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正事?”趙禎快要讓這倒霉孩子逼瘋了。
這小瘋子怎么就那么討人厭呢?十年了,不但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懂事兒,反倒是越來越氣人了。
賭氣地想著,大宋攤上這么個妖孽是福,可他趙禎攤上這么個東西就是禍,早晚得讓他氣死!
而此時,一老一少二人的氛圍落在文彥博眼中,卻是另一番計較。
文相公絲耗不覺得這是鬧劇,更不覺得這有失體統皇儀。相反,他甚至有些羨慕。
十年了,唐奕之所以在趙禎眼里越來越氣人,那是因為十年間,這一老一少都是在用權力之外的東西解決沖突。
親情,這是在用親情解決問題!
趙禎不但不因此而生厭,反倒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
為什么?
縱觀古今,天子之家,帝王之側,何來至親至性!?
遠的不說,有隋唐至今,君殺臣,臣叛君,子弒父,弟弒兄,父戮子,妻叛、子叛、臣叛,父兄皆叛 只隋唐兩代,就活生生的一幅皇不認親、寡人于世的人倫慘劇。
趙禎重仁,也許唐奕帶給他的至親有情,比強國強宋更讓他覺得珍貴吧?
而反觀唐奕,每一次當君臣二人開始不和諧,開始有裂隙之時,他都會用只屬于他的方法把這層微妙的關系拉回來。
這,也不失是一種智慧吧?
“你還有什么正事兒?”
此時,上首的趙禎一臉的嫌棄、一臉的不耐煩,可還是耐著性子,要聽聽這小子的正事兒。
“嘿嘿。”唐奕咧著大嘴嘿嘿一樂。“過幾日,我想去一趟海州,望陛下恩準!”
“海州?”趙禎眉頭一鎖。
“諾大個開封還不夠你折騰!?這才回來幾個月,又要出去?”
唐奕一頓,隨即訕笑道:“誰不知道家里好?只是海州巨舟已成,是到出海的時候了。”
趙禎聞之,更是疑惑,唐奕那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卻是全在他的眼里。
“真的是巨舟出航?”
“是。”
“宋內正是革政之期,這個時候,還何必去顧及那些蠻夷?”
唐奕肅然道:“陛下莫要小看了海外,卻是有必要的。”
之前,登州和海州的造般監是朝廷用來抵債抵給唐奕的。
那時,除了謀遼,再無別的事兒,加之觀瀾手上錢多,唐奕要造巨舟出海,趙禎也沒多想,更是連問都沒問。
可是,等登、海兩州的大船造出來,趙禎才知道,這小子所圖甚大。要是出海隨便走走,斷不需要那么大的海船,那么龐大規模的艦隊。
“依海槽監司歷年的奏報來看,海外商貿確有利可圖,但也十分有限,大郎何必如此重視呢?”
唐奕搖頭苦笑,只得一點一點給趙禎解釋起來。
大宋的海貿壟斷在朝廷手里,有專司在沿海各州設監收稅,行使貿易。
每年確實為大宋帶來一些收入,但是這個收入不多,所以趙禎不是十分重視,這也情有可緣。
也只有唐奕這個后來人才會疑惑,為什么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是最最賺錢的遠洋貿易,大宋卻在其中獲利極少呢?
說白了,問題還是在這個壟斷上面。
大宋禁止民間海商出海貿易,目的是為了把海貿這一塊的利易牢牢掌握在國家手中。可也正是如此,反倒制約了大宋海貿的發展。
國民出不去,只得眼看著東瀛海商和阿拉伯商人平白占去了海貿的最大利潤。
用現在的說法就叫——貿易逆差。
是別人把海外的廉價貨物運到大宋,賺取巨額差價,把宋錢搬走,又把大宋的奇貨低價購入,帶到歐亞各國。
大宋表面上看是賺的,可是從國家層面,反而是賠了。
“賠了?”
趙禎一臉的發懵,看向文彥博。
那意思是問:“賠了嗎?”
文彥博心說,你別看我啊?我哪懂唐子浩的那些“歪理邪說”?
可是,既然趙禎看過來了,文相公不得不說點什么。
“賠不賠的,臣還真沒細算過賬。不過,既然大郎的海船已經造好,不妨出去看看。左右這是觀瀾的船隊,控制權還在陛下,是賠是賺,去了就知道了。”
趙禎嫌棄地瞪了文彥博一眼,有時候,這種臣子的車轱轆話還真不如唐奕的直來直去,來得中聽。
直說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弄的兩邊兒都不得罪,其實就是什么都沒說。
冷著臉看向唐奕。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看看吧!但你也要有個分寸,知道現在的重點何在,別把時間都花在這些小道之上。”
唐奕這個無語。
小道?遠洋這才是真正的大道好不好?不懂就別亂說,行不!?
可是,有些話和趙禎說不清,等大宋的船隊去了西亞,去了歐州,去了海對面那片處女地,大宋君臣自然也就知道這世界有多大,大宋的路有多遠了。
現在,說了也白說,所幸不說。
“那行,還有一個事,得和您商量商量。”
對于唐奕這一個事接著一個事兒,趙禎已經麻木了。
“說吧。”
“那什么”唐奕猶豫了一下。“讓福康跟我一起出去看一看唄?”
嗖!!
大宋天子又扔鞋了 趙禎胡子都氣歪了,指著唐奕半天說不出話來。
唐奕則是躲過了飛鞋,看趙禎那個樣子有點兒嚇人,訕笑著狡辯道:“我就是之前答應過福康,要帶她出去看看咱大宋的大好河山。”
“男人嘛,說話得算數不是?”
見趙禎依舊臉色鐵青地看著他,知道這是動了真怒,無奈道:
“不去了,不去了還不行嗎?”
“滾!!!”
吼得唐奕一縮脖子,“滾,滾這就滾。”
悻悻然地掉頭走了幾步,一回身。
“要不,您就把婚事定了算了”
“娶過了門,帶到哪兒去都名正言順不是?”
嗖!!
又一只鞋飛了過來。
唐奕無法,只得抱著腦袋,狼狽地被砸出了趙禎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