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生是越看越吃驚,他就薛果這么一個徒弟,薛果有幾分本事他太清楚不過了。薛果的捧哏功夫自然不必說了,柳活兒、快板這些也很有幾分火候了,但是單口他真的很一般啊。
也不僅僅是他這一個人,現在能把單口說好的演員很少很少,尤其是長篇的單口,因為這玩藝兒在舞臺上根本沒有表演的機會,時間一長誰還愿意下功夫啊?
再說演員的本事都是在舞臺上面錘煉的,經常沒有機會在臺上說長篇單口,這本事能好到哪里去啊,也幸好薛果比較好學,還能稍微說上一點。
可水平也沒有到這個地步啊。
“這孩子不會是每天私底下偷偷練功吧?”石先生心底里胡亂琢磨著。
那些說著風涼話的演員們也一個個目瞪口呆,都是專業演員,雖然他們不會單口,但是也能分得出好賴來的,薛果的水平讓他們很吃驚。
“捧哏的也能把單口說的這么好啊。”有人低聲說著,還是有人看不起捧哏的。
“說的好又沒什么用?舞臺上又沒有表演的機會。”也有人有酸溜溜的心理。
侯三爺見到薛果的尺寸拿捏地相當不錯,心中的大石先是落了下來,放松了許多,可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
“怎么突然就這么厲害了?難不成真的開竅了?”他也沒鬧懂。
現場唯一明白的就是何向東了,還是那份錄音的功勞。其實他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再聽上一遍的,慢慢琢磨里面的味道,還有王彌葦老爺子說的一些技巧和竅門。
薛果就是在聽完之后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不少,現在才要上臺來驗證的,果然實力精進不少。
相聲就是這樣的,這里面有很多技巧有很多竅門,就像是一層窗戶紙,讓你自己摸索可能一輩子也摸索不到,但是要是有一個名師來指導你,那就容易多了。
等窗戶紙破了之后,你才會猛然間發現,哦,原來這事兒這么簡單啊。很多竅門明白了自然覺得不難,難就難在你自己沒有辦法去明白。所以這也是相聲界無師不傳無祖不立的根基所在。
何向東判斷薛果現在的長篇單口差不多已經進入成熟期了,尺寸火候都非常不錯了,接下來就是要靠長期在舞臺上面慢慢錘煉了。
長篇的單口也叫八大棍兒,以前的八大棍兒單純指的是八段單口相聲,但是隨著單口數量的不斷增多,所以也就變成一個泛指的名詞了。
《珍珠翡翠白玉湯》就在薛果的穩扎穩打下說完了,觀眾們都聽得是有滋有味的,還有些意猶未盡。
薛果自己也非常興奮,真正站在臺上說起來,他才明白自己的水平到了什么地步,能短短時間進步這么多,他已經非常開心了,也非常感激何向東的無私。
晚上,團里面演員們就在工棚里面睡覺了。
所謂的工棚其實也就是一層低矮的平房,上面鋪著簡易的棗紅色的劣質瓦片,這張瓦片很厚但是搭起來不合縫,下雨容易漏水。房子也是用磚頭房子搭起來的,這個時候工地的鐵皮弄的簡易房還沒有開始普及。
這時候空調也還是有錢人家才能買得起的稀罕玩意兒,還沒有真正走進平民家庭,更不要說是在工地上面了。白天工棚里面熱的跟火爐子似得,電風扇里面吹得都是熱風,這里面根本待不住人。
得虧是現在已經過了正熱的那兩個月,天氣轉涼了,而且這里晝夜溫差相對大一點,晚上涼快很多,否則這些演員得熱瘋了。
工棚就是大伙兒一起住的,每間房間都弄得挺大的,里面擺了好多床,都還是一張一張拼起來的。偶爾有一兩張是單獨分出來的,上面還掛著床簾,這就是夫妻床。
在工地上面勞作的農民工其實是有很多無奈的,夫妻床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和大家睡在同一間房間里面,方面就比較欠缺了,而且臉皮薄的也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都是生活所迫,他們到不是不想搬到外面去住,只是不舍得這一份房租罷了,把妻子帶到工地上面來,也是為了多一份收入,女人家可以幫著洗衣做飯,好歹也有幾個錢,總比待在農村強,而且夫妻倆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這年頭農村人口涌到城市來,都是在工地上面做農民工,任何一個工地開工也不缺做體力活兒的,所以他們的工資很低。
直到這一批人年紀大了,做不了體力活了,紛紛離開工地改行了。而后面從農村出來的青年,讀書出來的自然是做不了體力活了,但就算是不讀書的,也沒人愿意受這份罪。從小都是被父母寵著的,誰吃得消這個苦啊。
所以工地上面的嚴重缺乏勞動力,農民工的工資也是因為這樣才真正高起來的。在九八年這會兒,包工頭還是非常威風的,帶著一群農民工到處找活兒干,都是以老板自居的。
但是過了沒幾年,尤其是到2010年之后,這群包工頭尤其是小包工頭,那日子就不好過了,原因是一樣的,沒人干體力活了,你要是還吆五喝六的,人家就撂挑子不干了,你就等著哭去吧。
當年的時候,農民工多的要死,你不干,他隨時可以找別人。現在就不行了,很多小包工頭都是要哄著自己手下的農民工的,天天發煙發酒請吃飯,還得到處結交別的朋友,不然到時候來了大活兒你根本找不到人幫忙。
今天晚上的住宿工地上面的領導早就安排好了,給他們騰出來一間工棚來,大家一起擠大通鋪,侯三爺和石先生去了工地領導那房里面住,領導有個單間,不過今晚上要住三個人了。
晚上演員們擠在一起,非常不習慣,好多人睡不著,還有在低聲咒罵這次苦差事的,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住的還不好,失眠了一整夜。
薛果也沒睡著,他倒不是嫌住宿條件差,而是前面自己單口說的好,現在心里樂開了花,激動地睡不著呢。
他特別想找人說說話,可是何向東卻已經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