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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所想要的未來

  就在喬修亞要離開囚室大廳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有一股混沌的氣息正在蔓延。

  魔法世界的瘟疫,從來就不是單純的細菌亦或是生物,沒有魔力亦或是其他超自然因素形成的疾病,哪怕再怎么嚴重也很容易被根除。

  由那名邪教徒血肉內臟形成的黑色液體中,有一股被混沌侵蝕的魔力正在緩緩滋生,雖然因為強烈的正能量光芒照耀而顯得十分緩慢,但它依然堅定不移的朝著周圍擴散,只見那間狹小的囚室如今已經成為了異界一般的景象,令人惡心的渾濁液體在石板上自發的蠕動著,猶如生物一般。

  扭過頭,喬修亞看著這一幕。

  黑血癥,由狂龍帶來的混沌惡疾。

  前世遠南,突如其來,來自深海的龍禍摧毀了半個南方王國,沿海地區無一例外全部淪陷,雖然遠南王國依靠強大的潛實力,依靠人命硬生生的頂出了一條堅固無比的中央防線,但依舊有著許多地方被無奈的放棄,從而徹底淪陷。

  而在淪陷區內,絕大部分人類都被狂化的龍獸吞吃,少部分實力強勁的職業者也是東躲西藏,在夾縫中求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王國軍隊對龍獸的適應力,戰況逐漸好轉,在冒險者——也即是玩家的傾力幫助下,王國軍隊展開了一次次反擊,甚至奪回了沿海的數個港口要塞,并以其為據點,一點一點收復失地。

  而使得這一努力功虧一簣的,便是黑血癥。

  那是星墜833年的年末,一個寒冷的冬日,在漫天大雪之間,一個顫抖著的男人來到了遠南哈爾港口要塞的城門口。

  他渾身被黑色的血浸透,但還留著一口氣,城衛兵認出了這是數天前深入叢林,探索龍獸棲息地的一名知名的精靈冒險家,所以便急忙前去迎接他,察覺對方已經接近昏迷后,城衛兵還把這名已經神志不清男人送入了要塞的醫館內。

  一路上,這名不住呻吟的原住民冒險家渾身上下都滴落著黑色的血液,發出腥臭無比的氣息,不過由于這里畢竟是前線,所以沒人在意這種血液的腥味,所以直到將他送入醫館,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叢林中詭異的生物和龍獸有無數種,說不定這冒險家就是被某種詭異的毒獸襲擊了呢?畢竟能使傷口無法愈合的毒液真是太多了,多到沒人會在意。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沒有明白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而在醫館之內,醫師和連忙趕來的牧師合作治療這名冒險者,魔藥和神術并用,迅速的治好了這精靈的外傷,黑色的血液不再向外流淌,但情況反而更加嚴重了——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中,這名冒險者的身體在他的痛嚎中開始變得浮腫,渾身上下的血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起來,最后,在一聲痙攣般的尖叫后,這個精靈冒險家整個人猛地炸開,液化的血肉和內臟噴射而出,濺滿了整個醫館。

  詭異的死法,加上因為沒有拯救這個可憐的病人,醫師和牧師都感覺情緒非常低落,他們自然察覺了這名死去冒險家尸骸里潛藏的混沌氣息,并對其施以凈化,眾人認為這是某種新狂龍的毒素,就好比是沙漠中的巨蝎那樣,有著能讓人血肉溶解的可怕毒液,只不過更加可怕而已,為此,哈爾要塞甚至從王國首都調來了一大批解毒劑,用來準備應對這種新的未知狂龍,冒險者們也開始做著相應的籌劃。

  他們以為自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實際上卻并沒有。

  潛伏在陰影之中的混沌,早已隨著黑色血液的滴落而蔓延至了整個城市,第一天,哈爾要塞百分之六十的人集體感到不舒服,第二天,百分之四十五的人覺得自己生病了,體內正在發出詭異的液體流動聲,第三天,大量咳血現象出現,除了黃金級強者沒怎么受到影響外,其他全體成員都似乎出現了極其強烈的不適癥狀。

  直到這時,眾人才感覺到不對,或許那并非是毒素,而是某種未知的瘟疫——可這實在是太晚了,一切都無可挽回。

  一個星期之后,哈爾要塞除卻三名不知所措,陷入崩潰邊緣的黃金級強者外,所有人都化作了一地骸骨和遍地流淌的鮮血,原本干凈整潔的港口化作了血腥的煉獄,惡臭不受寒冷的束縛,隨著北風肆意蔓延。

  黑血癥之名,至此傳遍整個世界。

  喬修亞前世,親身體會過這種病癥,不過那已經是瘟疫蔓延的后期了,通過高等神術的治療,戰士并沒有因此而死去,但他完全能理解那種身體的一部分被未知的存在一點一點溶解的感覺。

  這比被猛獸一點一點吃掉,還更要讓人感到惡心。

  “只要抵達黃金境界,那么超凡化的身軀就能輕松抵御這種病癥的入侵,可沒有抵達黃金境界,哪怕就是就差一點點,也很容易被感染。”

  低聲自言自語到,喬修亞不由得回憶起了過去那段和瘟疫對抗的日子,那真是一段艱辛的時光,無數人都敗在了疾病手下,化作一灘溫暖而渾濁和黑血,只剩下脆弱的骨骼和皮囊懸浮在那惡臭的液體上。

  不過,雖然寒冷無法阻止這種瘟疫的蔓延,但火焰可以。

  抬起了手,戰士打了個響指,頓時黑紅色的火焰便憑空出現在了那團蠕動著的黑色血液上,斗氣混雜著秩序之力,從頭到尾,徹底的將其凈化,邪教徒的尸骸也因此而徹底化作灰燼——瘟疫早就侵蝕了骨骼,如今那玩意不比幾塊餅干更加結實。

  冷漠的看著黑色的液體被火焰徹底燒干,喬修亞搖了搖頭,然后轉身就走。

  火焰能完全的燒毀黑血癥借以憑依的所有物質,能徹底的將其焚燒成灰燼,在當年的遠南瘟疫區,只要有人出現一點點虛弱感染的跡象,那么瘋狂的人們就會將這人投入火堆之中,這種瘋狂的行為誤殺了許多只是偶有風寒的普通人,但的確阻斷了瘟疫蔓延的可能。

  因為斗氣的波動和突如其來的高熱,昏迷的邪教徒們也都挨個蘇醒,這些原本面對阿坦尼斯主教都肆意口出污言穢語的狂徒如今卻在一旁縮著身軀,瑟瑟發抖,它們默不作聲,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在驚恐的看著戰士一步一步走出囚室大廳后,這些邪教徒的心中甚至生出了慶幸,哪怕是被拷打至死,它們也不愿意面對那個行走著的夢魘。

  囚室之外,阿坦尼斯原本正在和瑩和凜聊天。

  三人一問一答,似乎聊得很高興的樣子,不過因為察覺到了戰士的腳步聲,他們都一齊轉頭,看向出口處。

  “怎么了,喬修亞,這么快就出來了?”

  老主教有些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子,疑惑的問道:“難道說是想要拿刑具來拷問嗎?這點是我的失誤,居然忘記準備這個東西。”

  說著,他便要起身,朝其他看守騎士要刑具去。

  “不,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他們的目的。”

  出聲制止了阿坦尼斯的行動,喬修亞的口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的目光透露出一種凝重:“或許有些匪夷所思,但…”

  “我相信你。”

  迅速打斷了喬修亞的話,老主教的表情也肅然了起來,他扭頭看看周圍,低聲道:“不要在這里說,我們去樓上。”

  “你說的對。”

  點頭認可了老主教的決定,戰士便叫上瑩和凜,一齊隨同老主教出發,而神機們雖然有些疑惑,但看見主人少見的慎重姿態后,便也沉默的跟上。

  最深處囚室中的正能量光芒逐漸暗淡,而在喬修亞的建議下,阿坦尼斯將所有看守囚室的騎士都叫了過來,他們聯手啟動了地牢的封鎖系統,頓時足有一米厚的厚重鋼層便將最深處的橢圓形囚室和其他普通囚室完全隔絕,為了保險,戰士還讓老主教為他們施展了一次黃金級的大型凈化儀式,將半個地牢徹底通透的凈化了一遍。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領主大人出來的這么快,又從邪教徒們的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但騎士們也從這一行動中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在保證絕對不會開啟封鎖著的鋼層后,眾人離開了地牢。

  順帶一提,這一過程中,喬修亞全程背對著騎士們。

  “是瘟疫。”

  在順著螺旋形的走廊朝著教堂表層走去的時候,喬修亞低聲對阿坦尼斯說道:“這些邪教徒打算散播一種來自瘟疫邪神,致死性極強的瘟疫。”

  他暫時也就說這么多,告知疑惑的老主教自己如此謹慎的原因,隨后更多的消息,戰士準備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慢慢講出。

  要知道,地牢可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而老主教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他緩緩點頭,卻并沒有出聲,顯然,阿坦尼斯也大概從喬修亞之前的要求中猜到了一點。

  眾人沉默的行走,來到了一層,他們跨過黑暗的走廊,來到了彌撒大廳后通向二樓的階梯,而就在眾人準備去找一間封閉的房間,仔細談談有關于邪神瘟疫的事情時,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面容稱得上是俊美,但神色有些疲憊,眼神倦怠而黯淡,看上去似乎是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他原本似乎是聽見了阿坦尼斯的腳步聲,想要和老主教打個招呼,但卻意外的看見了喬修亞的臉,頓時這男人便雙眼睜大,驚訝的聲音脫口而出:“喬修亞?!你醒了?!”

  “是啊,我的朋友,我醒來了。”

  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喬修亞笑著對著這名金發騎士打著招呼,他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數日不見,洛蘭達,你看上去反倒是比我狀態更糟糕。”

  “這件事說來話長…看這個表情,你們是要討論什么重要的事?”

  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圣騎士滿臉疲憊,他仿佛有很多話想說,但如今卻沒有力氣,看出了這一點,戰士便干脆的搖頭道:“別想太多了,雖然我和阿坦尼斯主教的確有些事要談,但還沒重要到讓你忍著疲憊去參與的地步。”

  “等我和老主教談完,就讓他來轉告你。”

  雖然想要拒絕,但喬修亞并沒有給洛蘭達選擇的機會,在瑩和凜略帶一聲歉意的告別聲中,圣騎士只能呆呆的看著喬修亞和老主教快步走上二樓,疲憊的眼睛有些呆滯。

  “連阻止的話都來不及說…果然,我應該先去休息一會。”

  察覺到自己的狀態的確非常不好,洛蘭達不由得搖了搖頭,然后走向自己的房間。

  而在途中,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自己和圣伊戈爾——也即是教皇陛下的通話。

  自從三天之前,圣騎士從異界歸來之后,他就一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首先是靜心祈禱,以圣光化解自然之父殘留在他身體中的神力。

  一名神明的賜福,雖然的確對他大有益處,但多余的異種神力卻對一名圣騎士來說可不是好事,單單為了純化自己的力量這件事,就花掉了洛蘭達大半天的時間,不過相對的,在凈化之后,圣騎士感覺自己的實力大有長進,甚至逼近了極意的門檻。

  當然,洛蘭達感覺自己疲憊無比,但這可不是休息的時候,他強忍著睡意,連夜整理出了自己在異界的整個經過,然后迅速去大教堂的通訊法陣那里,準備和教皇陛下通話。

  但接話的人卻是教皇的守衛,這些忠誠的騎士說教皇陛下正在大神殿的深處,和諸神進行直接的溝通,所以需要他等待一段時間。

  洛蘭達自然不會提出反對的意見,但為了第一時間等到教皇回來,他甚至都沒有睡覺或者冥想,而是一心一意的待在原地。

  這一等,便是一整天。

  也就是差不多半天之前,教皇終于和諸神溝通結束,回應了洛蘭達的通訊。

  對于自己的養子,目前七神教會年青一代最強的圣騎士,伊戈爾教皇有著極大的耐心,他聽完了洛蘭達敘述的異界冒險,卻并沒有表達絲毫不信任的感覺,反而一再詢問細節,表達出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原來如此…自然之父,天災邪神,圣賢傳承和燃魂之王嗎。”

  緩緩點頭,隔著千萬里之遙,教皇陛下的影像緩緩點頭,白發的睿智老者看上去完全的相信洛蘭達的話。

  “您相信我說的?!”

  這點,令洛蘭達異常驚訝,他完全不覺得會有人相信這種離奇的故事,而自己也不過是履行自己的責任,將事實說出來而已,他也沒從未指望過對方會相信,但是實在是萬萬沒想到,老教皇居然如此輕易的就相信了他的經歷。

  “別驚訝,我的孩子,對于此事,我早有預感。”

  伊戈爾緩緩的說道,他的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一名古神全力散發力量時產生的波動,足以跨過數個世界的距離,我早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沒有想到你也參與到了其中。”

  頓了一下,教皇放緩了速度,仿佛是試探性的問道:“如今你也親眼面對過混沌的大軍和邪神的本體了…對此,洛蘭達啊,你有什么感想嗎?”

  而聽到了老教皇的問題,洛蘭達不禁沉默了一會,他似乎是在回憶,然后以慎重的語調,一點一點緩緩說道:“教皇陛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混沌軍勢,也是第一次在對一切都一無所知,沒有其他戰友的情況下,面對這些敵人。”

  “我不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我不知道那個世界的文明發展到了什么程度,我甚至不知道自然之父為何會沉睡在哪里,精靈的文明又是怎樣誕生的,但唯有一點我明白,那就是他們也是抗擊混沌的戰友。”

  雖然弱小,但一樣堅定,這份信念無需語言,也能輕易的理解。

  洛蘭達因多日沒有休息,而顯得有些憔悴的臉龐上,透露出一絲堅定:“如您所說,喬修亞的確告訴了我一些真相,他說,火有薪柴才能燃燒,世界雖然是秩序,但也是建立在混沌虛空之中…倘若我們世界的火已經接近熄滅,那么就必須源源不斷的引進來自于混沌的力量去燃燒,正如他的家族和其他守護者家族所做的那樣。”

  “你已經知曉這一點了嗎。”

  教皇有些欣慰的緩緩點頭:“既然你已經知道,那么我也無需對你保密…是的,因為上個紀元的戰爭,我們世界的火種早已接近熄滅,為了延續初始之火的燃燒,就必須要有混沌的薪柴,而通向邪神世界的封印之地,就是混沌力量最為穩定的來源。”

  “所以說,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對嗎。”

  沉默了許久,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洛蘭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用沉重的語氣,再次開口問道:“為了我們世界的延續,所以必須做出必要的犧牲…他們并非是毫無價值的死去,是嗎?”

  “當然,我的孩子。”

  白發蒼蒼的老人,七神教會的教皇圣伊戈爾以慎重,帶著深深敬意的語氣點頭道:“無論是你犧牲的戰友,還是在此之前因此失去性命的騎士,他們,都是人類的英雄。”

  而在二樓。

  將一切都和老主教講述完畢的喬修亞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過去。

  而阿坦尼斯則是緊緊的抓住了座椅的扶手,滿臉凝重和嚴肅。

  “我會叫三號關注全城的市民健康,而教會也應該派出大量牧師和騎士,四處去各地的鄉鎮檢查是否有瘟疫潛伏的狀況。”

  沉默了許久之后,喬修亞用低沉的聲音開口說道:“至于我,則會去帝都,將這件事報告給皇帝陛下,將其解決,北地的其他三個領地也必須盡快知道這件事情。”

  “這是自然。”

  老主教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應下了這件事,不過他看上去有些疑惑:“但你要如何解決這件事?和實體的敵人不同,這可是無形的疾病,無法用拳頭和武器毀滅。”

  “我自有辦法。”

  戰士冷笑著看著南方,目光仿佛能夠床頭虛空,直視那瘟疫的發源之地,狂龍肆虐的場所,他曾經戰斗過的那個戰場,如今的喬修亞眸子中滿是冷漠,以及一點藏在深處,仿佛正在燃燒著的焰光:“沒有人比我明白這些玩意了。”

  那些擴散瘟疫,企圖收割無數生命的邪神信徒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會出現他這種存在。

  戰士甚至比它們的信徒更加了解這種瘟疫。

  所以這一切的結果,必定和那已經凝固了的過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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