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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節:攻心

  在杜安問出了這個問題后,解縉看著他,不言語,剛才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來。

  “恕我直言,”

  杜安看了看解縉,委婉地說道:“阿四哥他似乎有點…”他手指在自己腦袋邊劃了一個小圈子,意思很明確。

  解縉眼神有些闌珊,看了看阿四離去的方向,看他還沒回來,開口道:“也沒什么好忌諱的,他有自閉癥。”

  原來不是弱智,是自閉癥,不過也沒差。

  杜安默然點了點頭,不說話了,看著解縉,解縉也看著他。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不用說太多自然也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于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都不說話,以眼神開始博弈。

  杜安剛才提到“未來”。意思很明確:你兒子是個自閉癥,自己照顧不了自己,而且你們老倆口年紀也都這么大了,指不定哪一天就去了,那么到了那個時候阿四解佳慶的人生該怎么辦?誰來照顧他?

  接著解縉率先開口了。

  “老天爺給你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會拿走一樣東西,我的人生就是這樣,”

  解縉似乎是酒喝的有點好了,情緒也帶動起來,長吁短嘆,“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結果除了大兒子之外,其余三個腦子都出了問題。”

  提到這件傷心事解縉的眼中泛出苦意——這件事對他的人生影響真的非常大,即使到了82歲這個行將就木萬事看開的歲數,依舊耿耿于懷無法釋懷。

  “腦子出問題也就算了,都是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康的就好,但是誰又想到,天有不測風云啊!”

  解縉說著說著,情緒漸漸上來了,伸手想去再拿酒杯,卻忘了酒杯已經被阿四拿走了。抓了個空。

  旁邊的徐雯停下筷子,伸過一只手來抓住解縉的手,握了握,解縉轉身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后轉過頭來看著杜安,說道:“先是老三去了,然后是老大,現在就剩下老二和老四了,我上輩子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這輩子來還債了!”

  解縉說著,臉帶苦笑,眼神酸澀。

  杜安沒想到這為導演的私人生活竟然這般坎坷——他原以為也就一個解佳慶不正常呢,沒想到他四個兒女竟然只有一個正常的,而且現在那個正常的也死了,一個不正常的又死了,如今解縉沒死,兒女倒是死了一半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杜安是沒有經歷過,但是他經歷過父母死亡的痛苦。

  那種滋味不好受,完全就是撕心裂肺。感覺天一下子就塌了,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一瞬間甚至有了想要尋思的念頭。而父母對孩子的愛更加深重,所以解縉夫婦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時候,那種痛苦想必是更加濃烈,也真不知道這位老人是怎么挺過那兩段煎熬的時光過來的。

  解縉又說:“不過還好的是老二總算成了家結了婚,以后她和她丈夫也能幫襯著老四一點。還有這房子,以后也給阿四留下。”

  這時解佳慶已經回來了,在桌旁坐下,對于解縉提到自己沒有半點關注。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飯,而解縉說完,看著他,眼中透露出慈愛的光。

  杜安明白解縉的意思:他這就是說。我們倆走了之后也有老二照料老四呢,而且有房子,解佳慶也有住的地方,等到解佳慶老了房子賣賣還能住進養老院去,就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費心了。

  古道熱腸的杜安立刻就不答應了,仿佛面對自家老丈人一樣盡心盡力地給解縉分析起來:“解老。恕我直言,您現在還活著,所有人的行為都會照顧著您的面子,但是一旦等到您走了之后,有些人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杜安沒有把話說太透,但是他相信解縉明白的。

  果然,解縉臉色有些異樣。

  他知道杜安說的是什么——他之前說是說讓老二一家照顧老四,但老二自身腦子就有問題,真要照顧,只能是自己那女婿來照顧。

  但是自己那女婿靠得住嗎?

  老二是有福,雖然腦子不好但總算也是找了個人家,自己那女婿對她挺好,平日里對自己也孝順、對阿四也關愛,真是沒說的,但是等到自己走了之后呢?自己的這個女婿還會這樣嗎?

  墻倒猢猻散,這種事解縉見過太多了,他雖然對自己那女婿有信心,但是被杜安這么一點破,心中還真有點異樣了。

  “我會照料的。”

  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應巧開口了。

  說好配合自己的呢,怎么還跑出來攪局了?

  杜安心中暗恨,不過應巧都開口了,他也不能裝作沒聽見,腦子一轉,轉變了方向,對著應巧一笑,道:“應小姐跟你阿四哥哥果然是兄妹情深,不過這個世界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不知道你跟你媽說過這事沒?不知道你家里人愿不愿意自己女兒被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綁上一生?另外,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欠著我七萬沒還,我希望你有空能先把我的錢給還清了。”

  說完之后,杜安心中輕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說這些話實在有些缺德,把那些不良于見人的東西全從一片平和的表皮下挑了出來,血淋淋地擺在所有人面前。

  “不是三萬五嗎?”

  應巧成功地跳過了那些重要的東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數字的細節上。

  女人獨特的邏輯能力。

  杜安給她算了一下,“我救了你,為了你打架,也為你賠了七萬,難不成這些錢你還想讓我平分?當然,如果你真要這么想的話我也沒辦法,甚至就是你賴掉這件事我也無可奈何,畢竟我們沒有簽下合同,我就當被狗咬了。”

  然后應巧不說話了。

  解縉夫婦也不說話,大家都陷入了沉靜,只聽到解佳慶吃飯的呼嚕聲。

  杜安率先打破了這片沉默。

  他估摸著留給大家思考的時間差不多了,開口道:“其實說到底,還是錢鬧的。”

  杜安真是不明白為什么解縉這樣一位第三代的扛把子經濟會如此糟糕——當然,比起普通底層民眾來還是要好的,但是跟他身份不符啊,但是這個情況對他的目的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如果現在有了兩千萬,一切都不一樣了…”

  杜安緩緩開口,給他們描繪起那美好的前景,“到那時候,可以花錢請保姆照料,而就算嫌保姆照料得不好,應小姐你也可以自己來照料,只需要解老你提前定好酬勞就行,那樣一來,相信應小姐家里也不會有意見了,而且那樣一來,應小姐你也可以早日把我的錢還給我了,當然,不還也行,都隨你心意。”

  他的話有些殘酷,什么都跟錢綁在了一起,但是在場的都是成年人,除了解佳慶之外,沒有天真無邪之人,都知道他說的這才是現實——有了經濟基礎才能談別的。

  杜安看得出來,話說到現在,解縉已經有些動心了,但是對方卻沒有開口應下,只是把這話題岔了過去,招呼著吃菜,明顯是不想再談這事了,這讓杜安覺得有些看不懂。

  而一直到飯局結束,解縉也沒有再談這事,每當杜安有意把話題饒上去的時候,他都又繞了開去,這讓杜安的心越來越沉。

  搞了半天也是無用功?

  抱著這沉重的心思,杜安把這頓飯吃完,又坐了一會兒喝了口茶之外,就真的準備無奈告辭了,但是他剛提出要走,解縉卻阻攔住了他。

  “你先跟我來一趟。”

  杜安莫名其妙地看著解縉,不知道他這是要干什么,但是自己現在有求于他,也只好隨著他的心意,跟他去了書房。

  而等到出來的時候,杜安的表情完全放松下來。

  終于成了…

  離開的時候,解縉沒有送出來,是應巧來送他們,順便回家。

  天色已晚,夜幕落了下來,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小鎮上的街道卻跟大城市不能比。這樣在大城市正是人流如織、到處是吃飽了閑逛散步的人群的當口,小鎮的街道上卻沒有多少人,偶有情侶小夫妻走過,昏黃的路燈寂寞地佇立著,把零落的一些身影拉長。

  陪著兩人走了幾步后,應巧看看快到自己家了,忍不住問道:“解縉答應你了?”

  看杜安笑瞇瞇的表情,似乎事情是成了,但是吃飯的時候不還是沒有什么征兆的么?

  杜安對她笑了一下,“你會知道的。”然后閉嘴不言,不打算多說了,只留下好奇的應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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