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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誰來站崗

  “哎呀,終于找到你了,李和同學。”

  李和下課剛出教室門口一瞬間,就被人堵住了。

  “扎海生同學,找我有事?到那邊坐會吧。”李和迷糊了一下。

  扎海生道,“不好意思,可以聊聊嗎?”

  李和對他也沒啥厭惡,更多的是可惜,實際上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剛成年的缺愛的孩子而已。

  “行,沒問題,那邊花壇坐會吧。“李和帶著扎海生一屁股坐下,也不在意花壇的石凳是不是有灰塵。

  扎海生咳了下嗓子道,”你那天的話,對我的震動很大,我是真心的感謝你。

  可是有些話,我還是需要向您討教。

  關于真理標準的討論,我想你是讀過的吧?

  讓理論突破禁區,讓思想掙脫囚籠,小平同志是支持的,你不覺得我們新一代年輕人需要充滿理想、激情、良知,勇敢的做時代旗手嗎?”

  看著那不服氣的眼神,分明是來找回場子的,李和心里一樂呵道,“我記得,改革開放的政策是讓經濟得到發展,讓生活得到改善,核心就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

  不管什么思想,什么主義,只要拋開經濟建設這個核心,我都是持保留態度的。

  不管什么思想,什么主義,不結合中國具體國情、中國特色,我也是持保留態度的。”

  扎海生氣呼呼的道,“那你這分明是倒退主義,投機主義,保守主義,你為什么不能睜眼看看世界,世界潮流,世界趨勢,只有我們還悶在在井中,得不得空氣。

  我讀完馬恩全集,又從馬克思追溯到黑格爾。閱讀中我很痛苦地開始了對黑格爾辯證法的反思批判,我們需要從受到壓抑的時代走出來。”

  李和笑著擺擺手道,“我堅持的觀點是中國人的道路必須自己探索,自己走。不結合中國國情,盲從西方,大而空,沒好果子吃。不能因為犯過錯誤,就去否定所有。”

  扎海生無奈的笑道,“你比我認為的要固執多了。”

  “這不是固執,我這是對中國的信心。恰恰因為之前西方的圍堵封鎖,中國現在基本上是一個具備完善工業體系的國家。

  所有的工業39個工業大類我們基本都有,雖然不是高精尖,但我們有吃苦耐勞的工人,潛力無限的青年人。

  只要改革開放的決心不變,不出三十年,我們就能讓全世界嚇一跳,”李和突然話鋒一轉道,“我倒是建議你去讀一讀經濟學,多走走多看看。如果畢業后有機會,你會去哪里?”

  扎海生不知道李和哪里來的自信,只得嘆著氣道,“謝謝關心,我想去高原看看,一直沒變,一直向往,我想一個人,感受所有純凈的風光,在高原上張開雙手,擁抱藍天,在輕風中,放飛自己!”

  文藝青年的思維,李和理解不了,只得道,“那你為什么不去南方去看看,感受下這個國家日新月異的變化,這才算關注社會,關注民生吧?”

  “我會去看的,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你是皖北的吧?我是皖南的。我們還是老鄉呢。你下午有課,我就不耽誤你了。”扎海生說完就要走,明顯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李和不想他誤入歧途,這是個很純粹的年輕人,有激情,也有夢想。看了下時間,應該不會耽誤下午上課,對扎海生道,“你跟我來,我帶你看一個人,也許你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扎海生沒有拒絕,跟在李和后面,兩個人出了校門。

  走到西單街口,一個很特別的修鞋攤格外引人注目,攤位在兩堵墻中間凹進去的不大點的空間里,上邊掛了一個牌子,寫著“軍人免費”。

  攤子不大,一個戴著單帽的人在埋頭干活兒,只能聽到叮叮當當的鞋錘聲音。

  李和停下腳步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帶你來看修鞋的攤子,你看看那個人左腿。”

  扎海生順著李和的手指看,驚道“他.....他..一只腿沒了....”

  “他叫李愛軍,剛剛從越南戰場下來,還不到30歲,被炮彈炸斷了腿.”李和點點頭,說完話,不等扎海生反應,又幾步走到李愛軍攤子跟前,道,“兄弟,吃飯沒呢,還忙著啊?”

  扎海生看見抬頭的那個年輕人,黝黑的臉面,單純的笑容,好好的人,怎么會沒了腿呢。

  “等會我老妹給我送飯,你吃了嗎?小李子,你下午沒課啊,”那年輕人笑著回答,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扎海生,“這你朋友啊?”

  李和笑著道,“我朋友,聽說了你的英雄事跡,非要來認識認識你。”

  “我還是狗熊呢,我哪算什么英雄。”年輕人臉色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臉色有點不自然。

  李和知道他憂傷什么,李愛軍上了戰場,和戰友奉命前去支援。

  正在向下方移動時,敵軍開始了偷襲掃射,李愛軍臥倒在一道土坎后面,親手崩了兩個。后來對方一輪炮彈,炮彈碎片中的是左腿,沒有打中骨頭,卻射斷了股動脈。

  李愛軍形容那血“不是往外流,而是往外噴”!

  醒來后,李愛軍躺在醫院里。

  整個戰斗下來只有他一個人活著。

  扎海生問道,”你應該有政府補助吧,怎么還出來擺攤?“

  李愛軍嘆口氣道,”我家住3樓,以前都是我舉著70多斤重的大米上下樓,健步如飛。

  現在聽著老倆口拎著重東西上下樓,每走一級樓梯就‘咚’的一聲,聽著心里難受。不如出來練攤。”

  扎海生木訥無語,簡單的”哦“了一聲。

  李愛軍不滿的反問道,“你是可憐我了?告訴你,相比我那些犧牲的戰友,我哪里還有什么臉活著。

  你問我后悔嗎?我會告訴你不后悔。

  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打完朝鮮戰場的美國佬,還要打印度,打越南嗎?這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精神氣。

  這點精神氣沒了,我們還做什么中國人。

  我自己有兒子,將來還會有孫子,我不能讓將來外國人指著他鼻子罵中國人沒種。”

  扎海生勉強笑道,“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真的。”

  李和拍拍李愛軍的肩旁道,”他沒別的意思,你別多心,我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有時間來找你。我上次查了下書,你這個情況以后可以裝假肢,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李愛軍猛地一喜,“可是真的?那有能裝這玩意的,可別忘記告訴我。”

  回去的路上,李和酸了酸鼻子,道,“我也會替他委屈難過。是不是覺得他迂腐?可不是有句歌詞嗎,你不站崗,我不站崗,誰來保衛咱祖國,誰來保衛家,誰來保衛家...”

  說著說著,李和輕聲唱了起來,最后輕聲嘆道,“這才是最可愛的人。”

  扎海生好像猛地明白了什么。

  “謝謝你,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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