你和我,我們可以捐棄前嫌,站在一起…”

  詹恩注視著他,眼中情緒翻滾:

  “在日后,于這搖搖欲墜的世道里…”

  “成就功業。”

  泰爾斯眼神一動。

  詹恩緩緩靠近他,第三次舉起酒杯,露出他招牌式的,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只要你愿意接受和平——不再與我為敵。”

  泰爾斯怔住了。

  詹恩挑起眉毛,動了動手腕,對著泰爾斯在桌上的酒杯示意了一下。

  兩人對視了好幾秒鐘。

  那個瞬間,泰爾斯仿佛回到多年以前。

  那時,在北地人的軍帳里,另一個粗獷得多的男人也是這樣,把自己的酒杯推給當時的王子,邀他共飲。

  泰爾斯很快回過神來,他望著詹恩的表情,笑了。

  “捐棄前嫌,站在一起…”

  “這話聽著真耳熟,”王子玩味地道:

  “六年前,我出使埃克斯特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

  詹恩面色一沉。

  泰爾斯看著對方的表情,想起法肯豪茲公爵在鬼王子塔里的話:

  但你更要小心,警惕。

  有權有勢的貴族領主們會爭先恐后地來找你,拉攏歸國未久的王子,用盡方法爭取你站到他們的一邊,把你變成復興宮的先鋒。

  泰爾斯盯著詹恩的臉色,輕笑道:

  “抱歉,但也許你應該說:璨星和凱文迪爾,我們干脆聯姻成一家人,日后血脈相融,進退一體,共分星辰王座?”

  那個瞬間,王子清清楚楚地看見:詹恩的表情冷了下來,呼吸加劇。

  像是溫和的春風,突然撞進了冷氣團。

  外圍,回來替守的多伊爾打了個哈欠,推了推旁邊一臉老實的護衛官費里:

  “殿下跟凱文迪爾家的,他們到底聊了什么?感情這么好?這么久都不散場…”

  “話說費里啊,你覺不覺得,雖然今晚許多姑娘們試圖接近,但殿下他,他,更喜歡跟男人們待在一起?”

  也許沒料到D.D會跟他答話,忠心耿耿盯著賓客們的費里愣了一秒:

  “額,好像是的?”

  多伊爾一臉狐疑:

  “你說這是為什么?”

  費里不假思索地答道:

  “因為殿下也是男人啊。”

  多伊爾生生一怔,感覺有哪里不對的他思考了好一會兒,愣是沒找到這句話的瑕疵。

  泰爾斯眼前,南岸公爵輕輕放下了酒杯。

  “我們過去的矛盾,都是意外所致或形勢所迫,但那絕非故意或私人恩怨。”

  詹恩深呼吸了兩口,似乎在調整心情:

  “但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這次只有我和你,跟我們背后的家族無關,不必把他們牽涉進來。”

  鳶尾花公爵的語氣很生硬,似在強自忍受。

  只有我和你,跟家族無關…

  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泰爾斯心中撲哧一笑:

  這滿滿的渣男劇本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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