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要投給 李平的小日子過得蠻滋潤。
李平是鐘馗廟的廟祝,他不是中原省人,而是巴蜀人。但是,他能說一口非常流利的中原話,因為他在中原生活很多年了。這也是他為什么會被宗門選到這里來當廟祝的原因。
這座鐘馗廟不是他要建的,這個地址更不是他選的,是宗門的一位長老,親自選定的地點,然后交給他一筆不菲的資金,讓他務必用最短的時間,在這里建造一座鐘馗廟。
對宗門長老親自布置的任務,李平是絕對不敢拒絕的。
至于為什么要在這和巴蜀八竿子打不著的窮山惡水花錢造一座鐘馗廟,李平完全不知道原因。他也不敢問。
宗門的規矩,他是很清楚的。
不該問的絕不要問,不該看的絕不要看,不該說的絕不要多嘴。
這樣就能活得久一點。
嚴格來說,李平并不是巴蜀唐門的弟子,連旁系分支都算不上。他的出身,是下五門排名第三的天一道。天一道作為一個術師宗門,弟子眾多,但這眾多的弟子,出師之后,卻不能再待在天一道,而是必須要分別投入到其他門派的門下,或者特立獨行跑單幫。
根據術師江吅湖的規矩,下五門不得發展自己的世俗勢吅力,不得在一城一地坐大,稱尊稱祖。
下五門只能保持最基本數量的核心弟子,以保證他們的門派能傳承下去。這個核心弟子的數量,大致在三百到五百人之間,多出來的,必須要另投別處,或者單干。
太多同門弟子聚集在一起,勢吅力自然而然就膨脹了,這是上三門和中八門的大人物絕不愿看到的。
下五門傳承的,大多是地煞變之中的邪門歪道,行事不正。這樣的宗門,本就不能允許他們壯大,否則的話,對整個術師江吅湖都是一個巨吅大的威脅。
試想靠做賊為主的聶家或者以邪法咒術為主的天一道,有朝一日因為人多勢眾,赫然登上了名門大派的排行榜,力壓燕家鳳家項家這些上三門的傳承,那這個世界還有規矩可言嗎?
所以,上三門中八門幾乎每一個門派,都有很多下五門的弟子投靠過來。
下五門并沒有因為江吅湖禁令就盡量少收弟子,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盡量多收弟子——既然不能聚集在一起,無法倚仗相對優勢,那就想辦法形成絕對優勢。
下五門的首領,都是這么想的。
等將來有一天,整個江吅湖上下五門的弟子占據一多半的時候,或許情形就會翻轉吧?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
縱觀古今中外,統治階級總歸是少數,被統治階級才是大多數。
下五門弟子出師之后,就遠奔他鄉,投入其他門派混日子,從今往后,一生幾乎都很少再回到原來的宗門,久而久之,對師門的感情早就淡薄,哪里還會記得自己的門戶出身?
冇就好像李不醉兩口子,雖然是下五門聶家出身,卻早就追隨在老爺子身邊多年,在他們心目中,聶家不過是個牌位,隱居在老龜寨的那位老爺子,才是他們一輩子效忠的對象。
至于李無歸,壓根就沒有去過聶家,和燕飛揚一樣,幾乎就是在老爺子的指點之下成長起來的,與其說是聶家的弟子,還不如說是燕飛揚的師兄弟。
這樣的人,將來就算出人頭地了,他眼里也只有老爺子,只有燕飛揚,哪里會有聶家?
當然,以李平的資質和修為,他也不可能成為巴蜀唐門重視的外圍力量。
李平今年已經三十五歲,卻才剛剛打通了二脈,起始聯系陽蹺脈,勉強算是踏入了三脈術士的境界。不過他自己也很清楚,終此一生,只怕也就是三脈的水準了,想要更進一步,踏入四脈境界,那簡直就是癡心幻想。
故此,李平在巴蜀唐門也從來都沒被重用過,都是干些跑腿打雜的差事。
但此人也有個長處,那就是口才十分便捷,忽悠功夫一流,尤其是忽悠那些無知無識的愚夫愚婦,更是水平超強。
故而在三道彎建造鐘馗廟的任務,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對李平來說,這個任務相當簡單。
他只略施小計,就讓三道彎的群眾相信,將軍坡鬧鬼,那些冤死的鬼魂,正蠢蠢欲動,打算在三道彎鎮上找幾個替死鬼。
在偏僻的農村,這樣的流言是最容易傳播開去,也最容易讓人置信的。
越落后的地方群眾越愚昧,越愚昧就越容易被忽悠。
當這個謠言在三道彎流傳起來之后,“李天師”就及時出現了。
在術師江吅湖,一個三十五六歲才剛剛踏入三脈境界的家伙,簡直就是個渣渣,比那些二脈術士絲毫也強不到哪里去。但在三道彎這樣的地方,面對一群基本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李天師是真真正正的“天師”!
李平略略施展了幾個小小的障眼法,就讓一大堆愚夫愚婦將他奉若天神。
短短半個月時間內,李平就和三道彎的兩名風騷少婦建立起了某種超友誼的關系。
這還不是讓李平最爽的。
最爽的是,他沒想到三道彎這樣一個只有數百戶人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集鎮,居然遠遠比他想象中有錢得多,不到一個月,就湊齊了建廟的費用。
而事實上,這筆費用門派已經全額付給了他,甚至比實際的預算還要多出一兩萬來。
巴蜀唐門財大氣粗,行事作風從來都不小氣,尤其對外派人員的財務管理,審核不嚴,多數時候采用的是包干制。只要你能圓滿完成任務,宗門很少過問你的費用花在了什么地方。
鐘馗廟建起來之后,香火竟然還很旺盛。
這又是一個意外之喜。
為了維持廟宇的正常運轉,每個月宗門都會給他撥一筆款子,供他的日常生活所需以及廟宇的維護。宗門很想當然地認為,在這樣一個偏僻的窮地方建一座非主流廟宇,香火寥寥是可以想見的。
誰知又失算了。
一開始,李平被派到這里來建廟,是十二萬分的不樂意,哭喪著臉,如喪考妣。而現在,李天師卻樂不思蜀。
管他宗門要在這里建個廟做什么呢!
只要有錢花,有女人,那就足夠了,給個神仙都不換!
比如眼下,李天師就一個人躲在后院的精舍內,喜滋滋地等著小白兔上門。
“小白兔”是他給豆腐店的老板娘起的小名。
那小老板娘年紀不大騷勁大,豆腐不白皮膚白,尤其是胸口一雙小白兔跳啊跳的,直直勾死個人。每次李天師都被那對小白兔弄得神魂顛倒,難以自拔。
雖然現在外邊有很多香客,光天化日之下,或許會被豆腐店的老板察覺到異常,也難以阻止李天師胸間騰騰燃吅燒的火焰。
當精舍房門被輕輕敲響之時,李天師幾乎是一躍而起,一溜小跑地過去打開了房門。
在房門打開的瞬間,李天師臉上猥瑣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張冷冰冰的臉!
絕不是豆腐西施小白兔。
任誰都不可能將公孫二娘板著的死人臉和小白兔白里透紅的臉看成是同一張臉。
李天師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頂門,腳下一動,就要往后急退,嘴巴張開,想要叫喊冇出聲。在看到公孫二娘的剎那間,李平就明白情形不對。
公孫二娘絕不是來找他聊天說話的。
但這一切,李平都沒有完成,時間不夠!
在公孫二娘面前,他的一切反應,電影里的慢鏡頭沒有任何區別。
公孫二娘一抬手,李平只覺得喉頭一緊,咽喉處如同被一把鐵鉗死死鉗住了,頓時就呼吸不暢,下一刻,甚至連舌頭都吐了出來。
公孫二娘下手一點不輕。
就這樣伸長手臂,如同老鷹抓小雞似的,直接將李平推回了室內。
公孫二娘隨即伸出手,扣在李平的脈腕之上。
就在李平背靠著桌子,滿臉漲得通紅,舌頭伸得老長,感覺一口氣就要倒不過來的時候,那鐵鉗般的手掌,終于略路放松,讓他吸進去一點點新鮮的空氣。
也僅僅只有這么一點點,下一刻,鐵鉗又猛地收緊,李平再一次眼冒金星。
“是江吅湖中人,修煉的帶脈,陽維脈和吅陰蹺脈…吅陰蹺脈剛剛起始修煉。”
隨即,公孫二娘嘴里淡淡說道。
李平眼里閃過一抹驚慌失措的神情。一開始,他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從公孫二娘這番話來聽,毫無疑問,碰到同道中人了。而且,這幾個人明顯不好說話,一進門就給他來硬的,沒有絲毫手軟之意。
李平拼命拍打著公孫二娘的手臂,用眼神向她示意,自己快挺不住了,請她手下留情。
公孫蘭擺了擺手,公孫二娘又略略放松了些。
李平早有準備,立即連連吸了一口氣,就像一條離了水的垂死的魚一樣。這一口氣吸進去,不知道下一口還有沒有。
“李天師是吧?”
公孫蘭平靜地望著他,平靜地開口了。
“不管你是誰派來的,想活命的話,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一個字的假話,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明白?”
李平拼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