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年前,唐毅就盤點過,他掌控的交通行,加上各種商鋪田產,地產,加起來足有五百萬兩以上。
經過了這幾年的高速發展,唐家究竟有多少錢,就連唐毅自己都未必清楚。如今他和老爹都在外面做官,必須有個可靠的人把家業打理起來,原本唐毅打算把產業都交給朱氏。誰知這位光會舞刀弄槍,對經濟是一竅不通。
沒想到王悅影的心算本事這么強,唐毅簡直找到了一個寶兒,興奮地搓著手,“媳婦,你這是跟誰學的啊?”
“還能有誰?你忘了周姐姐可是女中的豪杰,經商的天才?我這點小本事都是她教的。”
周沁筠啊!
唐毅這才恍然大悟,頓時歡喜道:“太好了,這回咱們家的產業總算有人管了,我也省得操心了。”
王悅影不明就里,心說你們唐家才過幾天的好日子,我們王家號稱千年世家,可真正能動的銀子也沒有多少,用得著安排專門人打理嗎!再說了,她就算過了門,也不過是少奶奶,上面還有個夫人呢,用得著她管銀子?
見媳婦猶猶豫豫,唐毅就輕笑道:“你個小妮子,是不是瞧不起我,以為我沒有多少銀子?”
“哪有,人家,人家看中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錢。”王悅影羞紅著臉說道:“當官的人瓜田李下,錢多了似乎也不好,哪怕是來路清白,也說不清道不明。”
“呵呵,娘子高見,只是——我的錢來還真說不清道不明。”
王悅影驚得瞪大了眼睛,心說不會嫁給一個大貪官吧?
唐毅笑道:“我最初的錢都在運河票號、也就是現在的交通行,交通行眼下掌握了多少財富呢?差不多是這個數。”唐毅把手掌伸了出來,晃了一晃。
“五十萬,還是五百萬?”王悅影低聲問道。
“都不對,是五億兩!”
“什么?”王悅影驚得一哆嗦,手里的賬本落在桌上,她渾然不覺,張大了嘴巴,“哥,你不是說笑話吧?”
“說實話我也不大相信,總覺得像是做夢,可實際上就是如此,光是在蘇州一地,交通行下面就有五十萬畝土地,以二十兩一畝計算,就是一千萬兩,其余商鋪,作坊,錢莊票號,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個蘇州,交通行下面就有五六千萬兩的資產,南直隸、浙江、山東、天津、湖廣、江西,這些地方都有交通行的勢力。而且等到開海之后,交通行還能有大發展,到時候別說富可敵國,大明朝的歷代皇帝都從墳堆里爬出來,也沒有我有錢。”
唐毅不是在吹牛,的確交通行的膨脹超乎他的想象,尤其是在成立鄉勇之后,有了軍隊撐腰,交通行的擴張更加瘋狂,天津開海,七成運到京城的物資都是來自于交通行掌控的作坊。
所謂的這五億是把什么都這算進去,實際上交通行的資金流量只有兩千萬兩左右,也頂得上大明朝五年的歲入。當然交通行不都是唐毅一個人的,實際上他手上的股份大約只有不到兩成,但折算下來,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事實上財富到了唐毅的地步,哪怕勾去幾個零,都足夠嚇死一幫人了。
上輩子就夢想著數錢數到手抽筋,這一世真正做到了,唐毅卻發現這不是什么好事情,龐大的資產,如果管理不善,很容易被外人侵吞,唐毅可不想當辛苦的蜜蜂,落一個為誰辛苦為誰甜。
再有一旦走漏風聲,讓對手抓到把柄,利用這個攻擊自己,嘉靖可是早就窮瘋了,他要是知道唐毅這小子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山,九成九他會下令砍了唐毅的腦袋,查抄他的家,拿著他的銀子去舒舒服服修長生大道。
王悅影經過最初的震驚,總算是勉強定了定心神,偷眼看著唐毅,她真的是被唐毅折服了,他這么年輕,有多大的本事啊?哪怕是大哥那樣的天之驕子,比起唐毅也絲毫沒有優勢。
一想到這么優秀的男人會成為自己的丈夫,王姑娘激動的顫栗。她咬著嘴唇,一字一頓道:“我,會,努,力,的!”
唐毅微微一笑,他抱著王悅影的肩頭,兩個人一起看市舶司的賬冊,唐毅準備好好培養媳婦。
“哥,這個琉球這么有錢嗎?買了四成東西啊。”王悅影像是好奇寶寶,又提起了剛剛的話頭。
唐毅蹙著眉頭,“琉球雖然是海上要沖,不過地寡人少,恐怕還不如泉州府人多呢,一口氣拿出一百多萬兩,的確有些不正常。”
一伸手,拿過來一張地圖,上面以東南為中心,標注著琉球、倭國、朝鮮等地。
王悅影仔細看著,半晌問道:“哥,你說他們會不會想要往出轉賣?畢竟這么多的絲綢,他們可穿不了。”
小妮子天賦不差,居然能想到轉手賣出,的確,流寇二三十萬人的樣子,一百多萬兩,能買到三萬匹絲綢,難不成每個老百姓都穿絲綢?顯然不可能,唯有往外賣的一條途徑。
會賣到哪里,又能賣到哪里…
唐毅的心里不斷畫問號,突然他哎呀了一聲,幾步沖到了外面,叫過來衙役,立刻說道:“快去,把俞總鎮請過來。”
打發走了衙役,唐毅回到了屋子里,越想心中的疑惑就越多。
琉球說句不客氣的,就是彈丸之地,別說和大明相比,就是連倭寇都比不了,老船主王直都嫌棄琉球狹小,他把總部放在了倭寇列島。
區區的琉球,有足夠的船隊運送商品嗎?就算有船有人,能運得出去嗎,倭寇就不會眼紅嗎?
越想越是不對,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慶云庵,閉關密室,三個人正坐著品酒。中間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人,他一身奢華,富貴逼人,白白凈凈的一張臉十分帥氣,唯獨高高的鷹鉤鼻子,薄嘴片,顯得有些陰翳可怕。此人名叫蔡通貴,是七大姓蔡家的少東家。
邊看唐毅年前扣下的那些人里,有好幾個姓蔡的,很可惜他們都不是七大姓的核心,包括李西平在內,都是外圍的。
之所以把他們推出來,就是想引誘唐毅采取果斷措施,而后他們就反咬唐毅一口。誰知道唐毅愣是忍住了沒動慶云庵,只是勒索銀子了事,讓七大姓吃了一個大虧。
無奈之下,蔡通貴之后自己出馬。
他喝了一口葡萄酒,沖著左手邊的人嘆口氣,“趙兄!”
左邊的人臉一沉,糾正道:“是尚兄!”
蔡通貴不以為意,笑道:“就依你,我可聽說你和唐毅打過交道,趙,額不,是尚兄,你有什么高見?或者說,唐毅有什么弱點沒有?”
那位“尚兄”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唐毅這家伙精明強干,洞察人心,過去了一兩年的時間,每當午夜的時候,我就在想,唐毅究竟是怎么的得手的?從茶葉開始,他引得我們和晉商死拼,而后佯裝幫著王崇古,結果卻反過頭,咬了晉商一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此子的本事的確令人驚嘆。”
“尚兄,我讓你出主意,沒讓你夸唐毅。我就不信,文的不行來武的,武的不行再來文的,他還是金剛不壞之身?”
尚兄搖搖頭,滿臉的苦笑,“吃一塹長一智,剛剛你們損失了二百萬兩銀子,還不覺悟嗎?你和唐毅玩文的,人家圣眷正隆,朝中有人,玩武的,他手下精兵猛將,又手捧開海圣旨開道,實不相瞞,眼下的大明,無論軟硬,都別想讓唐毅就范。”
“尚兄”說著,飲盡杯中的酒,充滿譏誚地說道:“蔡兄千萬不要弄巧成拙,再讓唐毅敲了一筆。”
坐在對面陪著的李西平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褲襠里,丟人,實在是太丟人,一世的英明全都完蛋了,要是扳不倒唐毅,只怕后半輩兒他都抬不起頭,在七大姓之中,也沒有他的地位了。
蔡通貴沒有搭理李西平,而是笑道:“尚兄話中有話,在大明境內,我們拿唐毅沒有辦法,出了大明,就不一樣了。”
“蔡兄果然睿智!唐毅把市舶司弄了起來,聽說生意還不錯,可是東西終究要運出去,只要把船隊給干掉,出師不利,聚集在唐毅身邊的那幫人就會反目成仇。”
攥著酒杯,“尚兄”的臉上露出強烈的痛苦,他用力抓著,骨節都發出聲響,一股怒火在胸膛里不可遏制地噴薄涌出。
“唐毅,唐行之!你有本事,有實力,智計百出,謀算無雙,可是你忘了,只要離開了大明,茫茫海洋,你連一點籌碼都沒有,我就不信你還能玩出花樣,我要讓你唐行之折戟沉沙!”
一拳砸在桌面上,一個濃重的血印,留在了紅木上面,這是多大的恨!就連蔡通貴都吃驚不小。
“尚兄,你說的沒錯,海上就是我們的天下,我已經給唐毅準備了天羅地網,只要船隊出海,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知府衙門,燈火通明,楊文鈺、唐鶴征都在忙著查找,腦門上都是汗水,楊文鈺突然找到了一本清冊,激動地吼道:“大人,琉球朝貢的記錄找到了!”
一邊說著,一邊翻開,楊文鈺不由得怪叫道:“他們還真孝順,怎么年年來朝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