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具具的尸體,都是一個姿勢,一個姿態,甚至是,一個表情;
鮮血干涸,污濁色的地面下方,是一個個土方堆,他們就像是一個個兵馬俑陪葬品一樣,被莫名的力量固定在這里,周圍更遠處,是其他出土的兵馬俑,他們位于這中間,不起眼,外面的普通人也根本看不到這里的一幕。
如果說陜西境內隕落的聽眾都死在這里的話,那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背了一點?
蘇白心里不禁一陣莞爾,帶著胖子來臨潼看看兵馬俑,結果正好踩人家老窩里去了,這真的是天堂右路偏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身體,最大程度地扭擺和拉伸,卻最多也就只能發出一點點的震顫,根本就動彈不得,但是身體的技能卻不斷地流散出去,導入了下方的土方之中。
鮮血,只是生機流逝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已,其實,在這個時候,蘇白身上各種各樣的力量都在不斷地消逝和抽取之中。
或許,這種過程,真的堪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可怖的酷刑,尤其是你身邊還有這么多已經死去的“前輩”在給你做著示范,無聲地告訴你,你不久后,就會和他們一個模樣。
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胸口也感到一股股壓抑,自己整個人,就像是一塊海綿,正在瘋狂地被擠壓中,海綿里的所有水分都在往外流出。
四周,是沉寂了兩年多年的陪葬品,散發著滄桑的氣息,但是,蘇白可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以后永久地不為人知地被放置在這里。
不過,蘇白注定不會寂寞,因為很快,在蘇白左側本來稍空一點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胖子。
胖子的姿勢和蘇白一樣,就是這么站著,一動不動,但是身上也是有鮮血不停地流出來,蘇白能夠看見胖子正在輕微地顫抖,應該是和自己之前一樣,奮力去掙扎,卻終究動不了。
胖子也發現了蘇白,兩個人現在,似乎只剩下眼珠子可以稍微自由一點地轉動一下了,但是體內生機不斷地流逝中,這種感覺,仿佛是有一口鬧鐘放在自己頭頂,不停地“滴答滴答”地響著,預示著自己的死期。
沒辦法反抗,也無力反抗,這一切,似乎都已經完全注定一樣,蘇白這個時候就算是想掀桌子犯病都沒辦法,人家死死地壓制著你,控制著你,不給你絲毫空間,不給你絲毫機會,四面八方涌來的,是讓你接近窒息的壓力。
不知道怎么的,蘇白真的覺得自己的腦回路跟其他人有些不同,本來很難受很蕭索的感覺,因為有胖子這個認識的人陪自己一起慢慢地掛掉,忽然覺得沒那么糟心了。
時間,正在慢慢地流逝,胖子,哦不,胖子已經變瘦了,整個人都清減了許多,身上的皮膚也趿拉了下來,像是哈皮狗一樣。
蘇白也清楚,自己也差不多吧,身體已經開始干癟下去了,這不是僵尸狀態的切換,這是體內的生機不斷被抽取之后的表現。
死亡,已經越來越近了,很有可能,
下一刻,
就是零點。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顫音自地底深處傳來,仿佛是一個正在沉睡的人悠然轉醒,帶著一抹慍怒跟不滿,也就在這時,蘇白忽然感覺自己身體一輕,當即用盡最后一分力氣整個人向后一蹦。
“嗡…嗡…嗡…嗡…”
腦袋中,不斷地傳來嗡響聲,當睜開眼時,蘇白發現自己正坐在那個展覽玻璃柜前,里面擺放著一個“該展品正在外國巡回展覽中”的牌子。
身體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周圍不少游客發出了一聲驚呼,然后很快博物館的管理人員趕了過來,把蘇白抬起來送到了博物館里的醫務室。
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襲來,蘇白的意識已經幾乎陷入了一種昏迷之中,只能任由其他人擺布,似乎是經過了簡單地處理之后,蘇白被送上了救護車,一路顛簸中,蘇白徹底失去了意識,完全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蘇白悠悠然醒來,外面,是黑夜,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隔壁床鋪是老熟人,胖子躺在那里還沒醒,正打著呼嚕。
頭部不斷傳來撕裂般的痛楚,惡心眩暈感不斷襲來,讓蘇白的情緒也不禁煩躁起來。
“靜心。”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
蘇白微微側過頭,看見病房門口,和尚正端著一個飯盒緩步走來。
把飯盒放在了病床小桌上,和尚嘆了口氣,“你氣血損耗太嚴重了,這時候切忌煩躁,否則身體機能也會出現更深層次的問題,雖然貧僧不清楚你是如何恢復了傷勢也一起來了西安的,但是貧僧應該能確定你是不想繼續像之前那樣癱瘓在椅子上或者床上的,是吧?”
蘇白苦笑著點了點頭。
和尚把床搖高了起來,給蘇白身后墊了兩個枕頭。
“那里面,是什么?”蘇白問道,顯然,自己能夠脫離出來,應該是和尚跟嘉措恰好趕到了做了什么吧。
和尚搖了搖頭,“貧僧不清楚,貧僧在檔案館里找到了一些關于宣云寺的存在線索,但是上面的記載卻是當年的宣云寺居然是建造在老楊發現兵馬俑的位置區域,宣云寺的歷史自然比兵馬俑要短得多得多,所以國家為了更好地保護這兩千多年前的秦朝文物就把宣云寺給拆除了,當時的主持跟一堆僧侶并沒有去要求國家安置自己,而是就此不知所蹤。”
“那你是怎么把我們救出來的?”蘇白有些疑惑這一點,自己在那時所感受到的,是一種完完全全碾壓自己的力量,自己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但是和尚居然有能力把自己給救出來,確實好神奇。
“我們也想承認是我們把你們救了出來,好讓你們兩個欠我一個人情,但是問題是,不是我們救你出來的。”嘉措手里提著一瓶開水走了進來,“我和七律查到線索之后直接來到了兵馬俑歷史博物館,但是剛進門時我們就遭遇了意外,看見了一些詭異的東西,事實上,可能再過一小會兒,我和七律就會變得你跟胖子一樣了,但是就在那時候,地底深處某個存在忽然像是醒了過來,又或者像是吃飽了打算翻個身繼續睡,所以他不愿意在這個時候進食,就放棄了我們,估計同樣地,也放棄了你和胖子。”
“這就是你的解釋?”蘇白笑了笑,“聽起來真跟鬼扯沒什么區別。”
“胖子在你前面醒來過一次,跟我們說了一些情況,他應該比你晚一點被吸入那個地方,所以損耗的氣血比你少一些。
那些排列的尸體,不出意外的,應該就是陜西本地隕落的聽眾了,現在很明顯了,有個可怕的家伙在這里獵殺聽眾補充自己的生機,而且還把他們制作成了類似于始皇帝陵墓兵馬俑的模式,這心,也真是夠大的。”
其實,嘉措的意思是,這么肆無忌憚的行事,那個存在怎么就不畏懼呢?
“如果我們真的是因為他吃飽了想休息想煉化之前吸收的生機,我們是不是以后見到他了還得謝謝他的不殺之恩?”蘇白調侃道。
“理論上來說,確實是這樣子。”和尚補充道。
蘇白長舒一口氣,“這件事,完全不是我們能插手的。”
“所以我們準備離開。”和尚把飯盒打開,里面是土豆絲蓋澆飯,“寺廟沒了,以前的師兄弟長輩估計也都就此消散了,貧僧是打算離開了。”
蘇白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現實任務,忽然覺得現在好諷刺,這件事一開始明明是和尚執意要來的,結果現在和尚他們打算離開,自己這個本來就不打算來的人反而走不了了。
“我口袋里的煙還在么,給我點一根。”蘇白說道。
嘉措也沒說這里是病房這類的話,幫蘇白點了一根煙。
吐出一口煙圈,蘇白有些無奈道:“你們先離開吧,我還得在這里混一段時間,我收到了現實任務,而且是那種看起來不能忽略和過濾掉的現實任務,任務的一條就是必須在西安待足一定的時間。你們別耽擱了,喊胖子起來先離開陜西吧。”
蘇白說完,掙扎著起身,穿著病人服的他走路倒還算是輕松。
“干嘛去?”嘉措問道。
“上個廁所。”蘇白伸手,從衣柜上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
走出了病房,來到了這個樓層的男廁里,拉開一個蹲坑隔間,把門關上去,蘇白還沒蹲下來,手機就響了,點開手機,蘇白有些意外地發現居然有三十幾個未接來電,而且來電提示是自己偵探事務所里的座機。
家里出事了?
蘇白馬上接通了電話:
“喂?”
“喵…”電話那頭傳來了吉祥的聲音,像是在撒嬌一樣,
自從吉祥跟了自己之后,蘇白還從沒見過吉祥發出這種真的跟寵物貓一樣撒嬌的聲音。
“你腦子進水了死貓。”蘇白罵了一聲。
“喵…喵…”吉祥繼續很溫順地叫著,
慢慢地,蘇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一個念頭,忽然在他腦海中升騰起來,緊接著,他下意識地朝下看,
在蹲坑里,
有一張人臉,
一張失去的人皮血淋淋的人臉正冷漠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