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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防賊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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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房大,他不是在睡覺嗎?

  春秀大驚失色,便要爬起來,誰料愈是慌亂,愈是手足無力。忽而身下傳來一聲呻吟,她又被嚇了一跳,隨即滾倒在地,頓時又羞又臊而又不知所措。

  房大竟然拄著拐棍走到了后院。

  總覺著那婆娘幾日來鬼鬼祟祟,很是形跡可疑,于是午后假寐,只為暗中盯梢而查看虛實。果不其然吶,那對狗男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茍且好事。

  他呲目欲裂,怒不可遏,作勢便要撲過去,怎奈腿腳不利索,竟“撲通”摔倒,猶不作罷,竟是一邊爬著,一邊揮舞著拐棍咒罵道:“臭婆娘,我還活著呢,你便在后院偷漢子,我打死你…”

  春秀坐在門邊,鬢發凌亂,神色怔怔,欲哭無淚。

  我只想救人而已,怎會就成了偷漢子?

  而方才的情形卻被撞個正著,百口莫辯啊!

  這可如何是好,以后的日子咋過呢…

  “我的腿——”

  有呻吟聲從身后傳來,他沒死呢,終于醒啦?

  春秀猛一激靈,這才發覺自己歪倒在一條腿上,急忙起身,回頭一瞥。

  無咎醒了。

  或者說,他似醒非醒。

  他好像掙扎在漫長的黑夜之中,翻越了無數的險峰,穿過了無數的狂風暴雨,經歷過了無數的生死磨難,終于來到了一片青草茵茵的山坡上。風和日麗,花香怡人。他拖著蹣跚的腳步,帶著疲憊的笑容,一頭躺倒在草地上,隨即擁著清風緩緩入眠。

  夢中,彩虹閃爍。

  不,那是三道飛劍的光芒,一紫,一黑,還有一紅,在虛無之中追逐盤旋,卻又糾纏混沌而陰陽不明。便在這乾坤莫測之際,隱約有片片字符閃爍而來: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那閃爍的字符,便如一盞盞的燈火,照亮了寂寞徘徊的旅途,又似點點的星光,開啟了天地的輪回。

  三道劍芒繼續盤旋,絲絲縷縷的氣機隨之漸漸匯聚而生,再又化作陣陣的春風橫卷四方,直至沖破黑暗。與之剎那,曙光乍現,冰雪消融,溪流涓涓,高山披翠,生機萌發,萬物欣欣。繼而奔流浩蕩,天地朗然!

  恰逢此際,一聲輕輕的呼喚在遠方響起,隨即盎然的春意撲面而來,霎時間柔軟旖旎,氣息香醇,直叫人沉醉而欲罷不能。

  哦…彷如風華谷的那個雨夜過后,有佳人相伴…

  無咎從沉睡中慢慢睜開雙眼,一間低矮的柴房映入眼簾,還有一個慌張的身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恰如紫煙一般的柔軟,卻少了幾分青澀的內斂,而多了幾分躁動的火熱與誘人的不安。

  她…她不是紫煙…

  無咎的雙眼微微睜開,又疲憊閉上:“此處何處,此時何時…”

  春秀看著地上的男子,才發覺那滿臉污垢的面孔竟然透著些許清秀,尤其他虛弱而又失落的眼神,竟是叫人心頭一軟,并為之黯然傷懷。

  她伸手捂著胸口,不無慶幸地松了口氣,卻忍不住臉色發紅,一陣心慌意亂。

  只想救人,便也沒了顧忌。而那討飯的畢竟是個成年的男子,且赤身露體,彼此肌膚相接,著實叫人難為情!

  “此處乃是南陵的向夏谷,眼下十月將盡。”

  “哦…才過去半個月而已,真是僥幸…”

  春秀匆匆丟下一句話,抬腳走到門外,隨即又后退兩步,滿臉的膽怯與無奈。至于某人的自言自語,她已無暇理會。

  “砰——”

  房大已爬到了柴房的門前,揮舞拐棍便砸了過來。

  春秀豈肯等著挨打,閃身躲開。

  房大的拐棍落空,愈發惱羞交加,直奔柴房爬去,瘋狂吼道:“我打死這個討飯的畜生,回頭再收拾你這個臭婆娘!”

  那人才將醒轉,虛弱不堪,倘若遭致毆打,豈有命在!

  春秀連連頓足,又急又氣,卻又不敢阻攔,頓時淚如雨下:“你要殺人,也由你,我這便離開村子,出門討飯去…”

  這女子的娘家沒人了,離開村子便無處可去,她情急之下,索性也是豁出去了,隨即一咬牙,扭動腰身便走。

  房大以頭搶地,痛不欲生:“哎呀,氣死我了,臭娘們真是賤性不改啊,竟要陪著野漢子討飯去?”而吼聲未絕,眼前的人影沒了,他再顧不得柴房中的野漢子,急忙從地上爬起想要去追,卻又力不從心,氣急敗壞喊道:“臭娘們,你敢邁出家門半步,我打斷你的雙腿…”

  春秀腳下不停,直奔前院而去。

  房大錯愕不已,又追趕不及,猛地扔出了手中的棍子,仰天咆哮道:“你走了我咋辦呢,嗯,我咋辦呢?臭娘們回來,我且饒那野漢子一回!”

  春秀走到屋山頭,忍不住腳下遲疑。她咬了咬嘴唇,帶著淚痕委屈道:“你胡說哩,他不是我的野漢子!”

  房大抹了把鼻涕,揮拳捶地,頓時又是氣勢洶洶:“饒他不難,將他趕出院子!我不能讓向夏村的父老鄉親笑話我,說我幫著婆娘養漢子!”

  春秀正在左右為難,柴房中有人出聲:“不用驅趕,我離去便是…”

  無咎很想接著沉睡,而院里的吵鬧聲讓他忍無可忍。他慢慢爬出房門,恰好與不遠處的房大四目相對。兩人本來天各一方,互無交集,如今卻都是行動不便,并為了同一個女人而牽扯不清。他沖著房大哼了一聲,扶著門框慢慢站起,然后一步一挪,奔著院外走去。

  房大坐在地上,不甘示弱地瞪著雙眼,隨即又兇狠惡煞般地啐了一口,頗有幾分當家男人的榮耀與威風。與其看來,要想保住家園,與自家的婆娘,一定要扎緊籬笆守住院門。而野獸與野漢子,則同為天敵!

  “撲通——”

  無咎沒走兩步,踉蹌跪地。

  他的傷勢有所好轉,奈何經脈尚未暢通,想要行動自如,絕非三五日之功。

  “哎呀——”

  春秀這女子心軟,尚自進退不定,忽見房大松口,且討飯的男子又要自行離去,她隨即忘了離家出走的氣話,轉身一溜小跑過來,才要攙扶,卻見不遠處的房大擺出要吃人的嘴臉。她頓足甩手,埋怨道:“此人大病未愈,亟待靜養,如今沒吃沒喝將他趕出門外,與殺人何異呀…”

  房大將脖頸一橫:“我管不得許多,總之院子里不能有兩個男人,哼——”

  春秀握著雙手蹙眉片刻,秀眸一亮:“前院門外有個向陽的窩棚,雖然堆放柴草,卻也干燥避風,不妨暫借他幾日用以養傷。此舉救了人,還能免去村里的閑話。不然被人知曉我家趕走了一個討飯的乞兒,你房大的臉面也不好看!”

  房大脾氣暴躁,而腦筋轉的有些慢。他翻著雙眼,遲疑不決。

  春秀則是頗為干脆果斷,扭頭跑進了柴房,返回之后,手中多了塊褥子。她將褥子披在無咎的身上稍加遮掩,這才伸手攙扶,悄聲示意:“且安頓幾日,吃餐飽飯,傷好之后離去不遲!切記,莫要招惹我家男子!他叫房大,我叫春秀,怎么稱呼你呀?”

  “我乃無咎…多謝大姐搭救之恩!”

  無咎很聽話,或者說,窮途末路的他,難以拒絕春秀的善意。而他對于這個女子,更是心存感激。

  萍水相逢,臨危解困,不求報答,一切源自于本性自然。若是人們都如春秀這般的善良,豈非四方和睦而天下大同!

  無咎被春秀架著到了前院,又攙扶著出了院門。

  院門外的東側,有個堆滿干草的小窩棚,幾丈外便是流淌的河水,河邊還搭著幾塊青石。岸邊長滿了枯草,門前的坡地卻是清清爽爽。

  春秀攙扶著無咎站穩了,這才走向窩棚。她手腳麻利,稍事收拾,轉眼的工夫,已在窩棚里騰出來數尺大小的地方,歉然道:“且將就一二,我給你熬碗熱湯…”

  無咎報以微笑,挪動兩步,慢慢倒在窩棚里,扯著褥子蓋在身上,如釋重負道:“大姐,煩請十日后喚我一聲…”

  他話沒說完,緩緩閉上雙眼。

  春秀“嗯”了一聲,又忍不住搖頭自語:“他不吃不喝,只管昏睡,多可憐呀,唉!”

  這好心的女子嘆息了一聲,也是無計可施,找了塊竹席擋在窩棚前,又四下打量一番,這才轉身返回院子。

  而她立足未穩,房大拄著拐棍來到了前院,兀自帶著滿身的灰塵,“撲通”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砰、砰”頓著手中的拐棍,兇狠狠地叱道:“關上院門,防賊防盜!”

  什么防賊防盜,他分明在防著自己的婆娘偷漢子!

  春秀伸手“咣當”一聲關上院門,撩起鬢角的亂發,從懷中扯出一塊布帕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又抽打著身上的灰塵,然后低著頭不聲不響穿過院子,徑自走進屋子,一個人生悶氣去了。

  房大則是沖著春秀那扭動的腰肢投去深深一瞥,愈發有些不安。他又頓了頓手中的拐棍,轉而虎視眈眈盯著院門外的窩棚,“吭哧”一口濃痰啐出老遠,隨即帶著隱隱的殺氣哼哼道:“一個討飯的也敢占我婆娘的便宜,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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