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報出了他的暫行計劃之后,參與視頻會議的幾個人棉布表情不一:馮康是有點懵,尹安安是微笑著、看不出情緒來,程泰來還是眼神放空、心思顯然沒有在會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呢,束玉則是面無表情,一副撲克臉。
從表情上可以看出,幾個人中只有馮康是真的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走,所以才會考慮到這樣的后果:如果真有這樣一個唯票房論的獎項出來了并且站住腳、成為讓很多人重視的重量級獎項的話,那么它將很有可能改變中國電影的發展格局,把中國電影從傳統的審美標準中帶出來,往一個很可能是地獄的地方沖去。
不過其他幾個人顯然都當他是在放屁當然了,是有選擇性地認為他在放屁,這從尹安安接下來的話可以聽出來。
“杜導,要是這么說的話,你明年可是要拿出5部作品來呢?”
尹安安開口了,臉上帶有含蓄的笑容,眼中帶著期盼,“一年拿出5部作品來,雖然有4部都只是擔任監制,但是有你的參與那想必肯定差不了,最次也該是《瘋狂的石頭》級別的吧?這個消息對于我們這些你的影迷來說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呢,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工作量對你來說會不會太大了,忙得過來嗎?”
雖然表面上聽起來她是在關心自己,但是杜安完全能夠聽出她話語下面真正的重點來她更加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到,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出來這樣一個結果。
估計她等一會兒還要問注資比例方面的問題,杜安同樣笑著看向攝像頭,這樣想著。
束玉則是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他的這個提案,“我還是堅持我剛才的建議,從現在的這幾部作品里篩選出市場反饋最好的一部,由你來拍攝,一年一部足夠了,保障質量才是可持續發展的長遠道路,竭澤而漁的道理相信你這個大學生比我更懂。”
束玉的話讓杜安心里一暖:她雖然用了可持續發展的由頭來說,但是杜安相信她還是關心自己的,怕自己工作量太大了吃不消。
束玉這邊剛說完,尹安安跟著說道:“束總說得有道理,我也是這么認為的,量力而為嘛。不過這個問題我認為我們可以放到后面來討論,我覺得我們首先該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我們幾家劇院上映中的這幾部作品中必定要拿出來至少一部改編成電影作品對嘛?”
大家都認同了她的這個說法。
尹安安點了下頭,說:“那就對了,這是主要問題,數量方面只是次要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在之后綜合各方面的情況來慢慢商議,現在的首要問題是關于注資比例的問題。”
果然,就跟杜安剛才想的一樣,她直接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杜安一直以來都知道,尹安安之所以會同意在長安系上進行投資完全就是為了跟自己合作,尤其是在《解放日》拿下了單片世界票房第一的名頭之后,她大概更熱切地想要跟自己合作了,現在真有了合作的機會,她自然也是不會放過的。
“對于這個問題的呢,我想分成兩個方面來說,一,就是杜導剛才提到的每家都要上的情況,二,就是束總提到的篩選出一部來拍攝的情況。”
會議現在進入到了尹安安的節奏,包括杜安在內的幾個人都聽她侃侃而談,甚至于一直在發呆的程泰來也回過了神來,一手托腮幫,一臉癡迷地盯著顯示器上的尹安安,就差沒有流出點口水來了。
美女的魅力也就是大啊,杜安剛才講了半天他都是神游天外的。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呢,按常理來說應該是每家投資自己的電影,但是這樣就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競爭不公平問題。”
馮康皺了下眉頭,顯然不清楚這里面怎么又牽扯出不公平競爭的問題來了,杜安則是若有所思,約莫有些猜到尹安安話里的意思了。
她的思維轉動的還真是快,自己只是剛剛把這個構想提出來,她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能找到其中的一些漏洞了,這種真正的精英富二代確實非常聰明。
而尹安安接下來的話語解釋了馮康的疑惑。
“如果是各自投資的話,每家的投資額必定不會是相等的,比如說杜導家大業大到處都要花錢,那么投資在百樂門的那部電影上的資金必然不會太多,比如說是2000萬吧,而我呢手頭正好有閑錢,又沒地方投資,很可能就會注資2億了。”
幾個人都安靜地聽著,沒有人跳出來說她的假設有問題。
“這樣一來的話,如果說最終綜合票房出來,打個比方啊,百樂門那部2000萬的作品綜合票房是3億,億,那我們就能說我們投資的這部電影就比百樂門投資的那部電影好了嗎?就能說我們長安道上的劇組成員們的泛人氣和技術之類就一定比百樂門的好了嗎?不見得,畢竟投資成本都不一樣,同樣是拿到3億票房,對于一部總成本3億的電影來說這叫不及格,對于一部總成本2000萬的電影來說卻是成功了,所以如果是這樣搞的話,這種競爭本身就不公平。”
“雖說我們這獎項是用錢來堆的,但只要是評選活動,不管是他評選的標準是什么,首先有一個要遵守的,我認為那就是公平。公平是每一個獎項生存的根基,否則的話,這個獎項將沒有說服力。”
“基于這種公平的原則,我認為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不管是哪家的戲,投資都需要由我們幾家共同來完成,接下來我說一下第二種情況。”
說個屁,反正說到后面結論還是這個。
杜安在心中腹誹著,已經猜到尹安安要說什么了。
“第二種是束總提議的篩選一部出來拍,如果這部篩選出來的作品是長安道上的作品,難道所有投資和收益就全部由我一家來負責嗎?”
尹安安搖了搖頭,“我認為不應該是這樣的。”
杜安看著她的臉。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有種大家閨秀的優雅,正在家中的她穿著一襲保守的白色綢緞睡衣,頭發扎了起來,看著很有些古代仕女的味道,但是現在她自信發言的樣子卻令人意識到在攝像頭前的這個女人是個自信果斷的現代成熟精英女性。
“如果是虧錢了還好,我自己也就認了,但如果監制甚至于導演是杜導的話,我不認為會有虧錢的可能性,賺錢倒是幾乎必定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其他幾家會怎么想呢?他們會想憑什么選我們家的來拍而不選他們家的,當然,我知道我們現在與會的幾位都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認為長安系必然會發展壯大下去,隨著人員越來越多,這樣的想法必然會出現,到了那個時候這個聯盟就會產生裂痕,而一旦裂痕產生,那么距離這個聯盟分崩離析也就并不遙遠了。”
“但是如果是幾家共同來注資的話,那么這種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導致聯盟崩潰的情況將不復存在。”
尹安安說到這里,終于把手上一直隨意拿著在空中無意識揮動的筆放了下來,做了總結性發言。
“所以,不管是從那種情況來考慮,我認為在注資的問題上,我們都必須得聯合起來,保證每家都能參與,這樣才能促進杜導剛才所提的那個獎項的公平性,并且保證長安系的穩固性,保證大家同心同德,共同努力發展。”
說來說去,她的話重心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賠一起賠,要發一起發,杜安你小子不能扔下我單干。
“好!”
與會的另外幾人還沒有發言,程泰來這個一直神游天外的第一個大聲鼓起掌來,“說得好啊!太精彩了!”
不過看他那副色迷心竅的樣子,估計他也沒有聽清楚尹安安剛才到底說了些什么。
但是杜安也不得不承認,尹安安確實說得很精彩,邏輯通順,點也找得很準,直接將她的訴求名正言順地提了出來也令人深感確實就是這么一回事,洗腦技術著實可以,不過唯一和杜安不同的是,杜安一般都是采取畫大餅的正面方式,尹安安則是更多地從反面來論證,這點杜安覺得值得自己借鑒一下。
“尹總你說得很好,我沒有意見。”
杜安第一個表態了。
其實就算尹安安不提出來,他也會找個機會把這點給提出來的,因為他沒錢。
億,可是他的幾家公司都需要錢,而且他要投資的電影還這么多,這么點錢根本不夠用的,必然就需要其他幾家來提供資金,正好又碰到尹安安有錢沒處花,雙方一拍即合。
杜安表態了之后,其他人幾人也逐一表態,紛紛表示了贊成:大概在他們看來,這里面最吃虧的是杜安,既然杜安自己都不介意,那他們能搭上這輛順風車自然也是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了。不過在杜安看來,倒是沒有什么吃虧不吃虧的說法,因為這個市場就是這個樣子的,有的人有錢,有的人有資源,要是雙方合作了那就是雙贏,要是有人覺得自己吃虧了不肯合作那就是雙方一起浪費賺錢的時間,總想著自己有沒有吃虧不肯給別人一口肉吃的,早該被這個競爭日益加快的市場給淘汰了。
這第一次的臨時會議其實也談不出太多實質性的東西來,杜安只是跟他們碰個頭,把自己的這個構想大致地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早有一個心理準備而已,也沒有指望他們能馬上接受下來立刻開干,具體的東西肯定還是要經過一個周期的相互接觸才能達成的,所以在把一些要聊的重點都聊過之后,這次的臨時會議也就算是結束了,而從這次的會議中,杜安也看出了一些東西來,那就是與會幾人在經過討論之后,普遍都對他的產業布局沒有任何信心,對于他要做的具體的事情拍電影倒都是很感興趣。
畢竟他作為導演是出了名的能賺錢,拍一部賺一部,還沒聽說過他有哪部電影是不賺錢的呢。
不過也無所謂了,所有事情能一步一步做下去就行了。
杜安于是在這座中國南方的小島上一邊拍著電影,一邊籌備著自己接下來電影的事情,與遠方的合作伙伴們不斷地進行著磋商和交流,時間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點一點地過去,很快就進入了2月,即將迎來農歷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