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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李兆坤回來了

  王玉蘭最近倒是越發順心,二兒子考上了大學,而且哥倆越發爭氣,手頭又闊綽,村里村外都能聽著奉承話。

  就是最近上門打探親事的也不少,都是提的大閨女和老三,至于大兒子,這幫老貨倒是想得美,俺家老二將來吃商品糧,端公家飯碗的,至少也是娶個白嫩嫩的城里姑娘。

  不禁又擔心起自己男人了,要是擱家也能享福咧,在外面吃不飽,睡不好,受老罪了。

  以前光景不好,嫁閨女,娶媳婦,總沒底氣,可現在這境況好了,倒不得不準備了。

  午飯端上桌,王玉蘭就說道,“最近你潘嬸子還有大壯他娘,提了幾個后生,要不梅子去相看下,年齡橫豎也不小了。”

  李梅對自己的親事,說不著急也是假的,打眼看看方圓幾里地,哪還有她這年齡沒有相人家的,一般農村十七八歲都是結婚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喊她老姑娘呢。

  可擔心要是嫁出去,不放心這家,兩個兄弟年齡大了,他們好賴不愿意她看顧了,可下面還有倆丫頭片子呢。

  李和想不到老娘會提這一茬,他倒是希望還把前世的姐夫找回來。

  對前世的姐夫,倒是打心眼喜歡。

  現在不知道怎么接話了,難道跟他們說,我已經給大姐相好對象了,你們不用操心。只得說,“爹又不在家,要是瞞著定了,他回來說不準又鬧幺蛾子,你忘了之前的事?

  親事都快到下定了,他說不中,最后不還是黃了嗎?”

  王玉蘭一聽,倒是不樂意了,“你這孩子咋說話呢,什么幺蛾子,你爹做啥不都為了你們好?”

  兄妹幾個互相瞄了一眼,低頭扒飯就不說話了。

  這鍋只能給自己親爹背,李和倒是用的屢試不爽,這爹也只有這么點用處了。

  之前拿了大學通知書王玉蘭興沖沖的要辦酒席,這考學了可是臉面事,他也是推脫等李兆坤回來,月底不回,咱再辦。如果他的翅膀煽動的不大,這李兆坤可不就快回來了嘛。

  在農村辦酒席可不是簡單的,規矩多,忌諱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有時要是不懂里面的彎彎道道就會得罪人,李和對這種事可不愿意費心思,雖然李兆坤是個混人,可這農村的場面事都是辦的極順溜。

  小丫頭也不怕熱,在門口逗弄著吃碎米飯的小雞仔,毛茸茸的一團,可把她喜歡歪了,捧在手里不敢用力氣,把弄壞了,可要挨揍的。

  這些雞仔都是李和從省城回來路過方集公社買的,前前后后買了40多只,被小丫頭揉來搓去,倒是受了不少驚嚇,糟蹋了五六只。

  原本就打算偷偷摸摸就放在老土屋,人說生活善于發現,李和定眼一瞧,路過靠南邊的縣市集鎮,人家就光明正大散養在屋前院后。

  李和就算吃了定心丸,小雞稍微能吃米飯,就直接散落在院子里了,后來又買了20只鴨子,直接丟到門口水渠里。

  李福成和兩個兒子雖然也跟在后面買了好幾十只,但心里有點顧忌,可不敢這么名目仗膽放外面。

  李和說,“方集公社跟咱雖然不是一個縣,可離這才幾里地,人家日子可比咱滋潤,人家都能這樣,咱為什么不能,都改革開放了,你看現在誰還提割尾巴這茬?”

  李福成三人也就索性放開了,自家屋里之前偷養的老母雞都散開了,屋里也不用大夏天聞著臭味了。

  看著李兆坤家門口成群結隊的小雞仔和小鴨子,首先就把來經常串門子的幾個老娘們給嫉妒壞了,一狠心也就有樣學樣。

  哪怕有了事,日子再差能比現在差?

  跟傳染病似得,就這樣整個李莊氣氛陡然不一樣,買不到雞仔的就直接用偷偷摸摸攢的雞蛋孵化小雞。

  豬屠戶陳永強倒是更狠了,直接蓋了幾間豬圈,養起了豬,這家伙鼻子靈,你道他這生豬從哪來?

  南邊已經不少農民家里養豬了,只有價格合適,人家就愿意賣,可比賣給屠宰場價格合適多了。

  他經常出門,倒是見識了不少,也沒少掙錢,只道政策還沒到這邊,只想時機一到就開始養豬。

  可現在李家兄弟做出頭鳥開了先河,他還怕啥子,也不等了,直接從南邊買了三頭豬仔,蓋了豬圈。

  陳永強現在倒是真心佩服這李家老二了,學習好,做生意腦子又靈,有事情經常都愿意找他商量。

  有了開頭,就沒了結尾,有一家就有兩家,李莊開始了一場養殖業大賽,你家養了豬,我家還養了羊呢。

  有嫁到外村的閨女回到李莊的一看,也是回去開本村先河,有村干部過來問,這些小媳婦就直接回答,“你們這些村干部咋不學學李莊的劉傳奇?”

  上灣,王壩村不少村干部都不禁對劉傳奇恨得牙癢癢。

  劉傳奇真的想仰天大呼,擱家里坐著都能躺槍,這鍋我不背!

  這事公社得了消息,有不少人嚷著說,不參加集體生產勞動,蹲在家里搞私有化,已經走到資本主義的路上去了,這叫“資本主義土圍子”,而不叫“資本主義尾巴”,是因為不僅公開養雞,而且有的還養了幾十只雞。

  劉傳奇已經把這李家老二在心里罵了八百遍,這熊孩子咋這么能折騰呢。

  現在不止是李和一家問題呢,整個村都是,一個不好就是眾怒啊,以往依靠的是基建隊員都是這樣干,現在讓他們自己割自己尾巴,他們能樂意嗎?

  他心里也明白,這皖南邊不少地方土地都分開了,搞了什么土地承包,他們這邊養幾只雞又算的了什么事請。

  公社頭頭腦腦開了幾次會,也沒結果,政策吃不透,大家也不敢隨意處置,這些年形勢不一樣,很多人都平反了呢,風頭浪尖上一點錯處,就是給自己麻煩。

  劉傳奇找到李和,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孩子,咋這么捅婁子呢,你好歹讀書比叔多,你給叔參謀參謀!“

  李和心里對劉傳奇倒是蠻有好感的,這家伙做了十幾年書記,沒禍害過人,不管是城里來的知青,還是被放到這邊勞動改造的所謂頑固分子,都是憑良心對待。

  他笑著說道,”叔,咱這可不是私有化,咱這可是集體合作社,你看咱們有養雞合作社,養豬合作社,只是放在社員家里養的,是不是這個理吧?“

  劉傳奇一拍大腿,道,“對,就是這個話,俺都想敲開你腦子,看你小子怎么長的。“

  當晚,各家各戶派了代表開了社員大會,簽了協議,成立了李莊養雞合作社,養豬合作社。

  一下子多出了七八個合作社。

  對外公開,養殖的牲口歸集體,但是對內愛怎么處理自己就怎么處理,但是不能對外說出去。

  各家各戶有的當場賭咒發誓,比如生不出兒子,出門撞車。只要掛個合作社名頭,養好了還歸自己,傻子才說出去呢。

  李兆坤這些年越發不如意,常年背著個破帆布包,一個木箱子,夢想他大約是有的,大概就覺得土里刨食特沒志氣,特現眼丟人,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多大能耐。

  這趟回來準備從家里拿點本錢,去南方賺大錢,回來的老鄉說,深圳到處機會,錢都埋腳跟子了。

  想想自己每天賣些針頭線腦耗子藥,走村串巷勉強能糊住口,可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到洪河橋公社太陽還是老高,滿頭大汗,肚子都餓的直叫娘,可口袋買完車票,就一毛錢都沒了,路途上也是賣點東西湊頓飯,只得挺著身子急匆匆往家趕,這李莊還是那個李莊,可就哪里說不出來的怪,娘的怪咧,莊子里人看自己的眼神咋那么奇怪。

  以前大家伙遇見李兆坤都是喊他”二流子,二流子“,可現在大家伙突然好熱情,平輩的喊他名字,小輩的居然喊他叔,還有遞煙的。

  李兆坤心里直犯嘀咕,真他娘見鬼咧。

  走到三間瓦房前,李兆坤用手比劃,這是潘廣才家,這是黑子家,那家門朝南,那家屋坐北,去那家拐彎,去那家抹角,去那家過溝,去那家跨坎,閉著眼睛都能走到,這是咱家門前大水溝,沒走錯路啊。

  李兆坤似乎明白了什么,難怪進村大家笑得賊兮兮的,那是赤裸裸的嘲笑,腦子轟的一下炸開,血液上翻,吼道,“干xx娘,誰tm占了老子的宅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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