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一直在營地外焦急等待,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他看來,自己怎么都要等到一個說法,最好是有人出來給他加官進爵,或者承諾將來對他提拔。
現在劉瑾只是許了句口頭承諾,便將妻子帶走,人也不知送到何處,錢寧心里對這件事有些捉摸不定。
錢寧在彷徨不安中等了一夜,到天明時,劉瑾終于出了營地,他連忙迎上前行禮問候。
劉瑾瞥了錢寧一眼,問道:“錢百戶,你還在這兒作甚?陛下很快就要起駕回宮,速去安排護送事宜!”
錢寧見劉瑾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以為昨夜送進營地的妻子不合“貴人”心意,連忙道:“劉公公,卑職昨日帶來的婦人…”
劉瑾冷冰冰地問道:“怎的,你想將人帶走不成?”
錢寧一咬牙,將實情和盤托出,想以此來獲得劉瑾信任:“劉公公,實不相瞞,昨日卑職送來的女子…乃是內子…”
“你說什么?”
劉瑾怎么都未料到那婦人竟然是錢寧的妻子,他先是用“刮目相看”的神色瞅了錢寧一眼,這才湊過來輕聲問道,“且問你,那是你的妻,還是你的妾侍?”
錢寧一臉愁苦地嘆息:“劉公公莫要取笑,卑職官職低微,這才剛娶妻,何來妾侍?”
劉瑾先是咧嘴一笑,突然有種心酸的感覺,遲疑一下,再道:“行,算你有忠君之心,既然你已坦誠,咱家也不瞞你,昨日汝妻送去之所,正是陛下行在。咱家原本想半夜將人送走,但陛下不允,足見陛下對汝妻的喜愛。”
“事既如此,從今往后汝妻跟你錢家再無任何糾葛,你可明白?”
“是,是!”
錢寧忙不迭應聲。
劉瑾的話印證了錢寧內心猜想。
其實此時錢寧心底很高興,畢竟自己送進去的女人如愿以償得到皇帝寵幸,如果讓皇帝知道他的一片心意,必然要提拔和重用。
劉瑾再道:“此乃皇陵,這種事不宜張揚,等回去后,咱家會派人找你。”
“此事咱家不想告知陛下,免得陛下心懷芥蒂。等陛下厭倦汝妻,要將人送走,咱家自會把人送還給你…若不然,咱家會設法為你找一門續弦。”
“至于你將來前程,咱家記在心上,但你想短時間內飛黃騰達,實非易事,只需盡心幫咱家做事便可!”
錢寧趕緊跪在地上磕頭:“能為劉公公做事,卑職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行了,這種場面話少說,咱家要看你的實際表現!”
劉瑾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去安排護送事宜,你要是敢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錢寧站起身,陪笑道:“劉公公請放心,卑職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這件事泄露,若是陛下再需要什么女子…卑職可從中幫忙!”
劉瑾臉上終于顯現笑容,指了指錢寧,那諱莫如深的神色好似在說,算你小子識相,咱家看好你!
朱厚照臨幸錢韓氏,早晨起來神清氣爽。
在去給張太后請安時,他的精神非常不錯,跟張皇后愴然凄楚的神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死了丈夫,一個死了老爹,母子二人反應截然不同,張太后沒太關注兒子的氣色,也沒精神跟兒子交談,早早便打發朱厚照回去。
此時皇帝儀仗已準備好,朱厚照上鑾駕前,特地將劉瑾叫過來贊揚一番。
“…劉公公,你上來,朕有話對你說!”朱厚照直接將劉瑾留在鑾駕上,準備讓劉瑾陪同一起回京。
劉瑾誠惶誠恐,就算跪在鑾駕上,那也是莫大的榮耀,別人可沒有上鑾駕的資格,他高高興興跪在那兒,等候朱厚照賞賜。
但此時朱厚照更關心的是昨日女子的來歷,還有劉瑾是否再給他找來相似的女人。
鑾駕起行,輕微顛簸和晃動中,朱厚照笑瞇瞇地問道:“劉公公,昨日那婦人你是從何找來?”
劉瑾恭敬地回答:“是老奴從宮外找來,乃是一名…良家婦人,并非出身風塵。不知陛下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哈哈,朕非常滿意!”
朱厚照笑瞇瞇地說道,“這婦人風姿卓越,獨具韻味,只是比起那鐘夫人,還是稍顯遜色了些…不過這樣的婦人,多多益善!”
劉瑾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抬起頭來,臉上滿是為難之色:“陛下,關于此婦人來歷…有件事,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厚照皺眉道:“有什么,直說無妨!”
劉瑾這才湊過去,低聲道;“陛下,這婦人…其實是京中一錦衣衛百戶之妻,昨日老奴想為陛下安排節目,卻未曾想這荒郊野嶺的,根本尋不到人,卻是這名錦衣百戶回了一趟京城,主動將自己的妻子送與陛下,他怕陛下不肯接受,甚至不讓老奴詳細說明,但老奴始終覺得…這件事應如實上奏為妥!”
“哦!”
朱厚照點了點頭,未置可否。
劉瑾心想:“我現在就把事情說出來,即便回頭陛下怪責,那也是錢寧自作主張,跟我沒什么關系。如果陛下真要賞賜錢寧,那我在陛下面前為他邀功,他將來還不得對我感恩戴德?這可是里外不吃虧的事情!”
朱厚照沉吟半天之后才問了一句:“這錦衣百戶,姓甚名誰?回頭讓他來見朕,如此忠心的臣子,朕一定要好好提拔重用才是!“
劉瑾這才知道朱厚照品味獨特,下面將領主動將妻子送上來,他還將其當作忠臣看待,一點正常人的禮儀廉恥之心都沒有。
劉瑾道:“回陛下,此人姓錢名寧,乃已故錢能錢公公之義子,系受錢公公庇蔭才得錦衣百戶爵祿。陛下要召見,等回京城再見為妥,此事不宜張揚!”
“嗯!”
朱厚照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這樣吧,回京城后,來日朕出宮一趟,正好見一見錢寧,以后朕出宮的安全可交由他來負責。”
“朕相信他既然能將妻子送給朕,必然對朕忠心耿耿,遇到賊人來襲,定拼死保護朕的安全!”
劉瑾笑著應下,心里卻在琢磨怎么敲詐錢寧一筆。
朱厚照回到京城是六月二十七下午。
原本六月二十八這天他要開午朝接見朝臣,但熊孩子卻以生病為由罷朝,早早離開皇宮。
主要是朱厚照對錢韓氏甚為喜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早點兒享受溫柔。
劉瑾出宮后,將錢寧叫來。
之前劉瑾雖說明皇帝會在宮外賜見,錢寧一直保持懷疑,不明白為什么皇帝不在禁宮中召見,卻要到宮外,等他跟著劉瑾到了地方,才知道皇帝經常出宮尋歡作樂。
劉瑾提醒道:“進去后可別亂了分寸,若見到汝妻,也莫要相認,現在那已經不是你錢家人!”
錢寧點頭:“劉公公放心,卑職知道如何做!”
二人尚未進入內院,便聽到悅耳的絲竹聲,錢寧不敢靠前,劉瑾先入內到朱厚照耳邊通稟,這才傳召錢寧覲見。
錢寧低著頭進到后院大廳,不敢抬頭觀察周邊的環境,直接跪在地上向朱厚照磕頭。
朱厚照一擺手,示意劉瑾將舞姬、樂師屏退。等人走后,朱厚照問道:“你便是錦衣衛百戶錢寧?”
錢寧激動得聲音有些沙啞:“正是微臣!”
“嗯!”
朱厚照微微點頭,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錢寧有些膽怯,但還是依言抬起頭來,讓朱厚照可以一睹真容。朱厚照見到錢寧略顯青澀的容貌,驚訝地問道:“你如今年歲如何?”
這問題讓錢寧一愣,隨即正色回道:“回陛下,微臣如今尚未滿二十,虛歲十九!”
朱厚照不由咧嘴一笑:“朕還以為你已經是二十好幾的人,沒想到你年歲不大,想來你跟著錢公公沒幾年吧?”
錢寧如實回道:“陛下,微臣乃云南鎮安人,幼年寄鬻養父家中,養父便是錢公公…”
隨著錢寧將自己家世大致說了一遍,朱厚照聽到后非常滿意:“錢公公生前為朝廷做了不少事情,是有名的忠臣。你既是忠良之后,朕對你很放心。以后朕出入宮門,便由你隨同保護!”
皇帝的貼身侍衛,雖然只是微服出巡時的貼身侍衛,那也有極高的待遇…能經常跟著皇帝,閉關官品和職位高低,沒有誰敢輕視。
錢寧磕頭不迭:“微臣必當拼死保護陛下周全…”
朱厚照微笑點頭:“你忠心耿耿勤勉行事,朕便沒看錯人,以后你歸劉公公調遣,若朕有什么事讓你去做,也由劉公公轉告。”
“是,謝陛下!”
錢寧連連磕頭。
朱厚照有些不耐煩了,擺擺手:“行了,你先出去吧,朕要在這里吃酒,你在外看好了,不讓任何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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