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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掃盲班

  老四深吸一口氣,鼻腔里滿滿的紅燒肉香味。別人都沒動筷子,他也不好下手,只是那味兒催命似地鉆進鼻孔,引地唾液不斷分泌。

  “喝點不,這里啥酒都有”,邊梅問李和道,同時熱情的給老四夾了菜,“小妹,盡管吃,不要客氣,我跟你哥聊會天。”

  老四也只能顧著吃了,添了碗米飯,也聽不到兩人低聲不知道聊的啥的內容,好菜好肉的誘惑力無疑更大。

  邊梅說,“你看吳青峰在電力局是管附近這一片的,出門誰敢惹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說,這們是我的管轄范圍,誰敢不聽話,不然讓他立馬沒電。”

  李和第一次發現,光明正大這個詞可以這么用。

  和邊梅聊的越多,他心里總算是放下了幾分,不過還是打算先看看再說,人不可貌相,也保不準是自己看漏了眼。

  不過在李和剛來,這姑娘沒表面那么粗獷,他還是愿意提點幾分的,就看日后這姑娘會不會做人了,現在說得再多也沒用。

  李和看了看外面雪下的越來越大,擺擺手說,“不喝酒了吧,喝多了誤事,這么大雪,等會回去路上不好走。”

  吃完飯,李和帶著老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鐘了,老四力氣小,根本提不了東西。

  李和沒辦法,買了根扁擔,袋子綁在兩頭,硬是從飯店挑到汽車站,下了汽車又從鎮上挑到家里的。

  李隆說,“劉傳奇下午找你呢。”

  李和問,“說了啥事沒有。”

  “要開掃盲班,找你當臨時代課老師。”

  “真會拉壯丁。”李和苦笑。

  這也是城市和農村的兩級分化,城里很多人都忙著出國鍍金,農村人倒好,跑掃盲班鍍金來了。

  晚上的時候,雪又大了幾分,王玉蘭燒了一大鍋的水,還取出來了些白面,居然破天荒的舍得把家里掛在外面的臘肉拿了一條進來,說是做些肉臊子搟點臊子面。

  李和激動的淚流滿面。

  王玉蘭看著李和買回來的一大堆東西,那得多少錢,氣鼓鼓的說,“只允許你敗家啊。”

  李和去了劉傳奇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她老娘宣布,“阿娘,你也得進掃盲班。”

  如今“掃盲”這個詞早已退出了中國歷史的舞臺。

  如果是40歲以下,父母不識字的話倒是很稀奇,如果要講到文盲至少也要排到爺爺輩。

  中國掃盲運動,從50年代開始一直持續到21世紀,從百分之八十的文盲率降到不足百分之三,應該是人類歷史的奇跡。

  新中國成立之時,十個人里面能找出兩個會寫自己名字的都很困難,小學畢業就算文化人了,哪像現在大學生多如狗,博士滿地走。

  改革開放后又是開啟了一輪掃盲運動,整個洪河橋公社年年掃盲任務不達標,李莊這樣的更是年年墊底。

  這次縣里發了狠,哪個村不達標,這個大隊書記也是到頭了。

  劉傳奇著了慌,跟上壩村的書記一合計,兩個村一起開班,年三十的跟前都把大家都動員起來,便是盼著能把這事給辦了。

  這次是臨時搭的班子,縣里沒有派掃盲工作隊員,只好把幾個小學教師和李和推了上去,做民代老師,也顧不著他們樂不樂意,直接把人選給定了。

  他們把村委會的屋子打掃干凈,一伙人瞎鬧騰,臨時掛了黑板,沒有桌椅只能搬來一些破木長板凳,湊合湊合,就這樣成了教室。

  教室有了,劉傳奇又遇到了跟以往一樣的問題,村民們并不積極,好說歹說就是不愿意來,這掃盲對象以婦女居多,有人說:“白天看孩子,洗衣服,燒飯,哪有時間上民校?”

  有些封建思想嚴重的老太太不讓自己的姑娘、兒媳上掃盲班。她們說:“男人女人黑夜上民校攪和在一起,有什么好的?棉花見火哪有不著的?”

  李和見劉傳奇嘴角上火,這么為難,就說,“你在大廣播里喊一嗓子,咱村掃盲不達標,地收回來,重新開吃大鍋飯。”

  這年頭嘗過分地的好處,誰還想吃大鍋飯?

  劉傳奇一跺腳,照辦,心想非得治治這幫不省心的老娘們。

  村里廣播一響,那群頑固分子是不來也得來,一個兩個干瞪著眼,邊罵邊妥協,看她們的模樣,沒幾個樂意的。

  王玉蘭死活不樂意去掃盲辦,吱聲道:“死活一輩睜眼瞎了,多識幾個字能成仙還是咋的。讓我拿鋤頭行,拿筆就太難了。”

  像王玉蘭這般想法的人太多,以前大字不識個,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非得倒騰這玩意,凈是添麻煩。

  不過也有積極的,一心盼著多識幾個字。

  開課那天,也離年三十沒幾天了,李和滿懷信心地去了,只見堂屋兩面板壁和一面墻上貼了十幾條標語,一條標語寫的是高爾基的話:書籍是人類進步之階梯。

  還有一條是列寧的話:在文盲充斥的國家里是建設不了社會主義的。

  大隊干部向大家分發識字課本,李和也拿了一本。

  識字課本上有一張常用字表,列有2500個字。

  一個村委會硬是塞了二個村子的八十多號人,站著蹲著坐著,都有。

  年紀大的四五十,年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穿得都是顏色各異。

  “一張椅子h,h,h,h要頂格寫,占據第一格和第二格。”李和被趕鴨子上架,在教室里做起了義務工。

  這學認字,肯定還得從拼音開始…

  里面姑娘小媳婦居多,屋里嘰嘰喳喳,李和不停地敲著手里充做教鞭的樹棍,就是安靜不下來,十分鬧心。

  這些可不是真學生,都是村里熟人熟臉,一句話重話不能說,否則傷了和氣。

  有的人嗑瓜子,有的人納鞋底,嘮閑話的也不少,沸沸揚揚,就沒幾個是認真聽的。

  臺底下甚至還有她老娘王玉蘭,正跟潘廣才她老娘底下聊的眉開眼笑,不亦樂乎的。

  說是說不得,罵是罵不得,李和硬著頭皮站在臺上一個人吐沫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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