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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事情大發了

  幾名體魄雄壯、身穿蓑衣的“百騎”走進倉庫,向劉洎出示了手令。

  劉洎微微有些遺憾,他剛剛不過是嚇唬韋義方一番,希望他能夠恐懼之下徹底摧毀心理防線,卻不料一語成讖,“百騎”居然這般快速便追上門來。

  不過倒也沒有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涇陽現在是整個關中的焦點,身為陛下身邊最忠實爪牙的“百騎司”不可能對監視著這邊的風吹草動。顯而易見,這位京兆韋氏子弟的所作所為已然使得陛下震怒,悍然指派“百騎司”參與查案就意味著韋義方的命運基本注定。

  最輕的處罰也得是個充軍流放,若無意外,死刑是注定的,甚至于整個京兆韋氏會否被牽連在內都得看陛下的心情…

  韋義方已經徹底崩潰了,淪落到“百騎司”手中,就等于此案上了李二陛下的案頭,以那位至尊的霸道脾性,還能有他的好兒?

  相對來說,御史臺簡直一幫活菩薩…

  他猛地保住劉洎的大腿,又驚又怕之下早已涕泗橫流,哭叫著哀求道:“劉御史,我招供,我什么都招供…這些糧食是堂兄刑部侍郎韋義節攛掇下官將其倒賣的,買家乃是幽州袁氏,中人乃是刑部一個幽州袁氏的子弟…”

  劉洎嘆氣道:“現在跟本官說這些又有何用呢?人家百騎司已經來接手了,就算是想說什么,還是去跟他們說罷。”

  若是先前自己或許還有立功的興奮,可現在“百騎司”派人來了,這份功勞哪里還有自己的份兒?

  他也懶得管了。

  可韋義方死也不放手,現在的劉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由御史臺來審理他的案子或許尚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可若是“百騎司”來審…陛下震怒,哪里會留著他這條小命兒?

  “劉御史,你得救救我啊…只要您別把我移交出去,我還有重大信息招供!可若是落入百騎司之手,我寧可死了也再不說一句話!”

  韋義方嚇壞了,死死抱著劉洎的大腿,鼻涕眼淚齊齊蹭在劉洎的官袍上,希望能夠使得劉洎為了功勞拒絕“百騎司”。

  劉洎眉毛挑了一挑,看了一眼面色沉肅的幾位“百騎”,淡淡道:“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既然敢做又為何不敢當呢?若是你慷慨認罪,本官倒也敬你是條漢子,現在卻想要誘使本官為你抗拒百騎司,真真是險惡至極。”

  話雖如此說,可心里卻難免一動,他本就覺得義倉糧食這件事有蹊蹺,現在韋義方這么說,難不成其中當真還有隱情?

  韋義方哪里還顧得劉洎的欲擒故縱、冷嘲熱諷?

  他現在只想審理自己的是御史臺,御史臺這幫家伙固然可惡,卻輕易不會將人往死里整,可“百騎司”那就是一群皇帝陛下的冷血劊子手,落入他們手里,自己死定了…

  “劉御史…”韋義方拽住劉洎的官袍,壓抑著心中恐懼,直起上身盯著劉洎的臉,壓低聲音道:“這次倒賣糧食,可不僅僅是涇陽的義倉!關中、河東、山東…數十縣盡皆參與,據在下所知,倒賣的糧食總數不下于四十萬石!”

  劉洎的心臟“砰”的猛烈跳動一下,失聲道:“多少?”

  韋義方斬釘截鐵道:“絕不低于四十萬石!”

  劉洎不信:“幽州用的了那么多的糧食?”

  隋朝末年,軍閥割據四方,田地荒蕪,民不聊生,各地不斷爆發農民起義。羅藝借機自立,自稱“幽州總管”,稱霸一方。竇建德在攻克冀州后,兵勢強盛,遂統領十萬兵馬攻打幽州,羅藝亦是一時之豪雄,與竇建德大戰數年,致使竇建德無功而返,卻也將本來物阜民豐之幽州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羅藝降唐之后,與太子建成頗為親近,卻與秦王李世民不和。及至李二陛下登基,羅藝深恐李二陛下謀算舊賬,故而舉兵反唐。李二陛下震怒,命令長孫無忌與尉遲敬德率兵討伐羅藝。羅藝大敗,十數萬大軍灰飛煙滅,拋棄妻子兒女帶領數百名騎兵逃奔突厥。到了寧州邊界,經過烏氏驛站時,跟隨的人逐漸逃散,其左右斬殺羅藝,把他的首級送到了京師。

  幽州又遭一次重創,愈發凋敝窮苦,人煙稀少。

  就算這些年政局穩定、鼓勵生殖,區區幽州之地又如何用的了四十萬石糧食?

  韋義方見劉洎不信,急道:“此事千真萬確,買主是幽州袁氏,但出面張羅的卻是王敬齊,劉御史不信,可即刻命人收押王敬齊,一問便知!”

  “王敬齊?”

  劉洎一驚。

  王敬齊乃是駙馬王敬直的族弟,其祖父王頒,乃是侍中王珪的親叔叔,北齊驃騎大將軍、尚書令、大司馬、堅守健康卻被陳霸先破城擒獲并殺之的王僧辯之幼子。

  太原王氏的子弟!

  劉洎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看看韋義方慌亂絕望的神情又著實不似作偽…

  他抬頭向那幾位“百騎”看去。

  其中一人道:“備下所受之軍令,乃是嚴查此案,但大統領亦有交待,吾等乃是軍中莽漢,實不精通審訊查案之事宜,故而還是應當以劉御史為主,吾等從旁協助不使人從中作梗即可。”

  劉洎眼睛亮起來…

  這個李君羨倒是打得好主意,不用出頭去得罪人便將功勞攬下,而得罪人的事兒都讓他劉洎去干。

  若是換了旁人如何肯這般吃虧?

  可劉洎不在乎,他只在乎是否可以借由此事增加自己的影響力,原本一個京兆韋氏便已經讓他躍躍欲試,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太原王氏…他早就急不可耐了!

  至于報復…他才不怕!

  在朝中他就是一個孤臣,不群不黨,這就是他安身立命之根本。

  只要他能夠保持自己的中立,始終對事不對人,那么李二陛下就會將他視為御史臺的中堅,會成為他最強大的靠山,誰也別想動他!

  長安。

  玄武門外左屯營的“百騎司”駐地。

  李君羨從太極宮內出來,回到值房換了一套干爽的衣衫,喝了一盞熱茶,一股溫暖的氣息充盈四肢百骸,舒爽的長長吁了口氣。

  不過轉瞬之間,煩惱又縈繞心頭。

  陛下命他探查涇陽令韋義方,可這個韋義方又是韋貴妃的堂弟,剛剛韋貴妃前去陛下寢宮便意味著必然是去為韋義方說項。而這其中到底只是單純的說情,亦或是韋貴妃亦有參與其中呢?

  “百騎司”的勢力甚少滲透出長安,但是對于各地義倉之齷蹉,李君羨亦是多有耳聞。世家子弟將其當作自家倉庫,倒賣獲利已然成為不上臺面的習慣,若是深究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牽連進去。

  一旦較真兒,必然波及甚廣…屆時,他這個皇帝的頭號“鷹犬”必然罵聲一片,吸引無數仇恨。

  這活兒是真特么不好干…李君羨已然不知多少次升起想要卸任的念頭,可是擔任這個職位手里頭掌握著無數世家門閥、皇室宗親的秘辛,即便是卸任了,就當真能得到一個善終么?

  李君羨滿心惆悵…

  值房的門被推開,外邊嘩嘩的雨聲傳來,他最親信的部下、“百騎司”長史李崇真走了進來。

  身姿挺拔、相貌俊秀的李崇真面上冷肅,沉聲道:“手下傳回消息,已然探得袁鯤之行蹤,現正在通事舍人王敬齊府上。”

  “王敬齊?”

  李君羨心里一驚,這怎么有車上太原王氏了?

  一個京兆韋氏,一個在關中并無影響力但是在幽州本地聲望頗著的袁氏,現在又一個太原王氏…李君羨有點頭疼了。

  李崇真依舊面無表情,繼續道:“根據線報,這個袁鯤通過王敬齊購買了差不多四十萬石糧食,大部分皆是各處義倉之存糧,不僅僅限于關中一地,河東、山東…皆有涉及。”

  “四十萬石?!”

  即便以李君羨之沉穩,這回也禁不住大吃一驚。

  現在不僅僅是頭疼了…

  當即豁然起身,命令道:“此事非同小可,決不能讓這個袁鯤逃脫,立即帶人隨某前去將其捉拿歸案,容后細細審問!”

  “喏!”

  一隊“百騎”縱馬沖出軍營,繞過半個長安城的城墻,叫開城北的芳林門,沿著皇城西側的街道縱馬疾馳,直奔布政坊通事舍人王敬齊的府邸。

  鐵蹄錚錚,踏碎了一地雨水,淹沒在了轟鳴的雨幕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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