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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茅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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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心川又悄悄回到了花廳里,就好像自己剛才去上了個茅房,并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這其中真意,乃是張管家開出來一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的價碼。

  張管家秉張成德的意思來顧家,乃是不遺余力要殺掉顧寶哥兒。只要寶哥兒一死,顧家的精力就會受到牽扯,毀掉穹窿山癆病村的原計劃也會得以實現。說不定還能再安排一次對徐小樂的伏擊——這回必須選對人才行。

  退一萬步來說,寶哥兒起碼不能被治好。這里的治好標準并不是恢復健康,而是脫離危險。一旦寶哥兒脫離危險,顧家就會騰出心力來解決自家仆人被殺的事。

  城外官道上有一具無頭尸,同一天又有人上張家拿人頭換賞錢——而且還是兩個。即便捕快們是傻子,也會將之聯系起來。到時候出血事小,若是真叫他們破了案如何是好?

  好在張成德很了解吳縣的和幾位都頭,知道他們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然,這是沒有壓力,若是顧家真的壓下來,縣尊老爺五日一追比,沒有進展就打板子…那他們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

  這一高一低兩個目標,沒一個是能輕易達成的。張管家自己不懂醫,沒法參與進去,只能藏在外面等靠得住的醫生出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破日”竟然能夠遇到趙心川,實在有些喜出望外。

  上次和趙心川的合作,雖然沒成功,但并不是趙心川的錯,所以張管家還是挺信得過他的。這回葆寧和堂開出了紋銀三百兩,莊田五十畝,葆寧和堂坐堂大夫的職位,厚重得簡直能壓死人,叫趙心川如何拒絕得了?

  為了這么優厚得條件,人都可以殺,何況忍辱負重呢。

  在趙心川心虛地跟旁邊人解釋“我剛去了趟茅房。”的時候,楊成德卻真的在茅房里。

  楊成德剛把身體里的廢水排干凈,正滿足地抖了抖身子,突然有人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茅房這種污穢之地,歷來都有大量的詭異傳說,這種不聲不響拍人肩膀的事,是正常人會做的么?

  楊成德嚇得褲帶都掉了。

  “楊大夫,還記得我么?”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楊成德身后響起。

  楊成德幾乎帶著哭腔道:“誰!”

  “是我啊,楊大夫,你轉頭看我一眼呀。”那人道。

  楊成德緩緩轉過頭,眼睛卻閉得死死的。

  那人不耐煩道:“楊大夫,你心虛什么?還怕我是鬼不成!”

  楊成德從這話里聽到了一些怒氣。怒氣就是陽氣,野外遇鬼作怒大罵就是最簡單的自保辦法。既然是避鬼的妙法,鬼這種純陰之體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楊成德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頓時有些泄氣:“原來是你啊。”

  那人嘲諷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拍肩。”

  楊成德就往外走道:“沒事在這兒閑聊什么?咱們出去說話。”

  那人卻拉住了楊成德,不肯邁步,低聲道:“我兩句話說完就走。”

  楊成德微微皺眉,只因為這人身后的那位地位頗高,自己才不得不給他這個面子。

  那人聲音更低了一些,道:“寶哥兒有救沒?”

  楊成德微微搖了搖頭,猛然又道:“尋常人肯定是救不回來的。不過徐小樂出手,那就有些難說了?”

  那人有些敬畏:“他的醫術真的那么高明?”

  楊成德哼了一聲,道:“倒不是說醫術有多么高明,但是運氣、膽識、決斷,他都超乎常人。”

  那人不信:“治病還是得醫術說了算,你說的這些有什么用?”

  楊成德嘆氣道:“他不按套路走啊。鬼知道他能走出什么樣的柳暗花明來。”

  那人微微停了停,道:“那就只讓他在山窮水盡里轉悠。”

  楊成德微微有些吃驚:“你的意思是…”

  那人點了點頭:“沒錯。”他拉住楊成德的衣襟,幾乎湊到了楊成德的耳朵旁邊,一字一頓道:“寶!哥!必!須!死!”

  楊成德沒有多大的慌張,輕輕推開他,道:“我若是治好了那位的心病,診金怎么算?”

  寶哥兒的確就是別人的一塊心病。

  那人嘿嘿一笑,暗啞說道:“長春堂。”

  楊成德心中砰砰跳了跳。

  如果寶哥兒死了,徐小樂李西墻師徒自然不會再被老祖宗看重。長房沒了兒子,二房順利上位。長春堂這樣的族中公產,自然是二房的手中之物。那時候顧煊是肯定得走路,若是二房支持自己執掌長春堂,那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楊成德嘴角微微抿了抿:這份“診金”的支付基礎就是寶哥兒之死。寶哥不死,徐小樂的地位就更加無人能夠撼動了,所謂讓他執掌長春堂簡直癡人說夢。呵呵,二老爺還真是環環相扣,不見兔子不撒鷹。

  那人追問道:“你有信心否?”

  楊成德道:“像你們那樣下毒殺人我不敢,不過要壞人好事卻很簡單。”

  那人很想辯解一句:我們才沒有下毒殺人!不過現在這種情形下,他就算辯解也不見得有人信。但凡有些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大戶人家怎么可能喝節酒喝出這種事?

  他就道:“能夠不臟手是最好的。”

  楊成德道:“就是診金還不夠。”

  “貪得無厭…”那人道。

  楊成德毫不在乎,直接開價道:“最后我只是動口,這份診金也就夠了。若是要我親自動手,那么還得多少加點。比如一些現銀,或是一個生員身份。”

  那人奇怪道:“你要進學干嘛?”

  楊成德臉上一紅:“我兒子。”

  那人“哦”了一聲,調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他頓了頓又道:“我記得你的籍貫不在蘇州,你兒子只是在蘇州游學吧?無妨,我家老爺在朝中頗有人望,名帖拿到哪里都是沒問題的。”

  楊成德自然知道這點,這才點頭道:“且等我消息。”

  那人點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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