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過去看看?”茍雷生遲疑的問道。復制網址訪問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他其實說出了幾個人的心思:如果不搞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只怕他們這頓蟹是沒法吃安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吳駿升,而此時的吳俊升仍舉著望遠鏡,目不轉睛的看著海面。
那個巨大的鯨魚一樣的物體,正隨著海浪的奔涌,不住的晃動著。
為什么,它的軀體象是硬梆梆的?
突然間,吳駿升好象看到了它背上有個圓蓋子,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大伙兒跟我來reads;!”吳駿升厲聲喝道。
郝彪等人先是嚇了一跳,不過對于長官的命令,他們是毫不猶豫的,立刻各自拿了兵器——幾口刀和一桿鳥槍,吳駿升收了望遠鏡,抄起一把斧子,便沖出門去,捕盜營們趕緊跟了上去。
吳駿升等人一溜小跑的沖到了海邊,這時他們才看見,白罕文和杜洛希已經先到了,而且二人手中各自拿著一桿長槍,正準備向面前的怪物投擲。
“且慢動手!”吳駿升大聲喊道,制止了二人的動作。
“大人,這是潛水船!不是鯨魚!”白罕文舉著長槍吼道,他手中的長槍的頂部綁縛著一個圓筒,里面應該是裝著火藥——這很顯然是杜洛希的手筆,杜洛希手中的長槍也是如此布置。
“我當然知道是潛水船!”吳駿升瞪了白罕文一眼,“別以為就你見過世面!”
白罕文給他這一句嗆得作聲不得,但手中的長槍仍然沒有放下。
杜洛希聞言,倒是將手中的長槍緩緩收了回來。
“大人,你的意思,這是…”杜洛希有些遲疑的向吳駿升問道。
吳駿升沒有理會杜洛希,而是一腳趟進了海水之中,一步一步向潛水船走去。
借著燈塔的光,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海面上擱淺的怪物的輪廓已經十分清楚了。這是一個又大又長的有如海魚一般的物體,頭尖尾細,沒有魚鰭,背部有一個圓蓋子。此時它的尾部不斷的翻涌著泡沫,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這的確是一艘潛水船。
就在吳駿升快要靠近它的時候,泡沫突然不冒了。
吳駿升卻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繞向了剛才冒泡的潛水船船尾處。
他用手在海水當中撈了一下,摸到了撕裂的漁網。
這時。潛水船背部的蓋子打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里面鉆了出來。
“麻煩幾位幫幫忙,把漁網給弄掉!”對方用流利的大乾官話說道。
“爾等乃是何人?為何至此?”白罕文此時仍不敢掉以輕心,大聲的喝問道。
“你們是這長山島上的捕盜營吧?想不到如此盡職,不錯不錯。”對方笑了笑,“回頭我得和袁道臺說一聲,你們這些人都是可造之才,守在這里,太可惜了。”
“少在那里花言巧語!”白罕文仍不買帳,“你們是何人?到此何干?不說清楚。\網www.aixs小心我手里的家伙!”
黑色的人影笑了笑,“你們誰是管事的?”他問道,很明顯沒有把“白將軍”放在眼里,更是令白罕文惱怒不已。
“是我。”吳駿升抬頭說道。
“接著。”對方將一個卷軸拋了過來,吳駿升左手一揚,接住了卷軸。
而吳駿升在手握住卷軸的一剎那,面色已然變了。
他丟下了手中的斧頭,緩緩的打開了手中的卷軸。
郝彪幾人湊了過來,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張龍紋令牌的墨色拓印。
此時仍然下著大雨。這卷軸也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做的,雨滴打上去之后,不但沒有浸濕,墨色也沒有絲毫的模糊。水滴反而全都滑了下去,仿佛布面用油泡過一般。
白罕文也湊了過來,他一看到那龍紋令牌的拓印,臉色也是大變。
“這…這是銀牌天使?”白罕文丟掉了手中的長槍,猛地跪在了海水之中,叩首下拜。
他是渤人。更加明白銀牌天使是什么樣的地位和身份。
“我們是林爵爺的部下,為北洋水師教練操演潛水艇,不料被海浪沖到了這里,艇尾暗輪被漁網掛住了。”黑衣人看著他們,目光如炬,“這漁網是你們設的吧?麻煩一下,幫忙拿掉,我們好回旅順口去,林爵爺現下就在旅順口呢。”
“是!標下遵命!”吳駿升恭敬的將卷軸重新卷好,拋給了黑衣人,然后蹲下來在海水中重新摸起斧子,跑到漁網邊便砍了起來。
郝彪白罕文等人見狀,也忙不迭的上前幫忙,用刀切割著漁網,不多時,纏住潛水艇螺旋槳的漁網便盡數去除,黑衣人下令發動,螺旋槳便又轉了起來,隨著泡沫的涌動,潛水艇先是向岸上開了一會兒,接著轉頭向海中開去。
這時捕盜營們才發現,這條潛水艇的腹部,竟然有四個巨大的輪子!
目送著潛水艇在海面上消失,吳駿升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如此機巧之物…”癡迷機關的杜洛希喃喃道。
“走吧!回去吃蟹!”吳駿升揮了揮手,對幾個部下說道。
“朝廷…是真的要大治水師了…我…要去水師!”白罕文望著潛水艇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回頭。
此時的他還不會想到,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已然發生了深刻的改變。
屋子忽然明亮了起來,劉子七托著那團跳動的火苗往灶間里走,斗篷上的罩頭耷拉在一邊,那副猙獰的面容在火光里也顯得溫暖和順。捕盜營們看著他從容地閃進灶間,傻了似的說不出話來。好一陣子,郝彪才咂咂嘴:“疙瘩這一手耍得就是漂亮,看了那么多次也看不厭。”
尚萬春笑道:“說了那么多次也不厭,你有個新鮮的沒有?”袖子一卷也往灶間走。
象盛京城這樣的大地方,里頭的出名的海鮮館子不少,各自都有看家的名菜,烹飪方法自然也是不傳之密。可是說實在的,新鮮海貨哪里需要什么繁復的烹飪?剛出水的魚蟹洗刷干凈,往滾水大鍋里一扔。蒸也好,煮也罷,只要火候拿捏得好,那就是無上的美味。
煮蟹一向是尚萬春的職責。他平時起床連臉都懶得洗。偏偏在釣魚煮蟹上最肯下功夫。剛買那條舢板的時候,為了學會漁家烹飪的手藝,尚萬春能連著一個月每天走上幾里路去金沙灘找漁家拜師求藝。
這時候桌子上偌大一個草筐,紅艷艷亮晶晶都是好青蟹,腹下白花花的一塊塊凝膏reads;。不散不碎也不豐溢,果然恰到好處,正是尚萬春的手藝。
屋子里的油燈點起來了。長山島的鯨脂是青泥洼的輜重兵運來的,只能用于燈塔,捕盜營們就只能用自己的餉錢托輜重兵買些豆油來做菜點燈。這許多年下來,也沒有聽說過誰敢盜用鯨脂。營房里的燈不過是照亮,島上的燈塔就牽涉人命。雖說這些年的船少,可是誰知道什么時候會從海霧里冒出一條船來?
就象今天,平白無故的從海里冒出一條造型奇特的潛水船來,對他們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豆油燈煙大,昏暗不明。郝彪對茍雷生抱怨:“你這窮酸,燈芯也要省下一條來。”
茍雷生不屑地“嗤”了一聲,回應道:“你知道什么?咱們一共也只剩下半缸豆油了。這一次輜重兵晚了半個月,也不知道到底來不來,要是青泥洼城里的老爺們把咱們給忘了,以后晚上連這一條燈芯都看不見。”
“來總是要來的。”吳駿升嘆了口氣,青泥洼拖延捕盜營們的糧餉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這次長得有些奇怪,“不過小茍說得對。咱們能省就省點。看著冬季來了,輜重兵也不好走,弄不好真耽擱了。”
“是啊…”茍雷生拖長了聲音說,“好端端的晴天不送。這雨都下起來了,可不就是更耽擱?!”
“可是可是,”郝彪鳥蛋大的眼珠子溜溜地轉,“你們說,為啥這次拖那么久?是不是真打仗了?”
上一回輜重兵來的時候說可能要打仗,旅順口的炮臺工程都加緊了。聽說朝廷還派了大員前來巡視,把鐵甲兵船也開了幾艘過來。不過那輜重兵是個糊涂蛋,再問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還是白罕文左盤右問,才打聽出了一個大概。
原來是俄國人為了占住日本北海道,把遠在歐洲的水師主力調了過來,計有大小鐵甲兵船四十余艘,動不動就在天津和上海等海口走上一圈,朝廷緊急下令水師備戰,船政水師的兵輪已經往北開了,北洋水師的兵輪也時不時的進出旅順口。事情是明擺著的,旅順口是北洋門戶,俄國艦隊要是來進攻,青泥洼這里打上一仗在所難免。
今天這條潛水艇出現,上面還有持著銀牌拓令的人,也從側面說明了些什么。
雖然因為地理特殊,但青泥洼只是個小村鎮,山野蠻荒之地,據說俄軍強悍無匹,一年間便打垮了日本有名的薩摩武士兵,號稱無敵于東亞reads;。青泥洼這么個小地方,才有幾個守軍,又怎么能扛得住殺氣騰騰的俄軍?
“真是沒三句就噴狗屎話!”茍雷生罵郝彪,“幾百年了,除了國朝初年那會兒,俄國人什么時候敢打咱們大乾的主意?”
“幾百年了,也沒有如今這樣混亂的世道啊!”吳駿升搖頭,“長毛之亂時,俄國人就趁機占了伊犁,怎么就不能打這里的主意?”
這道理確實再簡單不過,只是東北太平了幾百年,要這里的人突然接受戰爭,實在是太困難了。想到打仗的情形,捕盜營們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青泥洼打仗?”尚萬春端著大鍋從灶間走出來,“青泥洼打仗誰給我們送糧餉?”
“要是青泥洼打仗,你還指望什么糧餉?!先擔心腦袋吧。”吳駿升沒好氣地說,“都別瞎猜了,剝蟹剝蟹!”
“青泥洼打仗還能打到長山島來?”尚萬春不服氣地嘟囔,手下沒停,掂起一只大蟹來。
捕盜營們的一雙雙眼睛比燈還亮,摒氣靜息地圍坐在大桌邊,齊刷刷地盯著尚萬春剝蟹。
“喀喇”一聲輕響,肥壯的青蟹被尚萬春剝成兩塊。他瞇著眼舉著那蟹在油燈下仔細瞧了一回,醉人的蟹香從白滑的蟹肉里流散出來,引得每個人的肚中咕咕作響。尚萬春嘆了口氣,略有些遺憾地說:“火頭還是稍許大了一點。”
“可以吃了么?”郝彪按捺不住了。
“吃倒是可以吃了…”尚萬春只說了半句。還沒有來得及繼續發表意見,就看見一只只的手都伸到他面前的草筐里來。他愣了一愣,搖搖頭,也不多說,把滿溢紅膏的蟹殼送到了嘴邊。
吃過第六只蟹。郝彪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他掂起了那塊卵石,打算開始對付面前堆放著的十幾個蟹鉗。開始覺得蟹膏蟹腹過癮,吃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蟹鉗更加精致。
“啪!”小半個拳頭粗的蟹鉗應手而裂,郝彪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舉起杯子抿了一口捕盜營們自己釀的劣酒。他斜眼看看身邊的吳駿升,捕盜營頭目盯著青蟹,似乎有些呆滯。
“老大,”郝彪呵呵笑,“吃撐著啦?”
屋子里忽然安靜了些。忙著對付青蟹的捕盜營們都停了下來望著吳駿升壞笑。吳駿升腸胃不佳,偏又貪嘴,往往海鮮吃到拉稀走肚。
吳駿升嘆了口氣,環顧了一圈,說:“都吃飽了?”也不等眾人回答,自己又說,“嗯,也不是都吃飽了的。”
郝彪眼珠子一轉,忽地有些失色。吳駿升沒有官架子,很好相處。他做事最喜歡一碗水端平,很得捕盜營們信任。眼下這么說話,大約是想到燈塔上的兩位了。
剛才幫潛水艇去掉漁網之后,杜洛希和白罕文沒有和他們一起。而是又回到了燈塔上了。要說忠于職守,他們兩個的確是沒說的,是以大伙兒吃蟹也是忘不了他們的。
果然,吳駿升仔仔細細掂量著手中那半只蟹,悠悠地說:“該到誰啦?”長山島不成文的規矩,殺雞捕魚開葷的時候。總要給島上守塔的送一份,這個送菜的差使是由不在塔上的捕盜營輪換的。
近日出海的次數不少,送菜的生意也興隆,大家正吃得高興,忽然開始算該輪到誰送菜,明顯都是一頭霧水。好一陣子,桌邊遲疑地舉起一只手來,茍雷生一臉苦相地說:“老大,好大雨啊!”這家伙膽小誰都知道,晚上送菜本來就是他恨做的事情,何況今天外面這樣黑,又濕又滑的,這可真要了他的命。
吳駿升笑瞇瞇地說:“你聽。”
原來煮蟹吃蟹事大,大家都忘記了時間。現在已經近了夜半時分,雖然雨還是下,可聽著雨聲已經沒有先前那樣驟烈。
茍雷生望著黑洞洞的門外,滿臉是恐懼的神色,似乎連剛吃下的青蟹都要吐了出來。
僵了一刻,吳駿升嘆了口氣:“算了,這次我去吧。下次輪到我得你去。”
郝彪一把攔住他:“升哥,這規矩總是規矩,你添的什么亂。”他斜一眼茍雷生,“小茍,怎么說你也是七尺男兒,怕黑能怕一輩子?”
茍雷生臉上通紅,只是不說話。
劉子七看不過去,說:“小茍怕黑也不是說改就改的。老大是統領,不好帶頭壞規矩,我去便是。”
郝彪用力盯著茍雷生看,嘴里不咸不淡地說:“今天路滑呢!”從營房到島上的山路既窄且滑,劉子七身子瘦弱,本來是長山島七個人里面體力最差的,這樣天氣帶著吃食爬上山辛苦得很。
茍雷生被他看得難受,也明白要劉子七去大大不妥,定一定神硬著頭皮說:“去便去了,這么多話說。”
吳駿升笑一笑,說:“誰說小茍膽子小了?這樣的夜路都敢走。小茍,你再帶些酒上去,今天塔上怕是冷。”
茍雷生望著交織在雨幕中的長山島,沒有回答,忍不住打了一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