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青雀榜公布之后,陳海等一百六十名西北域諸郡弟子,就正式進入奎狼宮修行。
學宮從諸郡遴選弟子,主要就是為京營軍及朝堂諸部培養后備人才,因而正式通過闈選之后,陳海就直接以西北域闈選第一的身份,獲授虎賁都尉銜,每月國府都會給予五十萬錢大燕幣的官俸。
換在河西,月捧五十萬錢大燕幣,每年相當于能得六百點宗門功績,勉強能支撐日常的修煉所需,但燕京受流民之禍的困擾,物價騰貴,修煉資源也緊缺匱乏,每年六百萬錢大燕幣所能獲得的修煉資源,僅有河西的七八分之一,但陳海這時候也不指望靠學宮的這點補助存活。
虎賁都尉,也僅僅是虛銜而已。
華哲棟、芻容、董寧等考核居西北域前二十名者,獲授虎賁校尉銜,而得入奎狼宮修行的其他弟子,皆授虎賁侍從銜。
很快,太尉府從學宮抽調武官籌建新軍的消息,也正式傳播開來。
學宮弟子大多數都出身宗閥,大多能接觸到很多敏感的朝堂消息,陳海、周鈞他們在學宮修行,很快也就搜集到有關新軍組建的許多消息。
虎賁八師,又名京營軍,是大燕立朝以來,由皇族贏氏通過太尉府直接掌握的核心精銳。由于編入大量京郡八族的精銳子弟,雖然滿員兵額不足百萬,虎賁八師卻是燕州最強大的一支精銳戰力,也足以震懾邊郡強藩不敢胡作非為。
十數年前,金州諸羌聯合寇邊,益天帝率虎賁左、右、前三師匯同西北域的武藏、鶴翔、武威軍,西征金州。
帝朝雖然宣傳西征獲得空前的大捷,但大燕的損傷不小,太微宗包括趙如晦的親傳師尊、寒庶一脈的領袖人物在內都有好些強手殞落,而三支虎賁精銳在西征中的損耗更大,前后共有五名道丹境強者殞落西陲疆土。
之后十數年,太子贏丹監理國政,執掌太尉府,但與忠于益天帝的老臣矛盾一直都存在;這三支虎賁精銳一直以來也都是太子贏丹打壓的對象。
三年前的云夢藩亂,戰力始終未得恢復的這三支虎賁軍南征平亂,又連連受創,此時的兵員甚至都不到鼎盛時的十分之一,也多為殘兵老卒,完全看不到當年虎賁雄軍的跡象。
益天帝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之后,試圖重掌帝權的第一步,就是下旨重建這三支虎賁精銳,執掌太尉府的太子贏丹則遲遲拖延不動,雙方的矛盾才真正的公開化。
只是拖延到今天,京畿附近的流民頻頻作亂鬧事,虎賁八師的兵員不足已成嚴重的問題。
各方有識之士也都認識,再不擴編兵員,未來誘發的問題才更嚴重,太尉府那邊才松口,年前才正式同意在這三支虎賁軍殘卒的基礎上,編練一支新軍,彌補京營軍兵員的不足。
但就具體的編練方案,太尉府還爭執不下,拖到年后才決定將新軍編練選址城西秋野河北岸。
城西秋野河北岸有一處隸屬皇族宗室的山澤園林名為西園,在太尉府的正式行文里,新軍也被稱為西園新軍,然而衙司皆虛置,糧餉補給及兵卒選用,皆由虎賁軍兼署,最初方案也只是要從學宮抽調后備武官,先編練九都兵馬再說。
正常來說,騎都尉、車騎都尉,是等同邊軍都衛尉將軍、宿武將軍這一級數的中級武將了,理應由京郡八族舉存明竅境中后期的強者擔任其職,但不要說轄管西園新軍主將都要暫且虛置,這些中層將職的人選,太子贏丹與益天帝兩方的大臣同時是爭執不下,最后才妥協全部選用闈選弟子。
陳海多方搜集消息,這才搞明白他為何會被卷入這場本跟他們這些低層玄修弟子無關的漩渦之中。
消息說是陳海等九名諸域闈選第一的弟子,將擔任車騎都尉主持新軍的編訓之事,實際上僅僅是九都新軍的教導主官而已,但就算如此,太尉府的任命遲遲都沒有頒布下來。
雖然人事任命多方扯皮不息,但太尉府已經決定下來的事務,推進則是不慢。
秋野河北岸的新軍大營在年后就陸續有開始興建,陳海他們在秋野河南岸的梅塢堡、桃花塢就能看到九座營城很快就矗立在北岸的山澤之間。
三支虎賁軍的老弱病殘很快也陸續遷到北岸的西園。
太尉府的官員正式到學宮選拔編訓武官,則拖延到兩個月之后。
陳海等九名諸域闈選第一的弟子,雖然早已經是新軍九都車騎都尉的內定人選,但名義上還是要經過騎射、步戰、車戰、騎戰、戰陣、營城等一系編訓項目的考核,確保他們有編訓新軍的資格。
除了九名編訓主官外,太尉府還要從學宮為每都新軍選拔六十名編訓武官,除此之外,還要從諸郡在學宮游學的弟子里招募三五十名不等的編訓武官。
除了效忠各郡強藩勢力外,加入京營軍,對諸郡弟子也算是不錯的晉升之道,葛玄喬早年就在天樞院任職十數載,才回太微宗隱逸山林的。
一都新軍,以滿員一萬將卒計,除了編訓主官比較弱之外,基層武官都是從諸郡最精銳、幾乎都有機會踏入明竅境的弟子里進行選拔,底子其實要比諸多強藩控制的邊軍精銳都要強。
這一系列的程序走過,陳海等人正式到秋野河北岸的西園赴任,已經是益天帝七十三年的五月春暮了。
陳海出任新軍第七都車騎都尉;而在陳海之前,屠子驥、趙融已經到第七都任職騎都尉。
以京營軍的編制,騎都尉要比車騎都尉低一級,屠子驥、趙融二人今后將作為陳海的副手,共同負責第七都西園新軍的編訓事務。
這或許是恰合,也或許不是恰合…
董寧、陳青等人沒有參加武官的遴選,杜鏞、冉虎、周鈞、吳景林以及以游學弟子加遴選的厲玉麟及其他共一百人,編到第七都陳海麾下擔任營統制及百武校尉等職;而華哲棟、芻容等人以及與屠子驥同族的屠鴻,則編入第三都新軍之中。
第七都新軍駐扎的營城,緊挨著秋野河旁的伏蛟嶺而建,隔河就能看到桃花塢、梅塢堡,也能看到流民新筑的泥壩,將春后漫漲起來的河水,攔在草灘之外。
西園的山澤廣及四十余里,外圍開挖寬闊的渠道,與秋野河相通,也將西園與外面的府縣民地分隔出來。西園內多河澤草灘,也有七八座低矮的山嶺分布其間,伏蛟嶺僅是其中之一,山嶺湖澤間到處都是參天古樹,蔥蔥郁郁,風景秀美,更有秋野河沿岸難得的幾眼靈泉涌出,天地間靈泉充裕,因而此前才被圈為是皇族宗室的私苑。
西園建了許多華麗的亭臺殿閣,也放養許多珍異的飛禽走獸,大部分珍異的靈獸靈禽早一步就被遷出西園,山野湖澤間有不少走獸遺落,卻被將卒獵去打牙祭。
第七都新軍的營城,依伏蛟嶺而建。
伏蛟嶺山高僅百余米,沿秋野河岸東西延長三四里,仿佛一頭巨蛟橫臥在秋野河畔,營城內上千間兵舍鱗次櫛比,營城的轅門朝東,有便道通往西園大門處的西園軍總管府,再有馳道通往燕京城西裕門。
照例,陳海作為第七都新軍編訓主官,可編有一百人規矩的扈衛營;陳海就光明正大的將吳蒙、鐵鯤、丁爽及齊寒江等寇奴兵編入第七都扈衛營吃軍餉,也指定周鈞統領扈衛營。
這相當于是藥師園在陳海任職西園新軍期間,能夠節省上百扈兵的消耗;倘若陳海再中飽私囊,完全可能將新軍第七都的一些精良兵甲、傷藥良丹克扣下來彌補藥師園的不足。
而說到車騎都尉之職,陳海對新軍第七都滿編一萬將卒只有編訓操練之權,不要說以后的大軍調動及手下編訓武官的任命,即便是新軍將卒的選拔,也都由太尉府下設的專門機構進行,陳海無權干涉。
在太尉府將新卒送過來之前,第七都新軍只有從虎賁三師轉移過來的兩千老弱病殘。
虎賁八師本是皇族贏氏所掌握的最精銳戰力,這兩千老卒基本上都有通玄境的修為底子,但十多年沒有新鮮血液輸送進來,剩下的老卒,那就是真正的老卒了。
陳海走馬上任第一天,攜太尉府所授的印符、符詔,率杜鏞、冉虎、周鈞等百余編訓武官,在吳蒙、丁爽、齊寒江所率的百余扈兵簇擁下,乘烏鱗銅車馳進西園伏蛟嶺。
屠子驥、趙融率兩千老卒列隊相迎,陳海他們看到松松垮垮的兩千老卒絕大多數都已經年過半百,心都涼了半截。
對于通玄境武修而行,年過五旬,就過了氣血最旺盛的巔峰期,即便沒有傷病,往后身體各方便的狀況,包括氣力、速度、六識感知都要開始走下坡路了;更何況滿眼看去,這兩千老卒里傷病比例不會五成。
而更為慘烈的,是持續十數年的壓制,以及接連的慘敗,已經將這些老卒的精氣神都壓垮了,陳海滿眼看去,這些老卒眼里都是無所謂的茫然、麻木以及對他們這些年輕編訓武官的不信任跟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