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子內的白衣男子面如冠玉,長相極為俊雅,見楊易與顧采玉走到近前,對兩人笑道:“二位遠來辛苦,且在亭內歇息片刻,喝杯水酒再向前走不遲。(〈”
一抬眼,看到了顧采玉手中剩下的一枚桃子,臉色一變,失聲道:“千年仙桃?兩位好福氣!”
顧采玉道:“什么叫好福氣?這叫做好才氣!若無才氣,哪來福氣?”
白衣男子一愣,隨即笑道:“不錯,確實是好才氣!若是沒有傳世詩歌以作交換,竹老先生也決計不會將這仙桃送與二位。”
他看向楊易,“兩位才情驚人,既然能走到我這個亭子里,可見當真不凡…”
他還欲再說什么,卻被楊易打斷道:“老兄,你這里有多少美酒?”
白衣男子道:“聞君來此,不敢怠慢,我特意在當陽城中遍尋好酒,全都拉到此處,雖然比不了中州之地的絕世佳釀,但也能稱得上‘美酒’二字。”他伸手指向身后,“兩位請看。”
楊易與顧采玉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在亭子臺柱后面,擺著一排酒壇,這些酒壇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的排在了臺子下面,數目不下百余壇。
楊易笑道:“老兄倒是有心了。”
他伸手虛抓,已將不遠處的石凳拿到手中,坐下之后,對白衣中年人道:“口渴的厲害,勞煩老兄隨意來一碗解解乏。”
白衣男子道:“仁兄此言差矣!喝酒豈能隨意?”
楊易啞然失笑,“若是連喝酒都不能隨意,那這酒不喝也罷!”
白衣男子道:“不然!酒為糧食之精華,豈能不慎重對待?”
楊易笑道:“愿聞高見。”
白衣男子道:“高見沒有,倒是有一點淺薄的想法。”
他嘆道:“喝酒也要分時候,你看現在烈日炎炎,仁兄又言口渴,此時宜喝葡萄酒為佳。”
楊易搖頭笑道:“老兄,若論飲食上面的講究,你不如我。”
他看向白衣男子,搖頭道:“我當年有過一段時間非常講究飲食之道,后來逐漸厭煩,喝酒吃飯也弄那么多的規矩,實在是與我本人的性情不符。”
白衣男子笑道:“哦?還請不吝賜教。”
楊易笑道:“你剛才說夏日喝葡萄酒最佳,說的確實不錯,但葡萄酒也需要冰鎮之后,去掉其中暑氣方才能夠下口。”說到這里,楊易道:“勞煩老兄先來一碗葡萄酒。”
顧采玉道:“來兩碗!”
中年漢子笑道:“冰鎮葡萄酒,暑天消暑,確實是最佳飲品,不過這是天下人皆知之理,算不得一家之言。”
顧采玉道:“就算是人盡皆知之理,剛才卻沒有聽閣下說出來。”
白衣中年人笑道:“小姑娘伶牙俐齒,卻也不多見。”
他伸手一招,已將身后的一個酒桶提了過來,笑道:“這桶葡萄酒乃是西域大漠運來的葡萄酒,中原已然不多見。還請仁兄品鑒。”他說話間,已將酒桶木蓋打開,取出兩個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對楊易道:“喝葡萄酒,需得用水晶杯,方才有幾分雅趣,若是用大碗喝葡萄酒,未免有牛嚼牡丹之感,可謂是大煞風景。”
他將酒桶放在石桌之上,手掌在酒桶之上輕輕一拍,一股鮮紅的葡萄酒便從酒桶中飛射而出,在空中又一分為二,進入了桌上的酒杯之中。
兩個酒杯里,都倒了杯之高度的三分之一,兩廂比較,高低毫無差異。可見此人對自身功力的掌控,已然到了極為高明的地步。
白衣男子笑道了;“此地無冰,若想喝冰鎮葡萄酒,卻是需要各自想辦法。”他將兩個酒杯輕輕推到楊易面前,笑道:“請!”
楊易搖頭道:“老兄,這酒沒法喝。”
白衣男子愣道:“卻是為何?”
楊易嘆道:“夏天喝酒,雖然是要喝葡萄酒,但葡萄酒也有白葡萄與紅葡萄之分,夏天飲酒,自然是以白葡萄酒為佳。紅酒在如此天氣中,就算是冰鎮之后,也有幾分滑膩,與這等季節不符。”
白衣男子默然不語。
楊易又道:“你夏季喝紅酒也還罷了,你竟然還要喝木桶裝著的紅酒,這就不能忍了。”
白衣男子臉上變色,問道:“愿聞其詳。”
楊易嘆道:“木桶裝葡萄酒,目的是以木料香味與葡萄酒互相浸染,使得酒水之中又有木料香味,因此口味極佳。但如今乃是盛夏,高溫之下,木料與酒水浸染的過于厲害,使得酒水之中木料之味壓下了酒水滋味,這這葡萄酒就算是冰鎮之后,也少不了一股怪味,這酒我是喝不下的。”
白衣男子將信將疑,從楊易面前取過一個水晶杯,伸手向不遠處的小溪招了招手,一股溪水已然被他招了過來。這股溪水到了他手中之后,卻不潰散,形成一個大大的水球。
見他露出這么一手功夫,楊易與顧采玉都是高聲喝彩。
白衣男子對兩人的喝彩聲無動于衷,只是專心將手中水球托住,過了一會兒,這大大的水球開始冒出絲絲白氣,逐漸凝固,又過了一會兒,這水球,已然成了一個實心的冰球。
顧采玉見他凝水成冰,這一手陰寒掌力雖然厲害,但較之楊易在黃龍江上凝水做盔甲的本領卻是差了不止一籌。當時楊易招水上身,只是片刻之間,江水便已經在身上形成了一個極大的冰球。而眼前這個白衣男子,卻是用了好長時間,才凝成這么一個小冰球,兩人差距之大,已是云泥之別。
白衣凝水成冰之后,將冰球放在了石桌之上,立掌如刀,一掌切下,已經將冰球切為兩半。
他將剛才倒好的葡萄酒放在冰球的平面之上冰了一會兒之后,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閉目品嘗好半天時間,忽地嘆氣道:“仁兄說的對,是我錯了!”
楊易笑道:“只是喝酒而已,對錯又有什么關系?”
白衣人道:“不,關系很大!飲酒千古事,豈能馬虎?錯了,就是錯了!”
他站起身來,對楊易深施一禮,道:“今日飲酒,本想難為楊兄,不曾想只是第一局便一敗涂地。慚愧,慚愧!”
楊易笑道:“如今可能否來一碗淡酒消暑解渴?”
白衣人不敢擅專,問道:“仁兄要喝什么酒?”
楊易哈哈笑道:“此時此刻,既然沒有葡萄酒,那就只能以米酒代替,你這里可有米酒?”
白衣道:“有有有,米酒也有幾壇。”
當下取出幾只碗擺在桌上,倒了幾碗米酒,向楊易求教道:“不知這米酒應當怎么喝?”
楊易笑道:“冰鎮喝罷。”
端起一碗米酒遞給顧采玉,“喝罷!”
顧采玉接過酒碗,喝了一口,贊道:“冰涼可口,喝著正好。”
白衣人向顧采玉的酒碗看去,只見酒碗上隱約有寒氣絲絲冒出,但卻不明顯,正疑惑間,就見楊易又端起一碗酒放到了自己面前,“你是主人,這碗酒給你,大家共飲一碗罷。”
白衣人將面前酒碗端起,入手便是一驚,這酒碗不知何時變得冰涼無比,楊易竟然在端起酒碗的這一瞬間,便已經將酒碗里的酒水給降了溫,這等輕描淡寫,便將酒水降溫的手段,他便是再修煉三十年,也不可能做到。
這時楊易已經將一個酒碗伸到他的面前,與他酒碗相碰,笑道:“請!”
白衣人呆呆舉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米酒。只覺得這米酒入口冰涼,如同一道冰線從口腔沿著食道直達腸胃,一霎時燥意不見,暑氣盡消。
他這一口酒下去,腦子重新恢復清醒,心中又是慚愧,又是駭然。
此時楊易早已經將一碗米酒喝完,他酒興大,對白衣人道:“老兄,勞煩再來一壇。”
白衣人趕緊又為他拿來一壇米酒。
楊易搖頭笑道:“老兄,米酒解渴消暑可以,可若是想喝的痛快,那還得是白酒才行。
白衣人此時又驚又佩,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急忙為他搬來一壇白酒。
楊易拍開酒封,倒了慢慢一碗酒之后,對白衣人笑道:“老兄,干了這碗酒。”他拿著酒碗與白衣男子手中酒碗碰了一下,咕嘟嘟一口喝干。
白衣男子見他喝如此烈酒竟如同喝水一般,愣道:“仁兄,這般喝酒,是不是太過傷身?”
楊易笑道:“我生性好酒,體格也算是健壯,這酒喝的越多越是痛快!”
白衣男子皺眉道:“喝酒也得講究時間地點方才有意境,若是隨意牛飲鯨吞,卻是未免太過于粗魯。”
白衣男子道:“這很有道理啊。”
楊易道:“這般喝酒,累不累?連他媽喝酒還要特意為之,這等嬌柔做作,此酒不喝也罷!”
白衣男子見楊易口吐臟言,愣道:“喝酒乃是風雅之事,兄臺怎么罵起人來了?”
楊易道:“老子最是看不慣這些繁瑣之事,喝個酒而已,當然要隨自己心意而行,搞這么多繁文縟節干什么?”
他說話間,已然連干數碗,一壇酒頃刻間已經喝完。
一連喝了三壇烈酒,楊易方才止住不喝,他站起身來醉醺醺的放聲高歌: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圣,復道濁如賢。
圣賢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他唱了幾句,搖搖晃晃拉起顧采玉,笑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