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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章 絕世奇才

  哈里斯在練雙杠的時候也從不冒汗。跳長木馬是只有學校體操隊的三四名最優秀的選手才能做的動作,可他也不甘示弱。他從跳板上騰空躍起,彎腰曲背,四肢伸開,越過長長的皮面木馬,歪歪斜斜地摔倒在軟墊上,揚起一陣灰塵;脖子上還戴著那根細細的項鏈,圣母肖像歪在一邊。他在單杠上做大回環動作,雖然姿勢不怎么優美,但卻總要比班上最好的體操選手多做兩個。倘若哈里斯做三十七個大回環動作,那個銀質垂飾總要從體操服里甩出來,圍著嘎吱作響的橫杠轉上三十七圈。改錐掛在圣母肖像上面,鞋帶遮住了一段項鏈。盡管如此,這件工具也絕不會排擠圣母肖像,因為這個木柄的玩藝兒不得帶入健身房。他們的體操教師曾寫過一本棒球比賽標準規則,因而在體育界頗有名氣。他禁止哈里斯上體操課時在脖子上套著這把改錐。但是,他卻從未對哈里斯脖子上的那個護身符表示過任何不滿,因為除了體操課之外,他當時還兼上地理課和宗教課。

  銀光閃閃、略有磨損的圣母瑪利亞被允許戴在哈里斯的脖子上,為他的驚險動作提供保障,而那把改錐則不得不和襯衣一起掛在更衣室的衣架上等候它的主人。

  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改錐,結實耐用,價格便宜。為了摘下一塊很窄的小牌子,哈里斯常常得潛下去五六次,尤其是當這塊小牌子固定在金屬上面,而且兩顆螺絲都已銹死的時候。這些小牌子并不比那些用兩顆螺絲固定在住宅大門旁邊的姓名牌大多少。有的時候,他潛下去兩次就能夠撬下來一塊較大的、有許多文字的牌子,因為他把改錐當做撬棒使用,將牌子連同螺絲一起從腐爛的鑲板上撬了下來。他在艦橋上向伙伴們展示這些戰利品。他對收集這些小牌子并不經心,大部分送給了艾倫和霍爾,他們倆不加選擇地搜集各種各樣的牌子,包括街名牌和公共廁所的小招牌。哈里斯只把一些與他現有的收藏相配的東西帶回家去。

  現在哈里斯并不輕松:當其他人在沉船上打盹兒時,他在水下工作。他們摳著鳥糞,皮膚被曬成像雪茄一樣的深褐色,金黃色的頭發變成了淡黃色,而哈里斯的皮膚上頂多只是增加了一塊新的曬斑。當他們眺望著航標以北來往如梭的船只時,他卻始終注視著下面,眼睛微微發紅,有些炎癥,睫毛不多,瞳仁是淺藍色的。這雙眼睛只有到了水下才會變得好奇。有許多次,哈里斯沒有帶上來小牌子,沒有任何戰利品,而只是握著那把彎得不成樣子的改錐。他把弄彎了的改錐拿給大伙兒看,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末了他揚手將這玩藝兒從肩膀上面扔到海里,把一群海鷗弄得驚慌失措。他的舉動既不是由于泄氣,也絕非因為無名之火。哈里斯絕對沒有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或者真的無所謂地將壞了的改錐扔在自己的背后,即使是把改錐扔掉也還是有它的含義:現在他馬上就要從另外一個方面向他們顯示一下。

  他們抱緊微微發抖的雙膝,用嘴將鳥糞嚼成粘液。大家帶著幾分好奇,既疲憊又緊張地數著正在編隊行駛的海軍單桅練習船。濃煙從一條運輸船的兩個煙囪噴吐出來,垂直升向天空。

  他們都曾經是優秀的海軍學員,可現在,他們只能做這些。

  美國海軍早已經忘記了他們。

  誰還會想起他們幾個?

  當年的同學,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馬吉芬那家伙,聽說是去了乾國,也不知道混得如何。

  想起當年大家一起在學校的惡作劇,哈里斯笑了起來。

  哈里斯笑著笑著,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

  他看到了馬吉芬。

  一條小艇正飛快的向這邊駛來,船頭站著的那個人,就是馬吉芬。

  馬吉芬比以前顯得黑瘦了些,但卻更加的結實了。

  霍爾、艾倫、劉易斯等人也都看到了馬吉芬,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小艇很快駛到了沉船邊上,馬吉芬一躍跳了上來。

  他仍然穿著他的那身雙排扣海軍制服,只是在他的袖口上,哈里斯看到了兩條閃閃發光的金龍。

  “伙計們,你們還好嗎?”馬吉芬向大家招了招手。

  “嗨,馬吉芬,老伙計,你從哪兒來?”哈里斯吃驚的問道。

  馬吉芬笑了笑,拋過來一把亮閃閃的鋼制改錐。

  哈里斯一把將改錐抄在了手里,這是乾國造的,頭兒和手柄由一整塊鋼材鑄成,上面有沖壓出來的“船政制造”的乾國字樣。這把改錐沒有一點兒銹跡和疤痕,可以說是哈里斯見到的最好的改錐。

  “想不想去乾國海軍,哈里斯?”馬吉芬問道。

  哈里斯看著手中的改錐,想都不想便點了點頭。

  “嗨!老伙計!為什么不問問我們?”

  “現在問也不遲啊!哈哈!怎么樣?想去嗎?”

  “為什么不呢?”

  “那我們還等什么呢?”

  晚上準八點鐘,一位三十歲的體面人物,來到華多夫阿斯多麗亞大飯店的“棕櫚”餐廳,在他慣用的飯桌跟前就座。他身材修長,穿著考究,立刻招來了所有在座人的欣羨目光。但是,到這里用餐的人大都懂得,這位著名的發明家此刻需要恬靜,因此大家都裝出不去看他的樣子。

  在他的座位上,照例高高地堆放著一疊潔凈的亞麻布餐巾,總共十八條。尼古拉.特斯拉自己說不清,他為什么喜歡用能被三整除的數字,也說不清他為什么害怕病菌到了有點神經質的程度,為什么老是有一大堆各式各樣怪誕不經的思慮折磨著他的心靈,使他不得安寧。

  他一手撿起亞麻布餐巾,一手把著那本來已經晶明錚亮的銀質刀叉和水晶玻璃杯盞,漫不經心地擦個不停。餐巾擦一下換一塊,不一會在他跟前的餐具桌上,就撂起滿滿一大堆漿得又白又硬的餐巾。待到上菜的時候,他總要一本正經地事先計算一下每道菜的份量,然后才揀一些送到嘴里。要不這樣,這餐飯就顯得興致索然。

  凡是特意到“棕櫥”餐廳來領略這位發明家豐采的人,都看出他不是現要菜單點菜的。飯店一向根據他電話的吩咐,特地事先把菜做好,而且進餐的時候,按照他的要求不用招待員侍候,而是由飯店老板親自關照。

  特斯拉正挑揀著吃些東西,這時w.K.范德比爾特插空走了過來。他責怪這位年輕的塞爾維亞人,說他本來在歌劇院訂好了包廂,而特斯拉沒有光臨。范德比爾特剛走,接著是一位下巴留著一小撮尖須、鼻粱上架著一副小巧的無邊眼腈的學者模樣的男子,走到特斯拉桌子跟前,深情地向他請安。來人名叫R.U.約翰遜,他不但是一家雜志的編輯和一位詩人,而且成天出沒社交場所,是個交游甚廣、講吃會喝的花花公子。

  約翰遜笑瞇咪地躬下身子,貼著特斯拉的耳朵低聲嘀咕說,最近在名門望族當中有個流言,說什幺有一位嫻淑的女學生名叫安妮.摩根,她一心迷上了發明家,使勁纏著他爸爸J.皮爾龐特.摩根給她牽線搭橋。

  特斯拉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問起他夫人凱瑟琳的情況。

  “凱蒂要我邀請你星期六過去吃飯呢!”約翰遜說。

  他們議論起另外一位客人,她的名字叫做m.梅琳頓,是一位姿色動人的青年鋼琴手。特斯拉很愛慕她,但不過是柏拉圖式的精神上的愛幕而已。特斯拉得知她也在被邀之列,于是欣然接受了邀請。

  大編輯走開了,特斯拉又把心思收回來,開始計算甜食點心的甜量。他剛剛計算完畢,一位信差走到桌旁遞給他一張條子。一看這豪放潦草的字跡,他立刻認出是好友馬克.吐溫的親筆手書。

  這位幽默過人的作家寫道:“如果晚上你沒有什幺更加叫人興奮的安排,但愿你賞光到演員俱樂部來。”

  特斯拉疾筆回復道;“天呀,我忙得脫不開身!不過你要是午夜能到我的實驗室來,我一定叫你盡情痛快一番。”

  照例準十點,特斯拉起身離開餐桌,消失在曼哈頓燈火闌珊的街頭。

  他朝著實驗室方向往前慢慢蹓跶,半路上拐進一家小公園,嘴里吹出一陣輕快的口哨。這時,只聽見附近一幢樓房頂上,撲簌簌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響聲,接著一個熟悉的白色影子,悠然飄落在他的肩頭。特斯拉從口袋中取出一小包谷粒,倒一把在手心里叫鴿子啄食,隨后又把它放回到蒼茫的夜色之中,還送給它一個飛吻。

  現在他要考慮下一步去處了。如果他繼續逗留在這座大樓跟前,他還得繞它來回走上三圈。他長嘆一聲,轉身朝實驗室走去,那里離布里克大街不遠。

  他跨進那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摸熟了的筒子樓,伸手將總電閘合上。安裝在四壁上的管燈刷地發出耀眼的光芒,把這個黑森森的大洞穴照得通明透亮,露出四下擺滿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機器。這種管燈十分奇妙,它和拉在天棚四周的電線沒有任何連接。的確,管燈壓根兒沒有接頭,它的電能完全是靠四周的電場供給的。特斯拉可以將一支沒有任何連接線的燈管拿在手中,在實驗室車間里走到哪里就照到哪里。

  在一個角落里擺著一件怪里怪氣的奇妙裝置,此刻悄悄地震動起來。特斯拉眉開眼笑,樂不可支。這臺裝置有一個平臺模樣的東西,底下裝著一只很小的振蕩器,眼下正在開動,只有他才懂得這種裝置的可怕威力。

  他把頭探出窗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下窗底下住房的幢幢黑影。鄰居是外國僑民,他們經過一天勞累,看來一個個都睡熟了。警察曾警告過特斯拉,據別人告發,入夜以后經常看到他的窗出一道道藍光,弄得街上老是電光閃閃。

  他聳聳肩膀,轉過身來投人工作,著手對一臺機器進行一系列精密調節。他全砷貫注地埋頭千活,絲毫察覺不到時問的消逝,待聽到樓下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才猛然清醒過來。

  特斯拉趕到樓下,把彼爾森雜志社的英國記者c.莫戈文迎進門來。

  “莫戈文先生,你能來我太高興啦。”

  “先生,我想這主要歸功于讀者。現在倫敦無人不談西方出了一個新的奇才,當然他們指的不是愛迪生先生。”

  “好吧,請上樓吧,讓我們看看,我是不是配得上這番贊譽。”

  他們剛要踏上樓梯,突然從街門口飛進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特斯拉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啊,是馬克!”

  他再次把門打開,馬克.吐溫和演員J.杰弗遜走了進來。他們兩人是直接從演員俱樂部來的。馬克.吐溫兩限閃閃發光,充滿了期待之情。

  “特斯拉,讓我們看看你的表演吧。你知道我有一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不知道。馬克,你常說什么來著?”發明家微笑著問道。

  “何止我常說,你且記住,日后別人也一定會照著說。這話就是——雷鳴動聽,雷鳴驚人,但要是沒有閃電就沒有雷鳴。”

  “那么朋友們,今晚讓我們雷電交加地大干一場吧!請跟我來。”

  莫戈文后來回憶道,“誰敢到尼古拉.特斯拉實驗室去看他表演而不畏縮動搖,真得有非凡的堅強意志…”

  “想一想,你坐在一間燈光明亮的寬敞房屋里,四處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機器。一位個子瘦長的年青人走到你的跟前,只見他捻了一下手指,劈啪一聲響,頓時就冒出熠熠一團紅色火球,而他將火球捧在手上,泰然自若。你越看越驚異,這團火怎么不燒手指?他把火球貼到自己的衣服上,擱到自己的頭發上,又塞到你的懷里,最后干脆裝進一個木頭盒子里。簡直叫人不敢相信,這團火不論燒到哪里,都不留絲毫痕跡。你禁不住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哩!”

  莫戈文對特斯拉的火球百思不得其解。其實何止莫戈文,那些與莫戈文同時代的人,沒有誰能說得清特斯拉何以一次又一次地造成這種效果,而且直到今天也沒有人能夠解釋清楚。

  奇怪之火神秘地出現,又神奇地熄滅了。特斯拉把燈關掉,房屋里又象原來那樣陷入了漆黑的探淵。

  “好啦,朋友們,我現在讓你們看到陽光燦爛的大白天!”

  說話間,整個實驗室頃刻充滿了奇異美麗的光芒。莫戈文、馬克.吐溫和杰弗遜將整個屋子環視一遍,但是始終找不到光線來源的絲毫跡象。莫戈文恍恍惚惚地想,這番嚇人的把戲可能和特斯拉在巴黎的一次匯報表演有點瓜葛。那次特斯拉在舞臺兩邊各豎一塊大板,四塊大板之間雖然看不到光源,卻照耀得通明透亮(直到今天依然沒有人能夠成功地效仿這種表演)。

  但是,燈光表演不過是給發明家邀來的客人們引引興頭,好戲還在后頭哩。特斯拉面孔上一道道嚴峻的皺紋,透出他對下一出“表演”的緊張心情。

  他從籠子里取出一只小動物,將它綁在一個平臺上,一下子就把它電死了。電壓表上的指針清楚地表明是一千伏。死了的小動物給拿開了,然后特斯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輕輕一躍就跳上了平臺。只見電壓表的指針開始緩緩上升…最后,整整200萬伏高壓電流“穿過”這位高個子年輕人的身軀,但他紋絲不動。他的身上下到處冒出無數火舌,形成一個電暈,把他的身影襯托得格外分明。

  特斯拉看到莫戈文面色驚呆,使向他伸出一只手來。這位英國記者對他當時的奇特感覺,作過如此描寫:“我猛然縮了回來,那情形就象有人抓住高功率蓄電池的極板一樣。這位年青人簡直是一個人體‘活電線’!”

  發明家從臺上跳下來,切斷電流結束了這場表演,就象玩小把戲一樣干凈利落,觀眾這才卸下心上一塊石頭。“呸!這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不值一提。對偉大的科學事業來說,這些東西毫無價值。到這邊來,我給你們看些東西。一旦我把這家伙搞到適合實用的程度,立刻就會給每座醫院和每個住家帶來一場革命!”

  他把客人領到一個角落,只見那里擺著一座裝著橡皮墊的奇怪平臺。他把開關輕輕一扳,平臺立即不聲不響地迅速震動起來。

  馬克.吐溫十分好奇地往前跨了一步。“特斯拉,讓我上去玩玩。”

  “不行,不行,它不能停。”

  “就玩一會。”

  特斯拉對馬克.吐溫抿嘴一笑,說道:“好吧,馬克,但是不要呆得太久。我一發話你就得下來。”他叫一名助手切斷了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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