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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早上好啊

  這句話像是火星濺上的永世油一樣,在大廳里引發了軒然大波!

  “這他媽的…”

  “操他…”

  “衛兵!”

  但還沒等封臣們的怒火發泄出來,泰爾斯就再度開口,聲音響徹大廳。

  “你知道,有時候我會很想念努恩,”王子嘆了一口氣,但話語里殊無敬意:“我想對他說:看啊,堂堂的龍霄城,這就是你剩下的東西。”

  “你可憐的遺產,努恩,”泰爾斯轉過身,仰頭看著頭頂的石刻,對著兩側的貴族們張開雙臂,看似悵惘地搖搖頭:“就是一群思維江化的老古董,守著一個無用懦弱的小女孩,為了龍霄城里那點骨頭,撕咬不休。”

  “我聽了這么久,也是受夠了。”

  他臉色一收,輕蔑地冷道:“身為努恩的遺臣,你們真是悲哀。”

  “褻瀆先王?”

  克爾凱廓爾伯爵冷冷地砸響座椅:“你會為了這句話后悔的。”

  “我發誓。”

  泰爾斯不屑地搖搖頭,根本沒有回應。

  “哇哦,”伊恩在座位上目瞪口呆地看著泰爾斯:“我還以為,我就夠過分的了。”

  “如果這是你們的計劃,女士,那最好在出事之前就制止他,”尼寇萊本就蒼白的臉上此時寫滿了狀況外的怒火,他在女大公的身側低聲道:“這也太過了,再這樣下去,在憤怒的北地人面前,誰都救不了他。”

  “即使有著他父親,有著星辰王國的保護。”

  但塞爾瑪只是怔怔地看著王子,并不回話。

  泰爾斯…

  你,你?

  泰爾斯再走兩步,與蒙蒂擦肩而過。

  亡號鴉對他報以淡淡的冷笑,目光中不懷好意。

  “夠了!泰爾斯王子,”赫斯特伯爵怒喝道:“女士試圖救你的命,而你卻——”

  “哦,說起這個!”

  泰爾斯提高了音量,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似的,他好整似暇地轉向黃金胡子的伯爵。

  “救我的命?哈!”他一臉荒謬與不屑地搖搖頭,對著座位上的女大公嘖舌。

  “我就知道:把籌碼押在所謂女大公的身上,這根本不保險。”

  他搖搖頭,貌似懊惱地嘆息:“我奉勸你們也別這么做。”

  “如我所想:她實在是太弱,也太笨了,”泰爾斯聳了聳肩:“以至于連傀儡都做不好,更沒法保護我。”

  王子輕哼一聲:“愚蠢的小娘兒們。”

  里斯班伯爵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位王子,只覺得他從沒有如此陌生過——仿佛他不再是那個素來安分守己的王子。

  塞爾瑪的表情變了,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泰爾斯,心里卻止不住地想起少年曾經的話。

  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

  “你怎么敢侮辱我們的女士?”

  赫斯特伯爵捏響自己的拳頭,面容扭曲,一字一頓地表現著他的怒火:“真是不錯,泰爾斯王子,殿下,身為星辰人,你還真是夠有種的。”

  “那就我們來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么時候。”

  泰爾斯眨了眨眼睛。

  “這種話,北地人們對我說過不止一次了,”第二王子吐出一口氣,似乎很無奈:“結果呢,六年過去了,我的腦袋還好好地待在脖子上。”

  赫斯特伯爵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一樣,怒喝一聲!

  北地人們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咒罵,大公親衛們甚至按住了兩個忍不住要上前的封臣。

  “這還真是有趣了,”林納伯爵冷冷地看著泰爾斯:“女士,看來您對人的判斷有所偏差呢。”

  塞爾瑪卻在此時安靜下來。

  她不無悲哀地看著泰爾斯。

  卻只能從王子的眼里收獲一片虛假的情緒。

  泰爾斯…

  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的!”

  “自由同盟是我們的手筆,是星辰的預謀,”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轉向大廳里的北地人,火上澆油地大喝道:“而你們又能怎么樣呢?北地人?龍霄城?”

  “無休無止地開聽政會,在城堡里吵嘴?然后用裝模作樣的辭藻,夸耀本就不是你們的功績,掩飾自己的無能與愚蠢?”

  “真是受夠了,”他輕嗤道:“好像你們真的為龍霄城作出了多大貢獻似的。”

  空氣中響起無數怒喝,帶來熱情的北地人們諸如“宰了他”的熱烈建言。

  納澤爾伯爵皺著眉頭望著泰爾斯,向對面的里斯班做出口型:怎么回事?

  但攝政官只是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

  “而最讓我不爽的…”

  “有一點,你們的女大公說得沒錯,”泰爾斯嘆了一口氣,臉色轉冷:

  “六年前,如果不是我,你們——龍霄城早就不存在了!”

  “那里還輪得到你們這里大呼小叫,議論著如何處理我?”泰爾斯原地轉了一圈,把每一對目光都收進眼里,大笑著提高音量,蓋過北地人們的痛罵:“好像你們真的能做到似的!”

  大廳里的聲浪越來越大。

  “現在,如果我再說:把他的一只手剁下來,”林納伯爵陰冷地高聲開口:“還有人反對嗎?”

  大廳里響起一面倒的怒喝與贊同。

  泰爾斯毫不在意地大笑一聲。

  他轉過身,面對著已經說不出話的女大公,張開雙臂:

  “來啊!”

  他仿佛一個豁出一切的勇士,在戰場上怡然自得地怒笑著:“龍霄城的各位,星辰的第二王子,泰爾斯·璨星,現在就在這里!”

  “盡管把我拿去當人質吧,”少年大喝道:“剁手還是剁腳,隨便你們!”

  三個大公親衛按住了第五個要沖上來的封臣——哈德遜伯爵。

  泰爾斯已經記不清他是暮雪河還是矛城的哈德遜了。

  但沒關系。

  泰爾斯冷眼看著激憤的北地人們。

  時間差不多了吧。

  伊恩看著場中的泰爾斯,緊緊皺起眉毛:你究竟想干什么?

  這里是龍霄城,你面對的是北地人。

  再這樣下去,就算你想被平平安安送到祈遠城,也是不可能的啊!

  塞爾瑪面色凄然地注視著似乎要挑戰整個龍霄城所有有權者的泰爾斯。

  是呢。

  這個時候…

  就沒有人…

  再提婚事,再提出征,再提女大公的資格了。

  可是。

  可是你…

  泰爾斯!

  想到這里,她不禁覺得鼻子一酸。

  泰爾斯的怒吼再次響起。

  “但是你們要記得!”

  泰爾斯揮動手臂,怒視著每一個咬牙切齒的北地人,揚首怒喝道:“在未來的那一天…”

  “當我戴上九星冠冕,接過星辰之杖的那一天。”

  “每一筆債務都會被清算,每一股仇恨都會被洗雪!”

  他的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大廳里的憤怒呼喊立刻為之一頓。

  “以璨星之名。”

  “這是來自星辰王國,王位繼承人的承諾,”泰爾斯趁著這陣安靜,降低了音量,舒緩著快喊啞的嗓子,冷然道:

  “記住了,你們每一個人。”

  “記住了,埃克斯特人。”

  他冷冷掃過滿廳的封臣,發現他們的眼中一時而起的怒火已經慢慢收斂,轉而化為經年難消的憎恨。

  “小子,”柯特森伯爵狠狠磨著牙齒,似乎要把泰爾斯嚼碎:

  “你以為北地人會害怕你的威脅?”

  泰爾斯像是炸刺一樣回過頭,對上他的目光:“不是么?”

  “面對星辰的時候,看看你們嚇成了什么樣。”

  王子不勝唏噓地笑道:“曾經威風凜凜,名震一時的龍霄城,到了現在…”

  “也就只能靠著人質來打仗了。”

  大廳里平息下去的怒喝再次響起,此起彼伏。

  除了驚疑不定的里斯班,以及眉頭深鎖的納澤爾,就連其他四位伯爵都展現出了他們的怒意。

  “我很懷疑,你是否能活到加冕的那一天,”克爾凱廓爾伯爵捏動著他僅剩的拳頭,面無表情:“如果不是大公親衛的克制,你現在就被撕成碎片了!”

  泰爾斯哈哈一笑:“所以我說,你們是一群蠢蛋呢。”

  星辰的第二王子旁若無人地嘆出一口氣:

  “我加冕與否并不重要。”

  “因為總會有人加冕!”

  他瞇起眼睛,無畏地與伯爵們對視:“在如何處理我的問題上,你們面對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

  王子緩緩地開口,結束他的話:“整個星辰王國啊!”

  泰爾斯淡淡地說完了話,迎來又一波抗議的怒潮。

  但他渾然不覺。

  就在此時,在焦點都被泰爾斯吸引的時候,一個仆人急匆匆地貼墻而來,來到里斯班攝政的身后,湊近他的耳旁。

  一些人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們隨即被泰爾斯吸引了注意力,重新轉過目光。

  但里斯班卻面色一變,壓低聲音道:“什么?現在?他就在…”

  仆人點了點頭。

  里斯班又問了幾句話之后,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納澤爾伯爵注意到了老朋友的表情,他立刻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出乎他的意料,素來穩重的老里斯班,此時卻是一臉落魄與惶然,他對著疑惑的納澤爾搖了搖頭。

  里斯班深吸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看向泰爾斯,露出苦笑。

  是這樣么。

  泰爾斯王子。

  原來如此。

  一秒后,里斯班像是放棄了什么一樣,無力地揮了揮手。

  仆人離去了,場中的交鋒還在繼續。

  “我們,埃克斯特王國無懼任何對手。”

  林納伯爵冷冷地道:“為你的愚蠢舉動,小子,你今天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而以后也是一樣:你以為,你也許運氣好,日后回到星辰高筑的城墻之后,就能高枕無憂了?”

  “也許你忘了,十八年前,我們把你們…”

  泰爾斯毫不留情面地打斷了他。

  “哦,你沒有資格代表埃克斯特。”

  “別天天‘埃克斯特’‘埃克斯特’‘我們我們’的,”泰爾斯輕笑著:“也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這么大一個國家,不是誰都有資格去代表的。”

  林納伯爵的目光越來越狠毒:“我會記得你的話,跟星辰挑動自由同盟的債務,一起算在你頭上。”

  但泰爾斯卻怡然不懼,仿佛這只是在后院的一次散步而已。

  “算了吧,在我面前,輪不到你這種位階的人來放狠話。”

  他輕蔑地搖搖頭:“林納伯爵,想要威脅星辰王國的下任至高國王,你的級別還太低了呢。”

  “一國國王的——封臣的——封臣。”

  林納的臉色頓時一片鐵青。

  正在此時。

  大廳的正門被突然打開了。

  一個沉重而渾厚的嗓音,低低地響起:

  “我似乎聽見有人說,不是誰都有權代表埃克斯特?”

  “要跟某位國王繼承人說話,伯爵的級別也不太夠?”

  大廳里的爭吵停了下來,大部分人都愣愣地看著門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噗,噗,噗。

  腳步聲響起。

  在所有人或先或后的疑惑下,一個面如冰霜的中年貴族,在幾個面色憤然的大公親衛陪伴下,旁若無人地踏進了英雄大廳。

  來人停下了腳步,悠然站定在大廳的中央,淡定地打量著四周。

  他輕輕開口,話語里卻仿佛帶著刻骨的寒意:“那我呢?”

  “一個國王怎么樣?”

  大廳里霎時鴉雀無聲。

  塞爾瑪、里斯班、納澤爾、尼寇萊、克爾凱廓爾、赫斯特、林納、柯特森、賈斯汀勛爵,乃至蒙蒂和不少的封臣…

  從女大公到封臣,甚至到親衛和祈遠城來使,都在瞬間僵住了——里斯班還帶著一臉的疲憊與哀戚。

  仿佛大廳里的時間都停滯在了這一刻,不再前行。

  他們的表情如出一轍,都目不轉睛地、呆愣地看著那個剛剛走進來的中年貴族。

  就像他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死人。

  只有泰爾斯,他淡然地看著那個中年貴族,不驚不躁。

  在無數奇怪或震驚的目光下,中年貴族揚起頭。

  他額上的暗金色王冠閃閃發亮,中間鑲嵌著一顆黯紅色的寶石。

  看清了那顆寶石,許多人倒抽一口涼氣。

  下一秒,埃克斯特王國的第四十六任共舉國王兼黑沙領大公,查曼一世陛下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大廳里的每一個人,輕聲道:

  “早上好啊。”

  “龍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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