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關于這場刺殺風波雖然鬧得沸沸揚揚,但作為受害者的曹操卻沒有太多表示,他知道這個虧,自己只能無奈的吞在肚子里,那日在收到呂布恐嚇信少有失控之后,開始默默地舔舐傷口,這場刺殺,對曹操帶來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高層文武重臣中損失了陳群已經讓他心痛,但相比這個,整個基層官員體系被呂布徹底癱瘓,更是將曹操弄得焦頭爛額,然而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就在曹操剛剛將這股刺殺風暴鎮壓下來,整個關東大地都陷入人人自危的情況下,北方傳來的消息讓曹操有種雪上加霜的感覺。
冀州,鄴城。
自當年郭嘉掘開漳水,倒灌鄴城之后,昔日袁紹的政治中心便凋零下來,加上此地瀕呂布與曹操的邊境,常年會遇到從北方過來的小股部隊襲擾,不少留在鄴城附近的百姓,或舉家南遷,或干脆直接投往冀北地區,聽說那邊的待遇是不錯的,總之,這座往日足矣堪比洛陽、長安的大城,如今卻是繁華落盡,只剩下一片凄涼。
此刻,黑壓壓的大軍順著官道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站在高達三丈的城墻上,看著那密集的如同蟻潮般涌向城下的軍隊,鄴城守將趙德面色有些蒼白,雖然是邊防重鎮,但整個鄴城乃至魏郡,滿打滿算兵馬加起來也不過萬余,鄴城守軍不足五千,面對突然殺出來的冀北大軍,鄴城守將趙德只覺得頭皮發麻。
更糟糕的是,鄴城城內也出現了不穩的現象,之前的一場恐怖刺殺,冀南這邊絕對是重災區,上到太守,下到縣令乃至小吏幾乎被屠戮一空,如今鄴城之中人心惶惶,隱隱有暴動的跡象。
狼煙已經冉冉升起,然而趙德心中卻沒有一絲把握,只是看著對面那密密麻麻的軍隊,只憑鄴城之中這不到五千的守軍,能否支撐到援兵來援,趙德心里沒有一絲把握,按著腰間的佩劍,指節卻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
“將軍快看,他們在干什么?”趙德的副將指著對面的人群,驚訝的說道。
“嗯?”趙德聞言一怔,順著副將的指示看過去,卻見這些呂軍并沒有攻城,也沒有搬運攻城器械,而是在距離城墻足有三箭之地的地方,開始搭建圍墻,不錯,就是圍墻。
那些軍隊仿佛一下子成了工人,或是挖掘溝壑,有的迅速將木材源源不斷的運過來,開始搭建一座木質的圍墻,同時每隔一箭之地的地方,開始搭建塔樓,很奇異的風格,而且仿佛經過專門訓練一般,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隨著地基打開,一座座箭塔開始宋麗起來。
不只是這邊,其他方向也來報,對方似乎并沒有攻城的意思,而是開始搭建圍墻箭塔,整個鄴城一下子仿佛成了一座內城,再往遠看的話,在另一邊也開始筑寨,與正面的圍墻拉開十幾丈遠的地方。
趙德的面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他雖然不是什么名將,但也不是蠢蛋,對方并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根本就是打著圍困鄴城,然后狙殺援兵的主意。
“快,息了狼煙!”趙德面色頓時一變,鄴城乃是邊防重鎮,如今遇到侵襲,冀州守將夏侯淵定不會坐視不管,但對方這番動作,明顯是打著引夏侯淵來進攻的打算,從一開始,鄴城就是對方拋出來的一個誘餌,趙德自然不能讓他們如愿。
“將軍,城上把狼煙給滅了!”呂布軍大營之內,一名副將來到張遼身邊,躬身道。
“他們不點我們點,多點幾處!”張遼掃了一眼鄴城的方向,繼續指揮著周圍的士兵:“大家動作快一些,每座箭塔上都要有一架戰神弩,一架排弩以及三架連弩,兄弟們,我軍練兵五年,這是五年來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給我記住,只要還有活著的敵人,就別給我吝嗇箭簇,曹操那個矮矬子竟敢刺殺主公,這口氣,別說主公咽不下,我們也咽不下,這仗,一定要打,主公說了,冀州是他曹操應該賠給我們的,先跟本將軍把冀州的兵打沒了,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想不想立功!”
“吼吼吼”一群將士聽得興奮地揮動著手臂,這五年來,呂布那邊還能打打異族,但這邊,除了偶爾小股部隊過來冀北地區襲擾之外,他們的任務就是日復一日的練兵、練兵再練兵,都快將人給練吐了,如今難得呂布說放手去打,這群冀州強兵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們要證明,自己不比關中那五部人馬差。
“狼煙,給我點起來,讓那些曹矮子的人快點過來送死!”張遼大笑道,別說這些兵,這五年來他這位冀州大將也被憋壞了,作為跟隨在呂布身邊的老人,眼瞅著魏延、趙云、馬超、龐德、甘寧這些新人不斷崛起,自己雖然坐鎮一方,已是呂布麾下一方大員,但那種被超越的危機感卻始終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需要一場大仗來再度穩定自己在呂布麾下的地位。
鄴城城墻上,看著四面八方升騰起來的一股股狼煙,趙德氣的面色發白,指著對面破口大罵:“張遼小兒,卑鄙無恥,有本事來攻城啊!”
“攻城?”張遼在一座已經搭建好的箭塔上踹了兩腳,試著箭塔的穩定性,聞言翻了翻白眼,仗可沒有這么打的,現在鄴城就是他們圈養起來的豬,等收拾了夏侯淵的部隊,什么時候收拾都不晚。
“派人查探四周,派出戰鷹,嚴密監視夏侯淵動向,還有派人去漳水上游建立營寨,每日以飛鴿傳訊匯報軍情。”張遼冷笑道,當年呂布就是吃了這上的虧,他可不能重蹈覆轍。
趙德罵了半天,眼見對面根本沒有反應,又是憤怒又是無奈。
“將軍,不如今夜末將帶人去襲營!”副將鏗鏘道。
“襲營?”趙德有些猶豫:“那張遼乃呂布麾下宿將,怎會沒有防備?”
“將軍請看!”副將指著張遼的大營笑道:“末將剛才觀看,那張遼兵馬雖然遠超我軍,但也不過三萬之數,如今卻將兵馬徹底鋪開,分散鄴城四周,我等只需集結精銳,猛攻其一段,以對方立下的營寨,根本無法迅速集合!”
趙德聞言不禁目光一亮,點點頭道:“好,我給你兩千不三千精銳,今夜子時,出城破敵!你且去準備,令將士們吃飽喝足,今夜定要將此狂徒拿下。”
“喏!”
時間就在鄴城守軍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大量的木材運過來,隨著對方防御工事的不斷完善,便是作為守將的趙德也不得不驚嘆其工事的完美,前后圍墻到最后竟然被連成一體,甚至連頂部都搭上了隔板,能完美的防御敵人的箭雨拋射,只是對方每隔數十步,就掛著一面銅鏡,卻不知道是為何。
夜幕終于降臨,對面的軍營里已經開始生火造飯,但從城墻上看去,除了一縷縷炊煙之外,根本看不到對方內部的情況。
深夜,鄴城的大門悄然打開,三千鄴城精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城外,如同幽靈般向著三箭之地之外的圍墻摸去,對面漆黑一片,趙德站在城墻上,雖然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卻依舊死死地盯著,這一仗,關系著冀州的歸屬,鄴城的未來,由不得他不謹慎。
“咣當”
寂靜的夜色下,城墻下傳來一聲什么東西倒地碰撞的聲音,異常刺耳響亮,哪怕隔著老遠的趙德也能清晰的聽到。
“呼啦”
就在趙德面色大變的時候,對面的軍營中,十幾支火把突然亮起,然后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有人將火把放在銅鏡之上,然后數十面銅鏡同時反射出的光芒,將圍墻前面數十步范圍內照的透亮,那三千名準備夜襲的兵馬此刻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一般,孤零零的在一道道鏡光的照射下,無所遁形。
趙德面色大變,沒想到那銅鏡還有這等用處,緊跟著不等被驟然出現的光芒刺的睜不開眼睛的鄴城將士反應,那寨墻背后傳來一聲冷酷的厲喝:“放箭!”
“咻咻咻”
一聲聲短促的嗡鳴,趙德站在城墻上,看到令他驚駭欲絕的一幕,三千名將士仿佛被無形的鐮刀收割的麥子一般,成片的倒下,那光芒照射的地域之外,根本看不到黑暗中倒地有多少人在放箭,帶頭的將領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后排的將士見勢不妙轉身就跑,那圍墻突然出現一道口子,黑壓壓的一支人馬沖出來追殺一陣才折返,凄厲的慘叫和哀嚎聲只是持續了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滿地的尸首和幾乎被箭簇覆蓋的地面。
鄴城的城墻上,看著眼前的一幕,趙德乃至他身后隨他觀戰的一群鄴城將校,面色慘白的看著那些折返回來的敵軍開始有條不紊的收集尸體和箭簇,最后將尸體倒上火油,直接焚燒,不少人牙關開始打顫,三千人,連人家一波攻擊都沒撐下來,就被擊潰,最后逃回來的,竟然連兩千人都不到,呂布的軍隊,竟然已經強悍至斯!?一股深深地絕望涌上所有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