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何向東也好像才反應過來,驚問道:“哦,哦,我這是賠了啊?”
薛果沒好氣道:“廢話。”
“哎呀。”何向東悔恨不已,用手抱著腦袋,直往桌子上撞去,那樣子看起來真的像被幾個大漢施暴過的一樣。
薛果也嚇到了,小心問道:“喲,您這是怎么了,就算是虧錢了也不至于這么大反應吧,下次別走這歪門邪道就行了。”
何向東痛恨不已,臉都快扭曲起來,破口大罵:“都欺負我呀,你們都欺負我呀,欺負我是老實人啊,都騎著我脖子拉屎啊。”
薛果也問:“啊,這么欺負人啊。”
何向東搖搖頭嘆道:“拉干的我倒是就忍了。”
薛果驚訝問道:“還有稀的啊?”
包袱抖出去,大家伙兒都笑了。
何向東神情黯然,很是頹廢地說道:“唉,都欺負我啊,生活也不好過啊,你說我們這些做演員的,苦熬了這么些年,都熬出什么來了,啊,我連一任美國總統都沒當過。”
“啊?你真敢想啊?”
觀眾又在笑,《揭瓦》也是一個傳統相聲,里面的框架完整的是在這兒的,但這里面很多包袱都是何向東現編進去,砸掛砸進去的,包袱很密集,笑料十足。
他這里是現編的痛快了,也幸好薛果的基本功扎實,自己能耐也大,何向東抖露出來的包袱,他都能接得住,還能給翻回去,否則就全掉地上了。
要想做到這一點固然需要演員要有機敏的反應,但更重要的是要能預見對方想要說什么,他這剛說完上半句,你心里就已經知道他下半句要說什么,包袱的點兒在那里,自己已經做完準備了,他包袱一抖出來,你這里自然就能穩穩接住了。
這種方法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非常困難,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面的蛔蟲,又怎么知道人家要說什么。
就算是被你猜到了,還得在最短時間明白包袱點在哪兒,還要想好自己要怎么接,基本上是要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出策略,包袱一下子沒接住,掉在地上了,那就沒有再反悔的機會了。
這個一般人真來不了。
何向東繼續痛恨說道:“為什么,為什么人家都那么有錢,開豪華,住別墅,養條京巴買的狗糧一年就要七八萬,憑什么,我說相聲一年才掙一萬塊錢。”
薛果也勸道:“您也別狗爭經了。”
這個包袱翻得很好。
何向東也瞥了薛果一眼,心里頭頓時放心不少,剛才這幾個包袱都是臨時砸掛弄得,沒想到薛果接的相當穩當,他這心里瞬間就穩了,使起活兒來就更灑脫了。
他道:“你說說啊,人家都住大別墅,就我還租一個小破房子住,就這樣,我們房東還把我給趕出來了,還不讓我住了,太欺負人了。”
這就要入活兒了,薛果也順當地往下接住:“喲,這怎么了,這是,您別著急,慢點說。”
何向東道:“我呀,租房子住就在北京租的房子,在北京的壇子胡同一個大雜院里面,左邊住了一個木匠,右邊住了鐵匠,前面還住了一個娼妓,你說現在禽流感爆了,我也不敢找人家聊天去。”
薛果趕緊攔住了何向東:“哎哎哎,哎你等會兒,這個雞不是那個雞。”
“吁…”觀眾們笑做了一團,起哄聲不斷,這些人什么時候在慰問晚會上聽過這樣的段子啊,這個一出來頓時便產生了炸裂式的效果。
團里那些演員也是狂笑,然后一個個神情無比精彩地看著何向東,都驚呆了。
黃主任先是大笑了幾下,然后又強忍住笑,臉色憋得漲紅,罵道:“這小子,怎么什么話都在臺上說。”
侯三爺臉色有些黑,嘴角撇了撇笑意。
王姐也看傻了,你說有心責怪吧,你還能怎么怪,人家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去救場的,這本身是就有責任有擔當的表現,是需要好好宣傳表揚的,而且看這個架勢這救場肯定成功了啊,效果別提多好了。
那演出完了之后是要表演還是要批評啊,王姐都快崩潰了,只能是暗暗祈禱何向東接下來口下留情,可別什么包袱都在這臺上使啊。
何向東倒是沒管那么些繼續說道:“不說前面的那鄰居了,就說左邊這位木匠吧,一天到晚做木工,右邊那個鐵匠就知道打鐵。哎呀,吵得我啊,我手上一本金瓶梅都看不下去了。”
“您等會吧,您別胡說八道了。”薛果趕緊攔著他。
何向東還在繼續說:“沒辦法啊,我就換了一本插圖版的,唉,我是一個讀書人了。”
觀眾都在狂笑。
“住口。”薛果怒喝一聲,何向東還愣了一下,薛果指責他道:“你這什么文人啊,這書是古典名著,明代的四大奇書之,被你說成什么樣了。”
說完了,薛果還瞪了何向東一眼,何向東也明白過來了,自己剛剛是有一點擦邊了,這種場合畢竟不是在園子里面啊。
不過也幸好薛果剛才接了這么一句,其實主流不主流很簡單,不管你逗哏的表現的如何不堪,只要捧哏的一罵,這就沒問題了,你就不是在宣揚丑惡了,而是把丑惡展示出來,再去批評這種丑惡。
何向東也沒受影響就繼續往下說了:“沒辦法啊,吵就吵吧,就忍著吧,可有一件事忍不了,我們這房東不讓我住了。”
薛果又問:“這為什么啊?”
何向東道:“我住的這是壇子胡同啊,我們房東叫悶三爺,這老頭兒啊掙了一輩子的錢都拿來買房子,現在退休在家就指著租錢過日子呢。其實他這房子是真不錯,廚房,廁所什么都有,而且一個月才六百塊錢,你說說北京城現在上哪兒找去啊?”
薛果應道:“是啊。”
何向東繼續往下說:“而且是月付啊,一個一付啊。我也從來都沒拖欠他的房錢啊,大家都處的挺好的。”
薛果道:“這好事啊。”
何向東又道:“有天早上我到胡同口買水果了,正巧看見我們房東悶三爺了,我馬上就跟人家打招呼啊,我說‘老爺子誒,您干什么去啊’。悶三爺也說了,‘我到處逛逛去啊’。”
“恩。”
何向東開始演起了自己和悶三爺對話:“我說了,‘三爺到家來坐坐唄’,他還問我了,‘喲,爺們兒今兒是怎么了啊?’,我也說‘沒事啊,就請您到家里坐坐啊,您是長輩啊,就算不租您這房子請您到我家里喝口水總是應該的吧’。”
薛果也捧著說:“這好話啊。”
何向東道:“這我就把悶三爺請到家里了,給他送上茶水,然后我轉身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