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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凡事皆找老先生

  黃昏時周氏回來,沈溪趕緊把事情大致對周氏說了一遍。

  周氏嘀咕道:“人家的家事,咱們不太好管…憨娃兒,一會兒咱做了晚飯,你給你姨送過去。”

  沈溪皺了皺眉:“娘,虧你還說跟姨是好姐妹,現在姨有難,你連去說句安慰的話都不行嗎?再者說了,要是鋪子被那些人搶回去,恐怕咱們也得搬家了。”

  “說什么混話呢?”

  周氏瞪了沈溪一眼道:“咱們租的是這院子,而不是藥鋪。就算陸家來人蠻不講理,但按照約定,至少也得要讓咱們先住上半年。”

  沈溪心說娘的腦子不會拐彎,以為院子已經租下來了,回過頭哪怕陸家人收回產業,依然會遵照約定把院子繼續租給她。

  “娘,你真以為那些處心積慮謀奪他人家產的人會像姨那么好說話?咱們可是以白菜價格租到的房子,是姨和咱們投緣才把房租壓得這么低,換了主人你以為還有這等好事?”

  沈溪苦笑連連,搖著頭分析:“更何況,陸家的根基是在江西那邊,怎么可能會長久地留在咱們寧化地界?他們把鋪子和院子收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賣了換成銀子回鄉,到時候咱們跟誰說理去?”

  “退一萬步講,就算新的主人允許咱們繼續租,但他會遵循咱們和姨的約定,到時候肯定漲價!”

  “對啊!”

  周氏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還是你這憨娃兒聰明,讀過書的跟沒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走,咱們去看看你姨…哎呀,還是不行,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咱們摻和進去是個什么事兒啊!”

  由于這個時代宗族勢力無比強大,此時的人幾乎形成了思維定勢,但凡涉及到別人家事,就算道理講不通,外人也不得干涉。

  沈溪嚷嚷道:“娘,你不幫姨,以后我們一家人要睡大街嘍!哦哦!”

  “去去去!”

  周氏一巴掌拍在沈溪的腦門上,怒罵道:“你個臭小子,也不知道說句好聽的,什么睡大街?好了好了,娘這就跟你過去看看,要是到你姨那兒你小子也敢胡說八道,非把你屁股打爛不可!”

  周氏帶著沈溪到了藥鋪,惠娘依然在傷心落淚,經過周氏百般開解,惠娘總算把淚止住了。

  周氏關切地道:“妹妹,咱女人從來都不受男人待見,相公在時千好萬好,可一旦相公故去,那就是孤苦伶仃,誰會給咱做主啊?妹妹,你以后有怎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

  惠娘搖了搖頭,聲音哽咽:“我…我想帶曦兒回娘家,可是…我家鄉也沒親人了,只有幾個遠親,回去后看看,要是沒活路的話,我寧可隨了曦兒他爹去。”

  “妹妹,你可千萬別想不開,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孩子想想,曦兒還那么小,你忍心她成為孤兒?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咬咬牙也就順利跨過去了!對了,妹妹就沒想過改嫁?”

  惠娘頭搖成了撥浪鼓,或許是想到了傷心的地方,淚珠若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沈溪看到這里不由有些難過,一個生前疼愛自己妻子和女兒的男人,死后留下可供妻子和女兒勉強糊口的微薄產業,但就是這么點兒東西,也有人覬覦,實在是讓人感嘆世道的艱辛和不易。

  這下周氏也沒辦法了,陪著惠娘抹淚。

  沈溪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道:“姨,那些人來搶鋪子,您就跟他們鬧上官府啊…有官老爺給咱么撐腰呢!”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周氏罵了沈溪一句,卻轉過頭問惠娘,“妹妹有沒有想過去官府?”

  孫惠娘搖了搖頭:“這些產業到底是陸家的,就算去了官府,官老爺豈會給我們孤兒寡母做主?”

  周氏略一琢磨,也覺得不太可能,幽幽嘆息了一聲。

  沈溪卻道:“娘,姨,姨父去世了,而且又沒有父母兄弟,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姨父這一房算是戶絕了。根據我大明律令,凡戶絕財產,果無同宗應繼者,所生親女承分,無女者入官。”

  “這也就是說,曦兒擁有姨父財產的天然繼承權,而姨您則擁有對這財產的監護權。另外,這份產業是姨父通過自己努力得來的,并不算是陸家祖產,就算那些人也姓陸,但并不是姨父這一戶的,根本就沒有理由要鋪子…只要姨帶著女兒沒改嫁,沒有人可以霸占屬于曦兒的家產。”

  周氏聽了眼睛一亮,抓著沈溪的手,問道:“憨娃兒,這些話你從哪里聽來的?”

  “我…我自己想的。”

  沈溪知道以他的年歲不該說出這等話來,但這時候為了幫惠娘,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沈溪非常清楚明朝的法律,大明各個時代都有爭產的案例,丈夫死了留下產業被同姓人所奪,這種事屢見不鮮。

  大明令中規定:“婦人夫亡無子守志者,合承夫分,須憑族長擇昭穆相當之人繼嗣。其改嫁者,夫家財產及原有嫁妝,并聽前夫之家為主。”這一規定明確地把寡婦接管其亡夫的財產與立繼聯接在一起。這樣一來,寡妻不再有權繼承其亡夫的財產,并且在法律上有義務為亡夫立繼。

  這條法律,正是陸家人敢于找上門來討要財產的主要仗恃。

  但是,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現在陸少博這一房雖然戶絕,但還有陸曦兒這個親女繼承財產。同時,寧化縣城的藥鋪和房產,是陸少博自己在外打拼創下的,算不算是祖產也存在爭議,關鍵是看判案的縣令怎么理解。

  “你個臭小子,你才多大年歲,豈會說出這等文縐縐的話來?我問你,是不是教你識字的那位老先生又回來了?”

  周氏瞪了沈溪一眼,然后對惠娘道:“妹妹,要是有那個神通廣大的老先生幫忙的話,你的官司就有指望了…那位老先生算無遺策,我們一家人全靠他老人家幫襯,日子才終于安定下來。”

  聽了周氏的話,惠娘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血色,看向沈溪的眼里滿是希冀。

  人心中一定要有希望,本來惠娘都已經俯首認命,現在聽說有人能幫她打贏官司,終于又有了抗爭的勇氣。

  周氏擰起沈溪的耳朵:“快說,是不是老先生回來了?”

  沈溪努力掙脫,一邊揉耳朵一邊道:“老先生本來就沒走好不好。”

  “真的?”

  周氏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那還不快帶娘去叩謝老先生?咱一家子可受他恩惠不少…現在還得求他老人家幫你姨爭鋪子,你可別說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兒。”

  沈溪這下為難了。

  老先生壓根兒就不存在,怎么帶周氏去見?

  不過沈溪腦子轉得很快,馬上道:“老先生之前讓我告訴你們說他去省城了,就是不想人打攪他,擾他老人家修行。老先生告訴我說,要是有什么事情,他自然會來找我。”

  “剛才我放學回家,老先生突然出現,他說陸家族人不顧孤兒寡婦,蠻橫地前來搶奪家產,簡直是天理難容,所以老先生教給我一番話,讓我說給娘和姨聽,讓你們放心。”

  “老先生還說,只要這官司告上縣衙,依照現在的證據,咱們贏定了,說不定到時候老先生還會親自出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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