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支持!
磐虎城。
城北的院子內。
無咎坐在房屋門前的石凳上,架著只腳,雙手抱膝,背倚著墻壁,兩眼半睜半閉,并輕輕的搖頭晃腦。儼然一個凡俗中人,或當年的教書先生,躲在祁家祠堂的角落里,獨自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真的無聊么?
倒也未必。
困守磐虎城兩個月,神族始終沒有到來。他此前的猜測,盡數落空。據外出打探消息的原界弟子所說,十萬里方圓之內全無異常。豐亨子與幾位家主因此斷定,神族已放棄了磐虎城。倘若原地困守下去,勢必錯失良機。當務之急,離開磐虎城,繼續踏上西行之路。
而原界高人的想法,倒是與玉真人如出一轍。
那個家伙雖為小人,而他的精明與執著,總是讓他的詭計,一次又一次得逞。
本先生又該如何決斷?
雖然顧慮重重,卻找不到拒絕的借口。總不能因為個人的猜疑,阻礙西去的行程。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不敢固執己見。
既然如此,便動身吧。
而原界家族,尚有五萬人,動身之前,不免有著諸多的忙亂。
卻著實弄不明白,刑天與幾位長老,還有數十萬的神族弟子,哪里去了呢?難道真的是浩劫臨近…
便于此時,有人出聲——
“無先生,靈兒姐姐有請!”
是鄭玉子,早已沒了當初的無知無畏,她躬身施禮,神態拘謹。
無咎放下架著的腳,站起身來。
幾丈遠外,便是冰靈兒與鄭玉子的住處。
那丫頭每日里逛街、玩耍,無暇他顧。如今遠行在即,終于想起了本先生?嘿!
轉瞬踏入屋門,小巧的人兒背對而坐。其白色的云紗,柔軟的秀發,玲瓏的背影,煞是動人。
“靈兒…”
“過來呀——”
冰靈兒沒有回頭,卻舉起一物。
“幫我——”
無咎不敢怠慢,急忙趨近兩步。
珠花?
精玉為枝,明珠為蕾,造型精巧,乃是女修所用之物。
無咎接過珠花,不明所以。
為女人戴花,如何下手呢。
冰靈兒依舊背著身子,一手拿著玉鏡,一手拿著木梳,催促道:“公子,請為靈兒梳妝!”
“嗯…”
無咎連連點頭。
精巧的珠花,插在冰靈兒的鬢角之上,令她烏黑的秀發,白皙如玉的脖頸,倍添幾分迷人的韻致。她似乎頗為滿意,緩緩轉過身來,大眼睛閃爍,微微含羞道:“好看么…”
“嘿嘿!”
雖說是名門之女,仙道高手,卻本性不改,儼然一個長不大的小丫頭。尤其的兩人獨處的時候,她更為野蠻霸道,此時竟然變得含羞如水、怯怯出聲,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
無咎覺著有趣,咧嘴直樂,而不過瞬間,又后退一步,瞪大雙眼。
只見冰靈兒的雙腮緋紅,唇如點朱,神態嫵媚,與從前的清麗出塵的模樣,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而她似乎頗為得意,癡癡問道:“靈兒好看么…”
無咎忍不住打斷道:“怎會這個鬼樣子!”
冰靈兒始料不及,瞠目道:“我…我是惡鬼…?”她舉起玉鏡,再次端詳,難以置信道:“我從原界家族淘換來的美妝術,很是不錯哦,怎會成了惡鬼模樣…?”
無咎恍然大悟,訓斥道:“快快除去妝容,不然嚇死人!”
“你…”
冰靈兒撅起小嘴,臉色含怒。
無咎繼續教訓道:“仙家女兒涂脂抹粉,真是荒唐…”
“哼!”
冰靈兒伸手一揮,恢復真容,卻氣哼哼站起身來,怒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仙家女兒為何例外?你只知道贈送功法、法寶,可曾送過女兒家喜歡之物?這把木梳,也是我強行搶奪而來。而女為悅己者容,我竟自取屈辱…”
她話音未落,倍感委屈,已是眼圈泛紅,胸口起伏不停。
她手中的木梳,為無咎的珍藏之物,來自另外一位仙子,只是那位仙子早已煙消玉隕。
“不、不…”
無咎的心頭一亂,臉色頓變,舉起雙手,辯解道:“我是怕粗劣的丹藥法術,毀了我家靈兒的容顏啊。要知道你貌美天成,絕世無雙…”
“所言當真?”
“千真萬確…”
“嘻嘻…”
剛剛還是憤怒不已的冰靈兒,竟破涕一笑。她站在榻上,居高臨下道:“到我身前,再說一遍…”
無咎正要往前,察覺不妙,伸手捂耳,連連后退。
“站住…”
冰靈兒正要追趕,人已轉身跑出門外。她暗哼一聲,示威般的揮動著拳頭。
“小子,下回決不輕饒…”
無咎返回院內,左右張望。沒人留意他的窘態,他悄悄松了口氣。
院內,人來人往。
家族弟子,以及夫道子、龍鵲、仲權、齊桓等人,相繼現身,彼此打著招呼、說著閑話,暢想著即將到來的行程。高乾等妖族弟子,也在其中,有了夔龍衛的頭銜,一個個昂首挺胸、意氣風發。唯有三十多個鬼巫自成一群,而顯得與眾不同。
無咎走到石凳前,撩起衣擺坐下,忽然有所發現,出聲喚道——
“龍兄…”
龍鵲與夫道子循聲走來。
“哈哈,無先生!”
龍鵲大步生風,笑聲響亮。而他雙手的手指竟然套著一二十個納物戒子,像是個土財主般的炫耀招搖。
“你這是…”
無咎疑惑道。
龍鵲舉起雙手,分說道:“我找豐家主打造了二十個乾坤戒,堪堪容得下五百多具戰車,哈哈!”
“豐家主?”
“便說是無先生的吩咐,豐家主自然照辦!”
也難怪城內的戰車沒了蹤影,竟被龍鵲收歸己用,卻也費盡了心思,竟然找人打造了乾坤戒,專門用來收納寶物。而他占了大便宜,難免有些心虛。
“龍某的五百戰車與夔龍衛,隨時聽候無先生的號令!”
無咎笑了笑,并未深究,看向夫道子,意有所指道——
“兩位兄長是上了賊船啊,便不怕玉虛子的雷霆之怒?”
比起當年的那個掌控仙門,操弄生死的神殿使,如今的夫道子少了幾分銳氣,而多了幾分沉穩。他拈著短須,低頭沉吟片刻,然后輕聲道:“莫問生死路,但求同舟濟。”
此去西行,注定兇多吉少。又何必在意 生死,計較得失呢,且同舟共濟,一往無前。
無咎點了點頭,夫道子也默契般的苦笑不語。
一個個曾經的冤家對手,成了風雨同舟的伙伴。世事的變幻,令人眼花繚亂。有道是:風物長宜放眼量,笑看人間是滄桑。
“龍前輩…”
“失陪!”
龍鵲又要管轄戰車,又要召集夔龍衛,聽到呼喚聲,他轉身離去。
而夫道子則是抬頭看天,自言自語道:“戊辰冬日,漫天飛雪。不知不覺,又是一歲。”
無咎似有感觸,隨聲道:“四季更替,不外如是。過罷歲末,又是一年!”
“呵呵,兩位是否知曉,從前的玉神界,并無四季之分…”
便于此時,有人走出屋門,不失時機的湊了過來,笑道:“從前的玉神界,僅有春秋之分,每日的計時,也僅有旦、早、朝、晨,與夕、晚、暮、昏…”
竟是玉真人,在沒話找話說,或是借機賣弄著他的學識。
夫道子背過身去,悄悄走開。
玉真人搖晃著來到近前,繼續高談闊論——
“自從尊者來到玉神界,教化四方,創立九郡,開辟四季之分…”
無咎再也忍耐不住,啐道:“放屁——”
話語聲輕微,卻難聽啊。
玉真人臉色一僵,禁不住看向左右。
眾目睽睽之下,竟如此的污言穢語。某人這般放肆,難道他真的不講一點情面?
而無咎撇著嘴角,繼續說道:“我神洲有史以來,便以春秋紀年,卻多有不便,為后人改進。有云:四時者,分春秋冬夏之氣所在,以時調之也,又稱四季,緣何成了玉虛子的功勞呢?”
玉真人顧不得發怒,愕然道:“紀年之法,神州早已有之…”
“你說呢?”
“萬祖師…”
“巫老…”
院內突然熱鬧起來。
久不現身的萬圣子與鬼赤,雙雙走出屋子。
無咎起身迎了過去,不忘回頭一瞥。
玉真人竟在原地徘徊…
“呵呵,這多人啊!”
萬圣子雖然還是佝僂腰背,相貌怪異,卻神光內斂,顯得更加高深莫測。鬼赤依舊是臉色冷漠,生人勿近的老樣子。不過他現身剎那,院內頓時多了一層寒意。
而無咎看到兩位老伙伴,卻是欣喜不已。
“嘿,兩位閉關至今,收獲不淺吶!”
“稍有精進罷了,不值一提,呵呵!”
萬圣子擺了擺手,佯作謙遜,而話音未落,又禁不住得意一笑。憑借著洗劫而來的無數晶石、丹藥、功法,又借助某人傳授的《天刑符經》,使得他的修為稍有精進,不,應該是猛漲一截,已然踏入九階妖仙的境界。
九階妖仙啊,雖然僅有一層的境界,而破碎虛空、成就真仙,已是指日可待!
鬼赤的修為,也有所提升。而他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看不出深淺。他冷冷打量著院內的情景,嘶啞出聲道——
“聽說要動身遠行,是你無咎的主張?”
無咎想要否認,又無奈的點了點頭。
離開磐虎城雖非他的主張,卻與他的默許有關。途中若有不測,他也難辭其咎。
“何時動身?”
“兩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