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的看了馬超一眼,出乎馬超意外的,馬騰竟然沒有再打他,這讓已經準備好接受一番狂風暴雨的馬超頗為意外。
“把衣服穿上。”馬騰掛起了藤條,看了看馬鐵、馬休以及立于馬朝身后,如同馬超影子一般的從子馬岱,嘆了口氣道。
“您…不打了?”馬超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馬騰,一邊卻麻利的穿上了衣服,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你若想要,我便繼續。”馬騰冷哼一聲,坐在了藤椅上,這藤椅乃是一些去過長安的人仿照長安的椅子用藤條編織而成的,頗為舒適,馬騰很喜歡那種坐在藤椅上指揮千軍萬馬的感覺。
年紀越來越大,已經過了巔峰時期的馬騰,已經有些不太習慣繼續沖鋒陷陣,加上有馬超這么一個兒子,還有龐德這等猛將輔佐,基本上,也不需要馬騰再沖鋒陷陣了。
馬超訕訕的來到馬騰下手處跪坐下來,在這里,貌似除了馬騰之外,其他人仍舊要保持跪坐,其實馬超在自己的房間里也找人做了一架椅子,但在這里,除了馬騰,其他人是沒資格享受這個待遇的。
“此番為父去往京兆,入朝為官,雖說陛下已經點了你接手這隴西軍政,你性子太過暴烈,若不收一收,遲早會為我馬家引來禍事!”馬騰坐在藤椅上,皺眉看著馬超道。
“父親,您放心吧,孩兒保證不再找那徐晃惹事。”馬超連忙一挺胸道。
“不是說以武會友嗎?”馬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馬超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免得多說多錯。
嘆了口氣,馬騰看向一旁的龐德道:“令明性格沉穩,有大將之風,而且隨我馬家多年,經驗豐富,待我走后,遇事要多與令明商議,切不可獨斷專行。”
“知道了。”馬超有些不爽,不過龐德在軍中素有軍威,一手刀法甚至在他之上,當年馬超與閻行起了沖突,若非龐德及時趕到,或許現在馬超已經墳頭長草了,雖非馬姓,但卻頗得馬超等人敬重,此時馬騰讓龐德來監督他,馬超無話可說。
“令明。”馬騰看向龐德道。
“末將在!”龐德連忙起身拱手行禮。
“我這不成器的兒子,日后便拜托令明照看了。”馬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龐德的肩膀道:“你我雖非兄弟,但這些年來甘苦與共,我是將你當做我兄弟來看的,此番我進京述職,禍福難料,若日后我有意外,馬家便要托你來照看了,孟起性格桀驁,少不更事,雖有勇略,卻不足以服眾,岱兒、鐵兒還有休兒年幼,當不得大事,你日后,要擔待幾分。”
“主公何必說此喪氣之言!?”龐德聞言大驚。
一旁的馬超聞言也有些炸毛了:“父親,莫不是此番那皇帝招你入京,實是想要加害于你?若是如此,那孩兒現在便提兵殺往長安,向他討個說法。”
“閉嘴!”馬騰聞言瞠目怒吼道:“再說這無君無父之言,我現在便打斷你的腿!”
“主公息怒!”龐德連忙拉住馬騰勸道。
馬騰喘了口氣,瞪眼看著馬超道:“連一個徐公明都能打的你沒了脾氣,那長安之中,臥虎藏龍,那黃忠、趙云,以三千人大破五萬匈奴,二人之勇,皆在徐晃之上,更何況還有那昔日虎牢關下力壓群雄的呂奉先在,單他一個,你怕是連十合都撐不下來,有何臉面放此狂言!?”
馬超一張臉俊臉漲的通紅,正是年少熱血的時代,而且一身武藝威震羌胡,最容不得別人說他不行,但偏偏此刻馬騰說的話,他沒辦法反駁,徐晃不止一次說過,長安之中,強將如云,不說被馬騰點到的幾個,還有太史慈、甘寧、魏延、夏侯蘭,北地槍王張繡。
但道理是這樣,只是馬騰現在毫不給面子的說出來,卻是深深地刺痛了馬超的自尊心。
“主公,不知主公為何要說此等喪氣之言,莫非此番陛下招主公入京,真的別有用心?”龐德連忙岔開話題,詢問道。
“唉”
馬騰嘆了口氣,悠悠道:“陛下乃少有明君,有重振漢室之心,雖然年幼,但自去歲重奪朝權,不足一年時間,聽聞如今關中,萬民擁戴,軍中將士也是頗為敬服,加上今年關中豐收,朝廷已然穩如泰山,我西涼緊鄰關中,陛下此番招我入京,雖為提拔,卻也有收回西涼之意。”
畢竟是一方諸侯,雖是武將,卻也并非真正的莽夫,至少這件事情上,馬騰拎的很清,劉協招他入朝,怕是已經準備對西涼動手了。
想想劉協麾下,兵士有大半出于西涼,此番若要重整河山,無論是從大義還是從民心上來講,西涼都是最容易收服的一個。
而馬騰,作為西涼兩大軍閥最具影響力的一個,一旦被劉協招入長安,那這西涼原本平衡的局勢便會遭到破壞。
馬超雖勇,在羌人中有足夠的威望,但性格太過剛烈,羌人畏他,卻非敬他,龐德沉穩有余,但論及威望,也不足以服眾,一旦他離開,這其中會有許多問題暴露出來,若再過幾年,待馬超年長一些,懂一些籠絡人心之道,馬騰會少一些擔憂,但如今的馬超,還挑不起馬家的大梁。
“既然如此,父親何必還要入京,皇帝給父親升官,收下便是。”馬超悶聲說道。
“胡鬧!”馬騰面色一肅,看向馬超,沉聲道:“我馬家乃伏波將軍馬援之后,任何人都可以違抗朝廷君命,但唯獨我馬家不能!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但父親這是愚忠!”馬超不爽道。
“你…”馬騰瞪著馬超,想要喝罵,但最終卻是嘆了口氣,搖頭嘆道:“以后你或許會懂,我馬家能夠有今日地位,憑的,就是這個忠字!”
這馬超真不懂,但此事馬騰沒有動怒,反而讓他更加發怵,不敢多言。
見馬超不說話,馬騰猶豫片刻后,沉聲對著馬超和龐德道:“你二人需看緊了那韓遂,最近此人與鮮卑來往甚密,而且多番挑撥孟起與徐晃,欲使我馬家背離朝廷,為父走后,此人怕不會安分,必要的時候…”
馬超做了個割喉的動作,雙目中那一瞬間綻放出來的寒氣,便是一向膽大包天的馬超,也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寒意。
片刻之后,馬超卻是反應過來,瞪眼看著馬騰,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父親:“父親,您不是…”
一直以來,馬騰都像個傻子一樣被韓遂玩兒的團團轉,連馬超都看出來韓遂包藏禍心,馬騰卻是將韓遂當成兄弟一般,今天這個命令,實在出人意料。
“孟起!”馬騰鄭重的看著馬超,沉聲道:“無論為官還是為將,甚至為一方諸侯,你要學會的只有兩件事,妥協還有裝傻!”
嘆了口氣:“為父與那韓遂相視已有二十載,豈能不知他為人?只是西涼需要穩定,尤其是董卓、李傕、郭汜之后,西涼已經經不起一場內耗,此人極擅蠱惑人心,一旦我雙方開戰,勝負難料!”
韓遂的黑歷史很多,挑撥羌人造反,然后見機不妙,又非常果斷的將當時盛極一時的北宮伯玉賣掉,然后北宮伯玉死了,韓遂卻搖身一變,從反賊變成了朝廷官員,北宮伯玉留下來的燒當羌,也成了他的附屬。
此后董卓亂朝,韓遂一邊依附馬騰,聲討董卓,一邊卻又暗中與董卓勾結,出賣諸侯情報,直到董卓死后,已經成了金城太守,地位與馬騰齊平,馬騰能夠一直壓著韓遂,全靠馬援留下來的名聲還有忠于漢室的大義能夠壓制韓遂,但要想除之,卻是萬難。
但如今,朝廷有意收復西涼,而馬騰又被招入朝中,馬騰擔心,就算自己沒有害韓遂的意思,一旦朝廷開始對西涼兩大軍閥動手的話,馬騰有八成把握,韓遂會毫不猶豫的收拾掉自己的勢力,整合西涼,然后向朝廷投誠,這是韓遂慣用的伎倆,有了整個西涼在背后支持,朝廷恐怕也會迫于形勢,加上韓遂態度,選擇接受韓遂的投誠,并將馬家之事選擇性忘掉。
雖然馬騰想要忠于朝廷,但卻不想自己的勢力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韓遂端掉,也因此,在此時準備入京之際,一改之前對韓遂所為懵懂不知的態度,鄭重的警告二人警惕韓遂。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就算說出來,于大局無益,所以選擇了裝傻,這是屬于馬騰的智慧。
馬超怔怔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原來一直以來,他自已為看破了韓遂的面目,今日才知道,父親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為局勢,不說出來而已。
以前,他總覺得父親有些掣肘,不能讓他發揮,但這一次,當馬騰真正要走的時候,馬超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壓力壓在自己身上,竟然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