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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凌衍子

  不知過了多久,白崖驟然醒來,睜眼之際,黑暗的室內仿佛閃過一道亮芒。

  “夜了!”

  白崖看了一眼窗外,只見黑漆漆一片,只有天上的星辰閃爍著微亮的星光。

  他在靜室里摸索了一下,點起周圍的燭臺,頓時房內明亮了許多。

  來見景泰真人之時本是早上,但真人講了半天典故軼事,差不多到了傍晚。他現在再打坐上幾個時辰,可不就到深夜了嗎!

  早上剛來時,他還處于醉酒狀態,身體還有不輕的舊傷,但現在精神已經恢復圓滿,渾身神清氣爽。

  白崖從蒲團上站起,就在室內緩緩打起了五行拳,全身骨架噼里啪啦地響個不停。

  五行拳是健體拳法,他打了一遍就全身發熱,出了一身汗,身體更覺輕盈,思維也敏捷活躍了許多。

  “差不多了。”

  白崖低頭撿起蒲團前的兩本秘傳,猶豫了一下,便翻開了那本附錄著王靈官手札的古籍。

  雖然先看已有注解的拓印本有助于理解原版,但拓印本帶有拓印者的精神和道意印記,一旦先入為主,反而會對原版的解讀不利。

  這就像諸子百家的古著,今人的理解和注釋各有不同,甚至有些還互相矛盾。

  既然劉鈺和景泰真人給了白崖這個機會,他當然憑自己努力先試一試原版,這樣就算不成功也不會留下遺憾。

  翻開古籍封面,內頁是一種稀薄的獸皮內膜,這種材料耐磨抗損,經得起歲月考驗,是武道秘傳比較好的載體。

  首頁入眼是那位凌衍子前輩所著的序言。

  “…余凌衍子,修道百載,碌碌無為,唯陣法一道可堪入目…蒙師門恩典,賜下王善祖師手札…歷經一甲子,余終可納雷霆之威于陰陽五行,封雷印法始成。

  …十載后,余有感武者修玄之難,再得師友啟迪,以封雷印法為媒介,使得武者能親身體會陰陽五行之道,從而踏入玄道門檻…

  …封雷印法納天地于凡體,收雷霆于芥子,蘊玄術于丹田,可謂傾盡陰陽五行之妙…

  …旁人皆道余始創,卻不知此法乃是基于王善祖師大道。世人皆知冠蓋之高,卻不知冠蓋之下尚有萬丈巨木…愧哉愧哉!”

  《陰陽五行封雷印法》短短的一篇序言,幾乎濃縮了凌衍子半生的修行生涯,也介紹了這門秘傳的來歷和淵源發展。

  白崖看完序言,不由對這位凌衍子肅然起敬。

  這位道長創立如此秘傳卻仍不居功,可謂謙恭君子!

  不過,修行者講究一個當仁不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凌衍子對于僅剩十余頁的王善手札這般推崇,那么想必內中必有乾坤。

  白崖一邊想著,一邊翻開第二頁,從第二頁開始,書頁上便是圖文并茂。

  書中圖形基本都是陣法方位圖,有些則是陣法的局部解析,大多是復雜的圖形組合,旁邊附有注解。

  這些陣法方位圖實際上還不是陰陽五行封雷印法的內容,而是前置知識,就像中學課本里古言文附錄的解注,但白崖依然看得頭暈腦脹,十分里面只懂得一兩分。

  “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

  這句話里的圣人指的就是神州人族文化的始祖伏羲。

  傳說伏羲氏時期,有龍馬從黃河出現,背負“河圖”;有神龜從洛水出現,背負“洛書”。伏羲根據這種“圖”、“書”畫成八卦,也是最早時期的“易”。

  可以這么說,河圖洛書就是華夏文化的最初起源。

  陰陽五行、九宮八卦是河圖洛書的演化結果,其中牽涉到了大量的幾何知識。

  什么叫幾何,幾何這個詞出自于希臘文,原意是土地測量,后來代指研究圖形的科學。幾何能夠以人的視覺思維為主導,培養人的觀察能力、空間想象能力和洞察力。

  最早關于幾何的書籍是同戰國時代,希臘人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后來在白崖前世的明朝,被徐光啟翻譯了過來,這才出現了幾何這個詞。

  白崖現世神州是沒有幾何這個詞的,與之相代替的是另外一個詞——規矩。

  規矩兩字早在甲骨文時期就已經出現,規是圓規,矩是矩尺。伏羲持規,女蝸持矩的圖案在古瓷器上隨處可見。

  規矩與算籌就是遠古神州有關代數幾何的兩種數學知識,發展至今日已經成為諸子百家普遍都要學習的基礎學問,一如白崖前世的數學工具。

  對于規矩和算籌最為精通的兩家,乃是墨家和道家,以及差不多被墨家吞并的農家。

  不過,這兩家精通規矩算籌的基礎不同,墨家是因為制器,道家則是因為易學。

  白崖在中學時代的數學只能說一般,而且到現在已經隔了二十多年,早就都還給老師了,讓他現在再看陰陽五行這種苛澀的陣法知識,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翻了十來頁就嘆了口氣,心里有些沮喪。

  這玩意實打實考驗數學功底,他穿越的時候沒帶上系統小精靈,這回算是歇菜了。

  不過,看不懂歸看不懂,他還得繼續翻下去,直到最后十來頁。

  秘籍最后的十余頁,終于出現了不同之處。首先是紙張質材的不同,顯得更加陳舊古樸,而上面的圖文為暗金色。這是血字金文,就是用精血混合金粉代替墨汁。

  血字金文的首創不是道家,而是佛門。

  佛門高僧經常用舌尖血混合金粉來書寫經文,以表達對佛的虔誠。

  天地大裂變后的武興時代,諸子百家包括道家在內,驟然發現混合了修煉者精血的血字金文能夠更好地融入道意和精神,所以那個時代的修煉者開始大量使用血字金文來撰寫自己的著作。

  不過,這種撰寫方式對于著作者的身體負擔太大,短時間之內,即便是武者也很難承受,所以這種著作完成的時間會很長,經常是以十年為單位。

  時至今日,血字金文已經有了很多代替品,特別是武道的拓印本,不會再使用血字金文了。

  “這便是王善祖師親手書寫的手札嗎?”

  白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書頁的邊角,仔細地瀏覽著上面苛澀難懂的古文,一種歷史的滄桑感浮上心頭。

  王善那個時代換算成白崖前世,還屬于北宋末年,神州世界則屬于文興時代初期,使用的文字類似于秦末漢初的篆隸文字。

  白崖前世對于篆隸文毫無基礎,這一世雖然在劍指峰的道觀里學習過,但也只能聯系上下文勉強看懂意思,還有很多生僻字不認識。

  “看來是要辜負劉師的期望了!”白崖暗自搖頭,不由苦笑。

  既然確認了自己無法看懂,他反而放松了下來。

  不過,白崖并沒有放棄研究這本秘籍,景泰真人給了他十天,現在才半天不到,說放棄還太早。

  何況,他也并非完全看不懂,哪怕十分里只能看懂一兩分,也總歸能讓他對陰陽五行有個初步了解。

  他還沒忘接下來還要去“常道易境”。那個仙魔位境里面布滿了各種各樣陣法,他要想少吃點苦頭,那現在就要認真點研究。

  “這處似乎能算出來…”

  隨著白崖沉下心來,部分最簡單的陣法圖形也開始慢慢被他理解領悟。只是看懂這些圖形往往都需要計算。他的心算能力比較差,只好從靜室里翻出紙筆,就這么趴在地上測算。

  “啾啾啾”

  當他被一陣清脆的鳥叫聲驚醒,頓時發覺窗外已經大亮,遠處開始傳來稀稀落落的人聲。

  “居然都已經天亮了!”

  白崖扔下筆,扭了扭堅硬的脖頸,發出一陣噼啪之聲。

  “外面有人嗎?”

  “清遠師叔,有何吩咐?”靜室外間馬上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某…此處可能洗浴?”白崖拉開靜室房門,只見外間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道童。

  “還有…你叫什么,昨夜一直在這里守著嗎?”

  “小道明嘉,昨天守夜的乃是師弟明鏡,小道早上剛來接替師弟。”道童看著文文靜靜,好奇地看著白崖,“觀主吩咐過,師叔除了靜室所在小院,不可離開此處。其余人等,也只有觀主、小道與師弟可以出入小院。”

  “哦,能到小院練拳嗎?”白崖一喜,他昨天聽景泰真人所說,還以為要一直待在靜室里面。

  “應該可以吧…只要不出小院!”明嘉遲疑著點了點頭,“另外,小院中有口山井,師叔若是不怕冷,也可用井水洗洗身子。”

  白崖舒了口氣,有水就行,盡管現在已是冬日,但只要練完一趟拳,那就不必在意冰冷的井水。

  練完拳沖了個冷水澡,白崖只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再度沉浸在了陣法圖形的海洋中。

  在接下來的七日中,白崖完全投入了進去。盡管陣法研習的速度很慢,往往一天時間也不過理解上一兩個簡單陣圖,但他還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緩慢進步。

  景泰真人除了第一天早上沒有過來,接下來六日的啟明時分,都會按時過來給他解惑。

  因為基礎比較少的關系,白崖問的問題都很簡單,有些還是王善祖師手札中的生僻字。他本感覺問得簡單不太好意思,但馬上發現景泰真人并無失望之色,頓時也放下心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八日,在白崖再一次通宵研讀秘籍之后,變故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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