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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與虎謀皮

  這棵槐樹有三丈多高,需兩人合圍才能抱攏,看上去有些年頭。兩人走過去,看到槐樹前立著一塊石碑,沈君儒悟道處。

  石碑上的字是張猛龍體,字體張揚,蒼勁有力,又透出一絲金戈之意,似是有人以劍一氣呵成。槐樹上掛著一個木牌,歪歪扭扭寫著“愛護文物,人人有責”八個大字。

  當年中原大儒沈君儒,追求天下一統之大道,帶了一車書只身來北周,向北周皇帝宣揚儒家正統,結果卻被排斥在外,連宮門都不得入。沈君儒并未放棄,選擇了城中一棵大槐樹,并在此設壇講經,三年未曾離開。

  門下學徒漸眾,北周貴族擔心沈君儒宣揚的學說對其統治帶來沖擊,多次阻撓,并散布謠言說沈君儒違背鬼王意志,要在鬼儺節上燒死他。

  當派兵來捉拿沈君儒時,沈君儒席地而坐,面對眾弟子講完最后一課,面對前來的官兵說了一句,天以生道,方成正統,地以人道,方闊萬里,君以仁道,方御天下。

  之后,沈君儒緩緩起立,目視眾弟子,說了一句,我以劍道,方正長生。腰間佩的儒生劍發出嗡嗡鳴,脫劍鞘而出。

  在眾弟子及官兵注視下,沈君儒全身光芒四射,終成儒道圣人,破天而去。眾弟子與前來的官兵紛紛跪拜,全然忘了捉拿之事。

  此事之后,那些貴族再也不敢禁傳儒道,百年下來,儒道雖未在北周大肆傳播,卻也積累了一定的門生門徒。而北周皇室,雖未承認儒道,不過為了對抗貴族,故意提拔一些儒門的自由民來治理國家,倒也有了一部分勢力。這些故事,是我從葉良辰府中的《北周軼事》一本書中看到的。

  柳清風繞大槐樹轉了兩周,說當年沈君儒飛升之后,也沒在這里留下一本武功秘籍什么的。

  我說就算有秘籍,幾百年來早已被人拿走,怎么著也輪不到我們啊。柳清風搖頭道,那也未必,幾百年來,北周也就出了一個沈君儒,卻再也未見三境之外的高手,說不定北周氣運就被這棵大槐樹吸走了。

  靠近大槐樹,體內噬靈血滴似乎生出感應,竟然變得異常活躍,莫非真如柳清風所說,沈君儒用這棵大槐樹,破壞了北周國運?可是北周能人異士輩出,恐怕也毫無察覺。

  我說這棵大槐樹有古怪。

  柳清風點頭道,方才我看到這棵樹時,就生出這樣一種感覺,總覺得十分親切。不過當務之急,是解決無姓那老兒在我們體內植入的那絲真氣,在體內排不出來,擠不出去,太他娘的惱火了。

  不妙!

  我倆對視一眼,望向不遠處陰暗之處,方才左賢王府上的無姓,正背負雙手,緩緩而至。

  一道道無形壓力襲來,無姓走的不快,每踏出一步,我倆便覺身上壓力加重一份,體內那絲真氣生出感應,在體內竅穴四處亂竄,不受控制,十丈之外,無姓止住腳步。

  我本以為你倆人會趁機逃出神都,想不到竟跑到這里來了。也好,倒省去了我不少功夫。

  我倆額頭見汗,如臨大敵,柳清風強自支撐,口中卻絲毫不肯吃虧,我兄弟倆見你年紀大了,死在荒郊野外,被亂狼分尸,這不照顧下你的感受嘛。

  無姓啞然失笑,在老夫種魔真氣下,還能支撐到現在,你倆就算死,也足以引以為豪了。

  赤霄劍滄浪出鞘,我以長劍催動真氣,一道流光在明月之下顯得異常清冷,望著無姓,緩緩道,有句老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什么老話?

  學到老,活到死。吃葡萄倒不吐葡萄皮兒,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兒。

  無姓一愣,什么是葡萄?

  我與柳清風同時出劍,空間領域瞬間釋放,兩道劍芒直沖無姓而去。

  醉劍之道!

  萬劍河山!

  呂純陽、張三豐兩大絕世武學,從我倆人長劍之上頃刻全吐,劃出兩道優美的弧線,攻向武帝無名這位不知名的弟弟。

  無姓全身發須無風自動,衣飛起,目露凝重之色,雙手微抬,在空中劃了兩道圈兒。

  我兩人立即趕到一股撕扯之力橫生,兩處劍域瞬間被割裂成無數碎片,兩大殺招瞬間被化解,接著雙手外翻,擊中我倆胸口。

  一陣劇痛傳來,我與柳清風飛出幾丈之外,口吐鮮血。柳清風說這老不死的,不好對付啊。

  無姓并未追擊,只是含笑道,看你能接下我七成功力一擊,就算死了,也不冤枉。

  我與柳清風趁機調息內力,幾個運轉之下,已恢復七八成功力。

  我說死在左賢王府上一條狗手中,我覺得窩囊的很啊!無姓怒道,放肆,雙指翻出,做鷹爪狀,向我倆抓來。

  我生出無處可躲的念頭,但臨近抓住之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做出無定界印,佯與他硬拼。

  釋放空間領域,快速來至他身后,并未轉身,隨手一劍向后刺出。柳清風見機施展玄元劍訣,迎面攻上。

  無姓一抓落空,面對前后夾擊,一個側身,如陀螺一般,轉了幾圈,只覺他在自身空間內飄忽不定,劍從一陣虛無中穿出。

  我倆趁機向大槐樹逃去。

  無姓皺眉,莫非你真以為沈君儒會保佑你二人不成?

  不及我二人回話,一柄長劍不知何時來到他手上,幾個踏步來到我二人身前,揮劍橫掃。

  一道耀眼光芒射出。

  我倆向上躍起,來到槐樹上,躲過一擊。

  轟隆,轟隆。

  整顆大槐樹被無姓一劍劈成兩半。

  柳清風嘲笑道,明兒我去文物保護組織投訴你去。

  無姓橫眉冷對,你倆先活過今晚再說。

  一道月光自天而降。

  一道白光沖天而起。

  整個神都城亮如白晝。

  無姓冷哼一聲,沈老兒果然陰險,竟以此樹鎖我大周氣運百年!

  丹田之內噬靈血珠暴漲數倍,如久旱大地,四周真元如洪水倒灌,向我與柳清風沖擊而來。

  柳清風沐在月光之下,頭發倒立。

  噬靈血滴如雞卵一般,吞噬著周圍真元。我體內經脈如鼓蕩的皮球一般,撕裂的生疼,想躍出白光之外,卻無能為力,心中卻保持一絲清明。

  無姓說兩個小子,竟妄圖以杯盛江河之水,不自量力。讓我來送你們一程。一柄長劍遞出,沖我二人疾馳而來。

  長劍擊至身前,攜帶凌厲劍意。

  我倆體內真氣早已被沖擊的七零八亂,動彈不得,心想小命休矣。

  嘭的一聲。

  體內真氣如同找到一個宣泄口一般,順著無姓長劍倒灌而去。無姓大驚失色,連連后退出十幾丈,右臂衣衫碎裂。

  無姓長劍碎裂。

  我二人被真元倒灌,體內本無法承受,瀕臨走火入魔,結果無姓這一劍,卻恰好為我二人解圍。

  異象倏去。

  只覺體內真氣充盈,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周身劍域竟擴大數倍,能感應到天地之間真氣靜靜流淌,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無姓種入體內的那道真氣,早已被碾壓于無形之中。

  柳清風眼神爍爍,神采飛揚,顯然也得了一番造化。

  柳清風笑道,無姓小兒,給你三息時間,你若不逃,今夜便是你葬身之日。說著,盧龍劍平舉,一道道劍芒引而不發,如毒蛇一般,仿佛下一招就是連綿不斷的攻勢。

  無姓手臂傷痕累累,長劍已毀,臉色數變,說了句后會有期,頭也不回向遠處遁去。

  柳清風笑道,我說的沒錯吧,這算因禍得福了嘛?就算無名來了,我們也有一戰之力。

  我暗中感受體內真氣變化,在灌入天地真元之后,識覺越發靈敏,劍域已不是三丈空間,而能夠隨著我意念隨意變形。

  我朝柳清風喊道,看劍!

  萬劍河山第八式白蓮生意,原本無法悟出的劍招,此刻竟然融會貫通。九朵蓮花從劍尖之上吐出,在遍布于劍域之內。

  柳清風哈哈一笑,怕你不成!

  盧龍劍一聲輕吟,劃出一道火龍,瞬間吞噬了九朵蓮花。

  第九式,紫氣東來!

  兩劍相交,倏然無聲。

  柳清風后退幾步,說這一招我破不了。

  我收回劍意,當夜在魔鳴湖底,強行記住了萬劍河山十二式,隨著境界提升,竟已悟透了九式。還有三招,斗轉星移、錦繡河山、萬劍歸一,始終不得要領。腦海中在回憶呂巖當日一劍退四仙的招式,只覺得一團模糊,無法悟出。

  柳清風道,怎么樣,帶你來這里沒壞處吧。

  這也算沒壞處,要不是機緣巧合,誤打誤撞,咱倆今夜就死在無名無姓之人手下了。

  柳清風說你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感應到不遠處,有大隊人馬向這邊靠攏,我示意柳清風,連忙撤退。

  無姓雖不認識我二人,但不出意外的話,很有可能猜出我兩人身份。回去路上,我倆打定主意,再在神都盤旋兩日,找機會殺了完顏金剛后,趕緊離開這里。

  回到客棧,我仍沉浸在今夜那奇妙境界之內,體內真氣逐漸平復,噬靈血滴吞噬掉大量真元之后,緩緩趨于平靜,但我卻感受到體內種入一道中正平和的雄渾真氣。

  這種真氣,與道家與世無爭的無為之意不同,充滿著入世的味道,又隱約有一絲中庸之道。

  柳清風在隔壁鼾聲如雷。

  門外傳來一人聲音,我是大喜。

  打開門,大喜站在院落這種,仍是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樣,我笑道,你怎么找上門來了?

  大喜說今夜神都城都被你二人攪的滿城風雨,你倆竟躲在這里睡大覺,我心里真是不平衡啊。

  我說要不請你喝酒?

  大喜搖頭,我不喝酒。

  那你來找我干嘛?

  大喜說,師父要見你們。

  我心中不由頭大,走了無姓,來了一個三境之外的無名,這神都城還讓不讓活了?當日在西涼,若不是三俗出手,我的小命早已被無名取走了。

  我說打不過你師父,你就說天色很晚,我要睡覺了。有事兒等我們走了在說。

  大喜擺擺手,慢悠悠道,我也是奉家師之命前來相邀,家師說請兩位只是敘舊,并無他意。

  我說我錯了,明兒我就走。

  大喜笑而不語。

  好吧,你贏了,提前聲明哈,聊天喝酒可以,打架我們可不動手,他一老前輩,總不能對我們出手吧。

  大喜依舊笑而不語。

  來到柳清風房間,喊道,起床。柳清風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干嘛?

  我說無名要見我們。

  柳清風哦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覺,鼾聲四起。

  我說這咋辦?

  大喜說算了,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略作收拾,與大喜一起出了客棧,路上我問道,你怎么又知我二人到了神都?

  大喜說道,師父告訴我的。自西涼回來之后,就預料你們有一日你們會來,只是想不到這一日會這么快。

  我說你師父真是未卜先知啊,不如在神都城擺攤兒算卦,一天也能賺不少錢。

  大喜說三觀你可真會說笑。

  我說是你太不茍言笑了,每次見你都是不喜不悲,喜怒不見于色的樣子,這樣子好嘛?

  大喜慢慢說,我覺得挺好的。至少不用動腦筋思考太復雜的問題。師父說這正暗合我的武功之道,什么事情都不用放在心上,心中無垢,自然也就輕松許多。

  我不由羨慕他這種狀態,如我這樣,活的確實太累啊。

  大喜又道,你放心,整個神都城,除了我跟師父外,沒人知道你二人身份。我問無姓呢?他不是你師叔嘛?

  大喜嘆道,無姓師叔報仇之心太重,我師父若想殺他,恐怕早已動手了,又豈會等到現在。不過,我師父會警告他,為你二人掩蓋身份的。

  我突然駐足不前,大喜問道,怎么不走了?

  我說我怎么突然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干脆告訴我,你師父找我何事?

  大喜還是笑而不答。

  大喜在神都城身份貌似頗高,他帶我進入內城,一路之上并未遇到阻攔,來到山下武帝無名府邸。

  夜色之下,無名站在花園之中,仰望星空,良久才回頭,露出一副奇丑無比的容貌。

  小友,許久不見啊。

  我雙手一攤,我來這里可不想見到你。

  武帝啞然笑道,你不是與你那兄弟,想殺我嘛?

  聞言,我扭頭就想逃,四周大門忽然關上,大喜卻已不見蹤影。武帝將我籠罩在其空間法則之內。

  我說前輩你說笑了,要殺你的人還在客棧睡覺呢,我還勸他說,老前輩武功高強,十個我倆也不是對手,你看,想不到你只聽到前面半句,后面的話卻沒聽到啊。

  武帝無名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說大丈夫敢做敢當,又怕什么?

  我心說能不怕嘛,方才槐樹下巧得機緣,武功大有進境,豪氣頓生,但如今冷靜下來,對面站著的是三境大宗師,能夠在三俗的全力一擊下全身而退的人。

  想到此,我放棄逃跑的念頭,于是道,不知李前輩有何指教?心說我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你,你動手前也得考慮考慮身份吧。

  無名呵呵一笑,五官扭曲的厲害,我心中一陣發毛。聽他緩緩道,今夜相邀前來,有一事相求。

  求我?

  我耳朵沒聽錯吧,堂堂北周第一高手,要求我辦事,回去告訴柳清風,他肯定不信。

  無名接著道,所求之事也不難,只是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我愣住了,你無名在北周權勢滔天,要殺個人,還不跟捏死個螞蟻一般簡單,用得著大費周章,讓我出手?

  我能說不行嘛?

  無名哈哈大笑,如果明天我告訴完顏完,你是你倆殺死他兒子,你猜會發生什么后果?

  我說你威脅我?

  不行嘛?

  我舉手投降,行,你說行,那就行,不行也行!說罷,你要殺皇帝,還是殺大臣?

  無名道,殺溫侯。

  我說溫侯是大周國師,武功雖高,但也不是你對手,何必大費周章,讓我們出手?

  無名道,有些事,我們不方便做。助人乃快樂之本,既然你們兩位小友來了,倒省了我不少麻煩。

  敢情是把我倆當棋子啊,早就聽說武帝無名與大周國師素有恩怨,但溫侯有皇家支持,無名想動手,卻又不肯自己出手,這是要借我倆之手,幫他除掉政敵啊。都說無名暴戾,殺人不眨眼,想不到心機倒也挺重的。

  我遲疑道,溫侯乃一品高手,身邊又有高手護衛,以我倆實力,恐怕不等靠近他,就被亂刀砍死了,我看這事兒不好辦成啊。

  無名低聲道,成與不成,都是好事兒。

  什么?

  哦,我說你倆武功高強,智謀無雙,一定會馬到成功。

  我說你不怕我答應下來,明兒天亮就偷偷跑了嘛?

  無名說,你會不會跑,我不知道,但柳小友鐵定不會跑。

  我說你怎么這么肯定?

  無名笑道,他不是在查堂族有位紅顏知己嘛,如今被溫侯請到了府上做客,幾日后鬼儺節,想必他不會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大火燒死吧。

  我心中大驚,難怪他這么篤定,原來淳于明月被溫侯抓到了府上。看來,這事兒,不做也得做了。

  我說道,這事兒做成后,有什么好處?

  無名抬頭望我,你是在跟我討價還價?

  (公眾號:三觀猶在,書友群,:296474023,你若到來,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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