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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淵源

  孫玉峰在佟晚晴床邊拉了個凳子坐下,道:“我與徐家淵源頗深,說起來你也是我的晚輩。”他的嗓音頗有磁性,總能叫人不自覺地安靜聽他說話。

  見佟晚晴側耳傾聽,孫玉峰便如同講故事一般緩緩說道:“我師祖安真人,收有三位弟子。這三位弟子之中,一位是我恩師,一位姓李,是小樂的太師爺。還有一位姓徐,便是你和小樂的高祖父。”

  佟晚晴抬手扶額,皺眉道:“等等,我頭暈得厲害…這輩分怎么是亂的?”

  徐小樂及時跳了出來:“他叫我拜了昨天那個老不修的李西墻為師,李西墻當年跟奶奶是青梅竹馬的一對,被爺爺英雄救美橫刀奪愛…哎呦呦!”

  胡媚娘聽小樂越說越不靠譜,拽著徐小樂衣領往外走:“你跟我出去,少在這添亂!”

  徐小樂一定要守著嫂嫂,就死死扒著門框不肯出去。胡媚娘見拉不動徐小樂,只好放棄,但是也不準他進去搗亂,兩人就在門口旁觀。

  孫玉峰笑了笑,繼續道:“我與子陵是要好的師兄弟,雖然不是同出一脈,但都是安祖法裔。當年我們探討醫術,切磋道理,常常抵足而眠。他從太醫院辭官回到蘇州之后,我入山閉關,等再來尋他,他已經作古了。”

  徐小樂也是頭回聽說這些秘辛,大為詫異,叫道:“你跟我太爺爺抵足而眠,那豈不是要一百多歲了!”他怎么看覺得孫玉峰不是個百歲老人,心里一半是更相信了這人是個神仙,另一半又疑心他其實是個江湖騙子。

  孫玉峰笑了笑:“白云蒼狗,眨眼的功夫,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佟晚晴微微皺了皺眉:“不瞞您說,我是望門寡,連夫君的面都沒見過。您說的這些,我是一點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真假。”

  孫玉峰笑道:“日久見人心,不過真假倒是可以立辨。關于你這病,我大致已經心中有數了,不過醫家講究四診參合,我還要請一下脈。”

  佟晚晴略一遲疑,終究還是將手遞了出去。

  徐小樂掙脫了胡媚娘的控制,跑過去將昨天李西墻落在這兒的脈枕墊在嫂嫂腕下。

  孫玉峰食指中指松松一并,落在佟晚晴腕上。

  徐小樂的眼睛牢牢盯著孫玉峰的手指,順帶看到嫂嫂原本白膩如玉的肌膚如今黃蠟干枯,顯然這病一日重過一日。

  孫玉峰號完了一只手,又叫佟晚晴換邊,等兩只手都號完了,望向徐小樂道:“看來還真叫你說對了。”

  徐小樂好奇:“我說什么了?”

  孫玉峰道:“這病的確是被氣出來的。”

  這回輪到佟晚晴不肯答應了,替徐小樂分辯道:“道長,他氣我也不是一天兩天,哪能真的氣病。”

  孫玉峰道:“這病也不是一次兩次能氣出來的。虧你身體底子好,一直壓住了肝中郁結。想來你的經期也多有紊亂吧。”

  原來女子每月都有經血,肝氣便可以隨著經血略家疏泄,所以女子的肝郁之癥常在停經之后。

  佟晚晴自從行了俠義之舉,過門照顧徐小樂,獨立掌家立戶,壓力本就比尋常人大許多。又跟娘家隔絕了往來,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找不到,所以肝風郁結在所難免。最大的表征便是脾氣暴躁,月經不調,容易發怒。

  孫玉峰又道:“前幾天你肯定是在盛怒之下貪涼吃了冰冷的東西…”

  徐小樂猛然叫道:“是了是了!那天你要騙我從墻上下去,喝了好大一碗鎮過的酸梅湯!”

  孫玉峰沒有理會徐小樂,繼續道:“除了貪涼以外,你周身經脈都有寒濕之邪。蘇州府已經多日沒有下雨了,莫非你還洗了冷水浴?”

  佟晚晴被驚得面孔發紅,只覺得這道長真是見微知著,料事如神,什么都能看出來。徐小樂在一旁撓了撓頭:原來我跑掉之后,嫂嫂還是去洗澡了。哎呀呀,莫非就是因為我摻合了一把,讓水冷了?這還真是我的罪過了!

  孫玉峰轉向徐小樂,解釋醫理:“情志與五臟形影不離,陰陽相推。你嫂嫂原本就有肝郁的病根,容易發怒,一旦怒氣沖頭,又反過來傷肝。肝膽為表里,肝氣不能疏泄,膽氣只能往上走。氣乃血之帥,氣升則血升。氣絡于腦,則每日暈眩,如畏舟船;血菀于頭,則如遭斧斫,昏沉不明。”

  徐小樂見孫玉峰說得堅定,心中已經不自覺地信了大半。又見孫玉峰風姿高絕,心中不由生出一個念頭:我要是能跟他一樣,那該多好。

  孫玉峰叫徐小樂準備筆墨紙硯,就在佟晚晴屋里開了方子,然后交給徐小樂:“抄一遍,然后去抓藥。回來的時候買兩個新鮮的豬膽,再買一份鹵大腸。”

  徐小樂不明所以,不過因為內心中已經信服了大半,所以依言照做。

  徐小樂抄方子的時候,孫玉峰就在一旁看著,等他抄完,方才道:“這副方子可以吃兩日,每日兩副,兩日之后我再來視診。每副藥都要生入豬膽汁,一定要新鮮。”

  徐小樂就問道:“那鹵大腸呢?”

  孫玉峰云淡風輕道:“我帶回去給你師父下飯。”

  徐小樂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嗆了一口,咳嗽半天。

  胡媚娘見孫玉峰這就要走,連忙道:“仙長留步,這診金…”

  孫玉峰搖頭道:“既然說了不要診金,此事便莫再提。”

  徐小樂也上前道:“師叔祖,我既然要跟您學醫,您是否給開個書目?”

  孫玉峰微笑道:“你現在還沒資格看醫書,從撿藥抄方慢慢來吧。”

  徐小樂聽了五味雜陳,既有些不服氣,又有些慶幸:這位師叔祖應該頗有本事,又肯用心教自己,看來真是時來運轉了!

  佟晚晴看著孫玉峰離去的背影,鼻根有些發酸:原來徐家祖上竟然真的很有名望,結果卻敗落到了這個地步。小樂既然在我手上撫養長大,無論如何也要叫他重振家聲,不能給祖宗丟臉。若是他真的能光耀門楣,我這些年吃的苦又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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