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和老三的節目放在倒二,平時他們在小劇場演出都是攢底的,畢竟他們已經是小角兒了。只是因為今晚有何向東和薛果,所以他們排在了倒二。
盡管這倆孩子心里都挺不痛快的,但是他們畢竟是何向東調教出來的徒弟,他們的基本藝德還是有的,他們也不會把臺下的情緒帶到臺上去,上了臺還是會好好演出的。
只是他們這一場,陳軍演的特別用力,他都快使出全身的勁兒了,估計也是給憋的。
演出效果自然也是不錯的,觀眾叫好聲和笑聲就沒有斷過。
只是后臺這么些演員心里都有點惴惴,臺上弄得是有點嚇人了,大家互相看看,心中各有想法。
陳軍和老三演出完了,到了后臺,倆人直接換了衣服就要走。
范文泉也在后臺,老范坐在椅子上,身上還蓋著一場毯子,眼睛半瞇不瞇的。
陳軍和老三把衣服換好了,倆人來到范文泉面前,陳軍雖然很狂,但是在范文泉面前,他還是會收斂著的。
陳軍看著范文泉,輕聲說道:“師爺,我們倆先走了。”
范文泉似乎是睡著了,聽到聲音,這才驚醒過來:“嗯?嗯,嗯…走了啊,行,挺晚的了,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陳軍忙道:“哎,好嘞,我記著呢。”
范文泉又道:“明兒還有演出,別忘了早點來。”
“好,我記著呢。”陳軍答應。
范文泉打了個哈欠,揮揮手:“行,你們先走吧。”
“那師爺您先歇著,我們先走。”說罷,陳軍和老三一同往外走。
剛出門口的時候,他們就碰到上完衛生間回來的高剛龍,高剛龍見他們提著包往外走,就好奇問道:“師哥,你們先走了啊?”
陳軍張嘴就罵:“有你什么事,滾蛋。”
高剛龍都被罵懵了。
陳軍撞開高剛龍就往外走,老三也繃著臉,根本不跟高剛龍說話。
高剛龍都快委屈死了。
兩人走出了后臺,鄭大玉還一臉不滿:“軍兒,你說師父時不時過分了?”
陳軍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剛剛干嘛去了,這會兒倒是來勁兒?”
鄭大玉被噎了一下,他把右手提著的袋子換到左手,他道:“我說的不只是我們倆的事兒,師父最近又在搞簽經紀合同,又在搞什么演出部門,他這么一弄,我們所有的私活兒都接不了了。”
聽了這話,陳軍臉色更差了。
鄭大玉看了一眼陳軍的臉色,又道:“以后園子里面所有演員的演出都得聽師父的了,這就真變成師父的一言堂了,生殺予奪啊。”
陳軍不悅道:“這叫什么話?你有意見?”
鄭大玉回道:“倒不是我有意見,我是怕別人有意見,你說我們向文社都十幾年了,從來沒有搞過這種東西。現在師父突然來這套,其他演員會有意見啊,咱們有好幾百人呢,這一下子就都沒有自由了,人家不高興啊,我最近可聽了不少傳聞了。”
陳軍停了腳步。
鄭大玉還慣性地往外走,他見陳軍停了下來,忙剎住了腳步,卻因為力氣收的太快,還給自己弄了個趔趄。
“怎么了?”鄭大玉停下腳步,扭頭問陳軍。
兩人現在已經走到外面街上了。
陳軍看著寒風中的北京,駐足了一下,現在正是冰天雪地的季節,寒風打在臉上特別冷,就跟小刀子刮似得。
默默站了一下,鄭大玉都有些受不了了。
陳軍看著鄭大玉。
鄭大玉搓搓手,哈著氣,問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陳軍皺眉沉聲問道:“你告訴我,是誰有意見了,是誰不想簽了?”
鄭大玉愣了一下,回道:“具體是誰我倒不清楚,但是有聽到別人在談,再說師父這樣一弄,意見肯定會有啊。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這酒肉和尚當慣了,一下子要守清規戒律了,哪兒那么容易啊。”
陳軍神色有些凝重,他輕輕跺了跺腳,想了一下,說道:“行了,這種事情師父會處理好的,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鄭大玉點了點頭。
“還有。”陳軍抬頭看著鄭大玉,目光灼灼。
鄭大玉心神一凜。
陳軍一字一句問道:“師父停了我們所有外活兒,你恨師父嗎?說實話。”
鄭大玉微微一滯,而后苦笑,默了一下,回道:“說不上恨,不高興肯定有的,你也有,我知道。畢竟少了那么多曝光的機會,還有那么多錢,我還準備買學區房呢,孩子就快要讀初中了,我想給他好一點的教育,可現在也買不起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我知道師父是為我們好,所以不高興歸不高興,是不敢恨師父的。”
陳軍點點頭:“好,學區房這事兒,我去問師父借點錢,先把首付付了,再窮不能窮教育,我們自己沒讀多少書,孩子一定要讓他有最好的教育。”
“別別別。”鄭大玉擺擺手。
陳軍也有些煩心,他也一肚子火呢,他揮揮手說道:“行了,行了,就這樣說了,回見吧,我先走了。”
“啊,行,再見。”鄭大玉揮了揮手。
兩人分開,各自開車走了。
“叮咚。”鄭大玉剛坐上了他新買不久的車子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他收到了一條短信。
向文社。
何向東和薛果是攢底的,兩人合說了一段傳統相聲《拴娃娃》,說完之后,按照慣例開始返場。
兩人站好了。
何向東對著觀眾說道:“這是返場,老觀眾都知道啊,相聲大會演出到了最后是會返幾次場的,前面正經節目是您花錢買的,這返場是我們贈送給您的,您看看我們這兒還有贈品呢。”
薛果呵呵笑著:“對,我們可比商場實惠。”
何向東也道:“是,都是買賣家兒嘛。這返場就沒有前面說段子那么正經了。”
薛果驚訝道:“喲,您是打算來點不正經的了?”
“噫…”觀眾都在起哄。
何向東指著薛果說:“你少說點那些電視臺不讓播的東西啊,你很三俗啊。”
薛果都傻了:“啊?我呀?”
何向東反問道:“難不成是我啊,我這么高雅。”
“噫…”觀眾都快嫌棄死了。
何向東擺擺手:“好了好了,不鬧,我們薛老師是個高雅的藝人,人家平時為了學藝,起的比雞還早,睡的比雞還晚。”
薛果愣了一下,回道:“嗯,這兩種雞的作息時間還是您比較了解啊。”
“哈哈…”觀眾大笑。
何向東自己都給逗笑了,薛果真是神來一筆。
何向東指著薛果笑罵道:“所以還是說你三俗吧。”
“哈哈…”薛果也仰頭大笑。
臺上臺下一片歡樂。
笑完了之后,何向東才說:“咱們剛剛說的都是玩笑話,返場呢,就是更加隨意一點,也有才藝展示,大伙兒想聽點什么,我們就唱點什么,你們都想聽點什么呀?”
觀眾稍稍一靜,然后馬上就有人喊了。
“大實話。”
“對,大實話。”
何向東微微一滯。
“大實話,我們要聽全本的大實話。”
薛果斜著身子看何向東。
何向東面上全是落寞的苦笑,他嘆道:“聽不了了,全本的大實話已經跟著張先生入土了,從此以后,世上再無全本大實話。”
全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