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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憤怒的鄧方

  陸大遠撕下半邊大餅遞給坐在身邊的鄧方:“大爺,還有三天,我們便能回到老營了,您怎么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啊?這里是我們的地盤,三千精銳護送,那卞梁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鄧方接過餅,撕下一小塊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著,在出云郡城的那一夜,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卻是驚心動魄的一夜。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大明帝國的皇后娘娘閔若兮心里竟然盤算著這么大的一盤棋。

  他自己也是黑暗世界的領軍者,對于陰謀詭計,那自也是信手拈來,得心應手,但這一次,他卻感到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從閔若兮微服出京趕赴楚國上京城,便是整個大計劃的開始。而所有計劃的最終目標,隱隱約約的指向的都是李摯。

  的確,正如閔若兮對他所說的那一般,計劃開始的時候,他們并不能確定卞氏也會主動的參與到其中來,如果卞氏不來,那這一切自然也就沒有意義,明軍便只能達到他們計劃中的小目標,將出云郡的匪幫一掃而空。

  閔若兮對人心的把握,對局勢的把握,讓鄧方心驚。卞氏終于還是一腳踏進了這個專門為他們準備好的圈套。

  鄧氏與明國打得火熱,各種各樣的物資,都能不同的渠道流進鄧氏控制下的邊軍,使得鄧氏邊軍已經不再單純的依靠秦國朝廷獲得軍械等補給,而掌握了開平郡的鄧氏,在接下來的數年之中,甚至連軍糧都可以自給自足,面對著鄧氏有可能失控的局面,秦皇也好,卞氏也好,自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破壞鄧氏與明人之間的交易,便成了當務之急。

  可殊不知,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也正是明人想要達到的目的。

  李摯不會坐視卞梁被帶到雍都,那樣的話,卞氏將會遭受沉重打擊,鄧氏勢力水漲船高,必將壓倒卞氏,甚至威脅到皇室。國內的政治平衡就會被打破,所以李摯是一定會來將卞梁帶走的。

  他來了,就很難走了。

  鄧方的心情很復雜。

  明人在利用這一事情,毀掉秦國的定海神針,搞亂秦國的內政,讓秦國陷入無休止的內亂當中,這他當然清楚。

  但是李摯憑什么這么偏袒卞氏?什么見鬼的三角平衡?鄧方一直就不認可。秦國士卒彪悍,善戰,作戰能力當世最強這是各國都默認的事實,但為什么這百余年來,卻只能偏居西方,除了自保,毫無作為?就是因為這該死的政治默契。

  鄧氏百余年來,一直在邊軍之中,想盡一切辦法替秦國開疆擴土,但每每到了關鍵時刻,讓他們受挫的不是敵人,而是身后的冷槍。皇室也好,卞氏也好,都在害怕鄧氏立下殊勛之后,尾大不掉,然后一家獨大。

  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無功而返,鄧氏的怒火已經積蓄到了一個臨界點。這一次,鄧氏上下取得了共識,那就是他們終于有了絕佳的一次機會,那就是拿掉卞氏,由鄧氏來主持內政外交兵事,只有將所有的大權集中到一起,才能讓秦國翻過身來。

  李摯這一次要真是沒了,國內很可能會亂上一陣子,鄧氏與卞氏的交鋒也將不可避免,但這是可以承受的。

  上一次在越京城與秦風的深談,使鄧方明白,接下來的明國并沒有任何向外擴張的打算,他要集中力量治理國內,鞏固統治,富國強兵。而且對于明國而言,秦國著實是一個沒有什么油水的地方,對現在的秦風來說,秦國是負擔而不是助力。所以鄧方斷定,即便秦國亂上一陣子,明國秦風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伸出手去。

  相反,如果楚人齊人想伸手,明人反而會大力的幫助秦人。再者說了,楚人與齊人現在戰事正到了膠著的時候,齊人想一舉拿下昆凌關,將戰火推到楚國境內,楚人重新起用程務本擔任兵部尚書,是想穩住國內局勢力圖反攻,這個時候,他們誰又敢分出力量來打秦人的主意?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解決困撓了秦國百余年的問題么?

  秦國只需要一個聲音,而不是三個。皇帝陛下在深宮之中安享榮華就好,他仍然是秦國的最高統治者。但卞氏,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讓他們不停地在身后扯鄧氏的后腿嗎?

  五萬雷霆軍,不應當呆在根本就沒有任何戰事的雍都,而是應當出現在邊境之上。如果說五萬雷霆軍呆在雍都是想防備誰的話,無外乎就是防著他們鄧氏了。這種內耗,秦人不應當再繼續下去了。

  嚼著嘴里的大餅,鄧方突然看向陸大遠:“大遠,如果李大帥要殺我,你會幫我嗎?”

  陸大遠嚇了一跳,“大爺,李帥怎么會殺你?”

  “那可說不定。”鄧方微笑起來,李摯對他有殺機,他能感受得出來。

  “大爺,我,我當然會幫你。”陸大遠猶豫了一會兒,又接著道:“可是,我真能幫得上忙嗎?”

  鄧方呵呵大笑起來,拍了拍陸大遠的肩膀,“的確,你幫不上忙,不過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大遠吶,別忘了,你家二爺如今也是宗師了,而且還只有四十出頭,將來的日子長著呢,李帥終究年歲已高,又還能支撐大秦多久呢,我們總不能指望著李帥長生不死吧?”

  陸大遠迷惑不解地看著鄧方,雖然他是鄧洪的心腹干將,但這一次事件的核心機密,他完全一無所知。

  從地上提起一壺水,拿了一張餅,鄧方站了起來,走向那一層層士兵包圍著的一輛馬車,掀開車簾,鉆了進去。

  卞梁就在里邊,全身軟綿綿的如同一癱爛泥,躺倒在車里。

  伸手將卞梁扶了起來靠著車壁,鄧方撕下一小塊餅塞進對方的嘴里,“卞兄,吃吧吃吧,也不知你還能吃幾頓?”

  卞梁瞪視著鄧方,“莫不成你還舍得殺我不成?”

  “我還真是舍不得。”鄧方呵呵笑道:“現在很難受吧,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你能想象得出,你出現在雍都時,那會是一個怎樣的轟動嗎?忘了告訴你,明國的使節,也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雍都,會向我們的皇帝陛下發出憤怒的聲音。”

  “勾結外敵,死有余辜!”卞梁恨恨地道。

  “勾結外敵?”鄧方冷笑起來,“卞梁,你且說說,我鄧氏到現在為止,那里做得對不起大秦了?我們又出賣了那一點大秦的利益?這百十年來,我們鄧氏子弟戰死在邊關的有多少你知道嗎?你們卞氏在國內作威作福,五花馬,百金裘,窮奢極侈,我們鄧氏卻是節衣縮食,連間像樣的宅子都沒有,有點余錢,便都投入到了邊軍之中,你說說,對秦國,到底是我們鄧氏貢獻大一些呢,還是你們卞氏?”

  提起水壺,狠狠地往卞梁嘴里灌著水,“你們卞氏,就是皇帝陛下的一條狗,一條用來隨時咬我們的狗而已。當真是可恨啊,可悲啊,我們流血,流汗,卻還要流淚,姓卞的,以后用不著你們了。這一次,就算不將你們連根拔起,也要讓你們一蹶不振。”

  “做夢!”卞梁含糊不清地道。

  “是不是做夢,你便等著瞧好了。我知道,你想一定會有人阻攔我們的是不是?李大帥肯定是要來的對不對?哈哈,實話告訴你,李帥不來,你還能活著到雍都,李帥若真來了,你可就死定了。”鄧方站起身來,冷笑著掀簾而去。

  卞梁看著鄧方的背影,咀嚼著鄧方最后一句話,臉上漸漸變色,他們,難道敢對李帥動手不成?

  鄧方走出了士兵團團圍著的馬車,剛剛跨出這個圈子,他陡地站住了。前方的道路之上,一個穿著粗布大褂,赤手空拳的老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正一步一步的向著他走來。

  他怔了一會兒,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似乎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老人站住了,鄧方卻還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身后,陸大遠身體有些僵硬地站了起來,手里還舉著半只餅子,就那樣僵立著看向遠方的那個老人。

  身為一名將軍,身為秦國的軍人,誰會不識這個終年穿著粗布大褂的老人。

  李帥,竟然真的來了。

  “李帥,我是真不想在這里看到你啊!”鄧方沒有行禮,他歪著頭看著對方,臉上滿是悲憤之色。

  李摯也在看著他,“為了大秦,我不得不來。”

  “以大秦之名。”鄧方呵呵的笑了起來:“李帥,我只想問一句,這幾十年來,您對得起在外浴血拼殺的鄧氏嗎?不說遠了,就說這二十年,我們鄧氏戰死在邊關的子弟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名。”

  李摯嘆息了一聲:“對你們的不公平,卻是對大秦的大公平。”

  “那您問過我們鄧氏同意嗎?”

  李摯沉默了片刻:“大秦需要穩定,不需要內亂。”

  “所以就要我們鄧氏作出犧牲,為什么不是卞氏?”鄧方怒道。

  “你們不同,鄧氏是猛虎,而卞氏是依附在皇室身上的藤條。”李摯淡淡地道。

  “原來如此,原來一直以來,李帥都沒有放心過鄧氏,你是不是一直在擔心我們鄧氏作亂?那怎么不一鼓作氣將我們鄧氏殺光?以你李帥的名望,便是做了這事,也不會有人說什么吧?”

  “如果這樣做,大秦也完了。”李摯搖頭道,“我倒一直想殺了你。”

  鄧方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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