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果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在觀眾的掌聲中上了臺,從他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他的臉色就已經恢復正常了,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
是啊,這些人的質疑算得了什么,東子把我捧得高高的又怎么了,難道我還怕這些?
是的,我的單口本事確實不怎么樣,但至少比坐在這里看熱鬧的這些不求上進的人強的多。
更何況,我現在也不差。
薛果邁著穩重的步子上臺,臺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就是一塊空地。
薛果就站在當中,目光非常淡然地看著臺下所有人,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還是第一次他一個人站在臺上表演,因為他一直都是捧哏演員,都是跟著逗哏的一起的。
雖然這一次是孤軍奮戰,而且是自己唱主角,但是他一點不慌,心里面非常平靜,微笑著看看觀眾,看看演員們,看看何向東,看看師父干爹。
何向東也回看薛果,微微頷首。
石先生則是非常緊張,他是生怕薛果在臺上露了怯了,鬧了笑話了。心里面也不由暗自責怪自己不應該什么都順著這孩子的意,這孩子臉皮薄,萬一上臺鬧笑話了,那可怎么辦啊。
侯三爺也很緊張地看著薛果。他們之前只是單純想著讓孩子先在這種小場合試試單口也挺好的,也是個不錯的機會,可誰知道這人還沒上臺,那些演員譏諷質疑的聲音就都出來了啊。
讓他們更沒想到的是何向東居然在臺上那樣捧著薛果說,這一竿子就給人架的那么高了,這是真不怕摔著啊,哪怕是你在臺上說幾句圓場的話也好啊。
眾生眾相,各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
薛果不知道那么多,他在臺上就準備開說了,他的第一次個人表演,也是在演出中第一次說單口相聲。
一段平穩的開場白在薛果嘴里緩緩道來:“大家好啊,我叫薛果,是我們文工團里面一個普通的小相聲演員。今兒晚上最后的一個節目是我來給你諸位表演的,來前兒啊,我一直在想,到底說點什么呢,你說給唱個歌吧,這我也不會啊。”
“你說要是來段對口相聲啊,我那搭檔還不樂意了,他嫌累。我搭檔你們都見了啊,就前面做主持人那胖子,他的身材是充分反映我國改革開放政策的正確性啊。”
“哈哈…”一個小包袱丟出來,觀眾樂了,效果不錯。
說單口相聲入正活之前有兩種模式,一種是跟觀眾聊閑天,吃了沒啊,吃的什么呀,好吃嗎?坐著有茶水喝嗎?出來家里媳婦不管啊?用聊閑天的方式跟觀眾熟絡起來,然后悄然進入正題,開始說單口。
還有一種就是說摔醒木說定場詩,這個最大的作用就是定場壓言。現場觀眾吵吵不停,他們都各說各的,就跟茶話會似的,你這單口還說不說了。
所以這里就需要摔醒木說定場詩,定場壓言,把觀眾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但是這里面有很高深的技巧,憑什么你一念詩,觀眾就得乖乖閉嘴聽你說話。這里面是有竅門和技巧的,念什么詩,什么時候念,哪個字是輕哪個字是重,語速如何,這都是要師父一點點教的。
等定場壓言之后,藝人可以開始說話了,也不一定馬上開始說書,也可以稍微扯一點閑篇,然后再說正文。
薛果這回的演出也沒有桌子也沒有醒木,不過幸好觀眾都在認真看演出,他也不需要定場壓言,就先是甩幾個包袱跟觀眾交上朋友了,然后再慢慢說書。
他也是從小坐科學藝,從曲藝團里面的學員班出來的,到了文工團之后拜了石先生為師,然后再一點點邊表演邊學習,其實他的實力很強,只是平時太收著了。
薛果壓壓手道:“別笑,別笑,我那搭檔胖是好事,咱在往前倒個幾十年,那年代都吃不飽飯,哪兒有胖子啊。咱們說句實話,這胖子的數量直接能反應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甚至可以做國家的臉面。外國友人來了,咱弄一堆胖子站一排給他們看看,瞧瞧,多有面兒啊。”
“好。”何向東大叫一聲好,算是在臺下給薛果捧哏了。他這一叫好,觀眾都看過來,一瞧何向東這胖子樂不滋兒地鼓掌的樣子,他們全都忍俊不禁起來,一片笑聲和掌聲。
薛果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何向東,然后繼續往下說:“咱們今兒要說的這故事就跟胖子有關系,或者說這是一個瘦子變成胖子之后的故事,元代末年…”
這句話一出,何向東眼前當時就是一亮,這活兒入的太漂亮了,這一下子該是把觀眾的胃口都給吊起來了吧。往旁邊打眼一看,發現果然如此。
石先生也是驚訝地長大了嘴,這一句話來的漂亮啊,雖然心中擔憂未減,但也隱隱有了憧憬。
侯三爺目光微凝,薛果入活兒的確不錯,但是這才剛剛開始呢,還沒有到正文呢。
團里面那些相聲演員倒也能分得出好賴來,當時就是一驚,然后馬上安慰自己這只是一次偶然罷了,正活兒還沒來呢。
薛果則是趁熱打鐵往下面說:“有一個人叫朱元璋,朱元璋大伙兒都知道,那是明朝的開國皇帝,洪武大帝。在元朝末年的時候,他舉兵起義推翻元朝。那年代鬧饑荒,民不聊生,但凡是有點活路的也不至于提著腦袋去起義造反啊。”
“哪怕是在軍隊里面一樣經常沒有東西吃,所以那時候的朱元璋餓的跟骨頭架子似得,身上也沒有三兩肉,偏偏臉盤子還大,長著一個大驢臉。”
薛果拿著手比劃著,這一個開頭他就把瘦子的梗給拋出來了:“這朱元璋起義,他也不是一個人,手底下還有好些弟兄呢,像比較出名的,咱們熟知的有那個常遇春啊、徐達啊。在那一年啊,哪一年呢,我哪兒知道去啊?反正就是有那一年。”
觀眾都被薛果的不要臉弄笑了。
薛果自己也笑了一下,見著效果不錯,他就繼續往下說,依然說的非常穩重,娓娓道來不慌不忙,足可見到他的功底了:“這朱元璋帶著常遇春、胡大海還有一干弟兄大鬧北京武科場,寡不敵眾,兵敗潰退,弟兄失散,朱元璋運氣差,落了單兒了。您想想,他這是兵敗潰逃啊,身上也帶著傷,一路上落荒而逃,都沒敢歇上一會兒,這跑出去得有一二百里地兒了…”
眾人聽著,觀眾那邊是聽得越來越入神,演員們這邊可是越來越心驚。
石先生眼睛瞪大,嘴唇張開,吃驚道:“這小子是開了竅了啊?怎么火候突然拿捏的這么到位了啊。”
侯三爺也很是心驚,茫然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