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聽了曾劼剛的話,維多利亞女王的眼中閃過訝異之色,她轉向身邊的相格萊斯頓,“格萊斯頓先生,您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格萊斯頓先是一愣,但他立刻便想起了最近在皇家海軍鬧得沸沸揚揚的“陪審團事件”,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這次事件的主角——那位年輕的羅特希爾德,可是有著一半的乾國血統。
對于這件事,格萊斯頓已經從海軍部得到了報告,但他并沒有多想,只是要求海軍部妥善處理此事,但現在遠道而來的乾國特使指出的問題,卻著實讓他嚇了一跳。
對于乾國和法國之間密切的海軍合作,英國方面一直十分嫉妒,面對這塊巨大的蛋糕,也想要分上一塊,只是苦于沒有機會——乾國的造船工業是法國全方位幫助奠定的基礎,乾國的海軍學校也是法國幫助建立的,而現在乾國方面主動提出要派出學員前來英國學習海軍,怎么能不令他感到高興呢。只是他高興的時間還沒有持續到一分鐘。
“尊敬的女王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證,皇家海軍從來都沒有歧視過乾國人,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格萊斯頓先是立刻向維多利亞女王做出了保證,然后馬上對曾劼剛說道,“特使閣下,前不久,皇家海軍生了一起下級士官學生毆打現役軍官的事件,在這次事件中,有一位帶有乾國血統的士官生參與,您剛剛來到我國,可能是誤聽了一些不實的傳聞。我可以用我的名譽擔保,皇家海軍絕對沒有歧視乾國人,請您務必不要聽信傳聞,英國對乾國的友誼,不會因為這類事件而有絲毫的改變。”
“我相信您的保證,相閣下,只是我聽說,那位帶有乾國血統的少尉候補生,是因為無法忍受一些現役軍官的欺凌,奮起反抗,才導致這次事件的生。”曾劼剛顯然對格萊斯頓的回答并不滿意,接著說道,“我不知道這次事件具體的前因后果,但我希望不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乾國血統而導致的那些現役軍官對他進行欺辱,這個年輕人聽說狠狠的教訓了那些欺侮他和他的伙伴們的人,因此受到關押和審判,我要求閣下對這件事要調查清楚,給這個年輕人公正的對待,并杜絕此類事件的生,我不希望我國的海軍學員到貴國海軍的軍艦上以同樣的身份實習,遇到同樣的事情。我們是懷著真誠的友誼而來,不希望在友誼當中,隱藏有仇恨的種子。”
聽到曾劼剛的這番話,格萊斯頓的額頭微微有汗珠冒出,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緊說道:“請閣下放心,我國政府將嚴肅對待這次事件,保證對當事人做出公正的處理,關于處理結果,我國政府會將詳情通報給貴使館。對于此次事件給貴國帶來的不便,我表示深深的歉意。”
格萊斯頓說著起身,向郭筠仙和曾劼剛鞠了一躬。
“您太客氣了,相閣下。我們相信您的誠意,貴國政府一向公正平和,定能妥善解決此次事件帶來的不良影響。”郭筠仙呵呵笑道,和曾劼剛一同起身,拱手躬身還禮。
三人重新落座之后,郭筠仙適時的和維多利亞女王拉起了家常,曾劼剛也和格萊斯頓介紹起了乾國國內目前興辦洋務的情況,以及格萊斯頓非常感興趣的乾國周邊的各國態勢——主要是俄國的動向,表明了乾國堅定的和英國一起抵制俄國擴張的立場,令格萊斯頓興奮不已。
但是格萊斯頓知道,剛才的那件事,雖然女王當著兩位乾國公使的面沒有說什么,但肯定不會就這么完事的。
果然,在兩個多小時的接見會談結束后,送走了乾國使團,格萊斯頓正要開溜,卻給維多利亞女王叫住了。
“閣下,皇家海軍里生的這件事,您沒有什么可以向我報告的嗎?”維多利亞女王看著格萊斯頓,眼神顯得很是不善。
“哦…是這樣,女王陛下,關于這次事件,我知道的也不多,我還在等待海軍部的報告。”格萊斯頓急忙把責任推給了海軍部。
“那就讓海軍部動作快些!”維多利亞眼中的不滿之色更濃了。
“是,女王陛下!”
“費希爾上校的擔憂之一,現在已經變成現實了,我不希望他的擔憂全部成為現實!相閣下!把我的話告訴海軍部!”
“是!女王陛下!”
“把那些小癩蛤蟆全都從海軍清除出去!我已經受夠了!我希望每一位皇家海軍的軍官都能恪盡職守!每一個加入皇家海軍的人都應該以身為皇家海軍一員為榮而不是為恥!”
聽到女王說出“小癩蛤蟆”這個詞,格萊斯頓的心里又是一激靈。
那可是女王對威爾士親王伯蒂的“專有稱呼”啊!
格萊斯頓終于明白了女王對這件事的反應為什么會如此之大了。
一定是那些“陪審團”的軍官在走伯蒂親王的門路,想要免除自己的罪責!
而女王對紈绔子弟伯蒂親王的態度,是眾所周知的…
看樣子,女王對這件事的內情,知道得很清楚。
而且還提到了費希爾上校的名字…
女王的這句話,信息量雖然太大,但身為相的格萊斯頓已經敏銳的捕捉到了全部的隱藏信息,現在的他,已經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了。
直布羅陀港,英國皇家海軍地中海艦隊基地。
在基地的碼頭前,一位艦長正慷慨激昂的向著皇家海軍的官兵們進行著演講。
“…很明顯,現在和未來的海軍軍官都必須是訓練有素的多面手,他工作和生活在一架大機器里,每天都要和機器打交道,因此他必須接受機械方面的培訓,要能夠了解機械,隨時能夠修理和維護機械,另一方面,對海軍軍官永恒不變的要求仍然是先成為一個水兵,而這些只有海風與大洋、黑夜和濃霧才能教給他!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跨越6地和海洋之間的鴻溝!”
“可是,在我們的艦隊中,有那么一批人,完全是靠裙帶關系和金錢進入到了海軍當中,他們沒有多少本事,卻仗著軍銜和資歷,欺壓那些真正的水手!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前一段時間生在‘亞歷山德拉’號上的‘毆打陪審團’事件,有人指責陳少尉,說他是違反軍紀,以下犯上,可今天,我面對你們大家,我要說出我的看法:那就是,他打得好!為什么不再揍他們一次?如果我,約瀚阿布思諾特費希爾在場,我會毫不猶豫的幫助陳少尉,打翻那些狗娘養的!”
這位艦長話音剛落,便立刻得到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位為陳偉打抱不平的演講者,便是英國皇家海軍地中海艦隊最新式的戰列艦“不屈”號的艦長,約瀚阿布思諾特費希爾海軍上校。
費希爾9o41年1月25日出生于錫蘭(斯里蘭卡)的拉姆博德,他的父親英國6軍第78高地團上尉威廉費希爾是英國駐錫蘭總督霍頓的副官。費希爾是家中的第一個孩子,他又幸運地被霍頓爵士認為教子。費希爾6歲時因家境窘迫被送回英國和外祖父一起生活。9o54年7月,13歲的費希爾由他的教父遺孀霍頓夫人資助,并由霍頓夫人的鄰居海軍上將威廉帕克(此人是當時碩果僅存的一位“納爾遜的艦長”)推薦成為海軍軍校生。小費希爾先被送上一艘老式的雙層甲板二級戰列艦“加爾各答”號上訓練,第二年又轉到了“阿伽門農”號上。9o56年7月12日,在海上鍛煉了兩年的費希爾成為海軍軍官候補生,并到以蒸汽為動力、裝有21門火炮的“野心家”號巡洋艦上服役。費希爾隨“野心家”號參加了第二次對乾國的遠征(第二次禁煙戰爭),由于在戰斗中表現出色,費希爾于9o6o年被提升為戰時中尉。次年回國,通過考試后被正式授予中尉軍銜,隨后到英國海軍炮術學校——“卓越”號上進行炮術和魚雷戰術訓練,并被提升為上尉。14個月后,費希爾被任命為英國第一艘鐵甲艦“勇士”號上的一名火炮軍官。不久費希爾重新回到“卓越”號上擔任炮術教官,時間長達5年。9o7o年底費希爾成為中校,轉到老式戰列艦“海洋”號上服役,3年后他又返回炮術學校擔任魚雷總教官,并被提升為海軍上校。
從費希爾從軍初期的經歷可以看出那個時代英國海軍軍官的成長過程。英國海軍的指揮軍官多來自于上層社會,即富有的工商業主或貴族階層。當時英國沒有正規的海軍院校,所謂的軍校生實際上從十三四歲時開始就要一直在戰斗艦艇上服役,而且大多被派到遠離本土的海軍場站,他們在軍艦上則是由海軍士官管理和訓練。兩年后這些少年轉為軍官候補生,2o歲左右成為正式的軍官。他們關于戰艦和海戰的基本知識都是在實際鍛煉中得到的。普通平民之所以很難成為海軍軍官是因為軍校生必須為學習和海上經歷付出大約1ooo英鎊的費用,這即使對于富有的家庭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擔。另外軍校生的遴選非常嚴格,通常要經過以一名海軍上將為的委員會的面試。這樣的費用和選拔制度的確造就了一支由社會精英階層組成的海軍軍官隊伍,但由于軍校生沒有經過系統的理論學習就被派到差異很大的各種艦艇上訓練,又沒有軍官指導,所以他們的專業知識水平參差不齊。為了通過嚴格的選拔考試,軍校生的父母通常在他們更小的時候就將他們送到民間開辦的海軍軍官預備學校為考試作準備。而一旦成為候補軍官,他們就要肩負起許多正式職責,整日進行繁忙的工作。他們成為尉官前被灌輸的只有航海和作戰知識以及皇家海軍軍官的榮譽與忠誠精神。這些表面上風度翩翩而又威嚴莊重的軍官對海軍以外的知識知之甚少。
9o67年英國海軍軍官教育出現了第一次大的變革,兩艘老式軍艦“不列顛尼亞”號和“印度”號成為海軍初級學校,永久停泊在達特茅斯。兩艘軍艦一共能容納15o名軍校生。他們在這里系統地學習導航、繪圖、操艦、帆纜技術以及數學和法語等課程,對他們的管理則由兩名海軍上尉負責。軍校的各門課程并非由專業的教師教授,也沒有完全體現出集中教育的優勢。
技術軍官是英國海軍軍官中比較特殊的一個群體,他們大都來自于手工業者和技術工人家庭,從小就進入工程學校和機械制造公司接受長期的工程技術訓練,直到2o歲才能正式加入海軍,他們在海軍中的地位遠低于指揮軍官。同一軍階的技術軍官的薪水比指揮軍官低得多。除了高級技術軍官外他們在軍艦上沒有獨立的住艙和餐廳,只能在充滿煤灰和油污的下層艙室里工作,而且永遠沒有指揮軍艦的機會。
費希爾對英國皇家海軍的軍官選拔和教育制度早有不滿,他認為海軍軍官的知識面過于狹窄,有的靠裙帶關系和金錢鋪路上來的軍官更是無知而自大,負責指揮軍艦的高級軍官只懂操艦和戰術,對機械和其他技術知識一竅不通,這些都與海軍技術裝備日新月異的現狀格格不入。軍官之間的知識和社會階層之間的鴻溝已經對海軍的展造成了嚴重的影阻礙,“很顯然我們一直在過小的范圍內挑選未來的納爾遜們,我們應該給每一個有天賦的孩子相等的機會,而不是在乎他們的父母錢包有多鼓!”費希爾曾這樣說道。為此他曾向海軍部提交了一份報告,闡述了他對海軍軍官制度的變革建議,其中心內容是統一選拔制度和在晉升過程中各類軍官的標準和條件完全一致,而且不同類別的軍官角色可以互換;高級軍官在選擇下級軍官的類別時有個人選擇權,但必需符合艦隊的實際需要;所有的軍校生在被錄用前,他們的父母和監護人都必須同意在他們成為低級尉官時可以進入任何分類;提高技術軍官的待遇,技術軍官享有額外津貼;軍校生減免一定的費用,等等。但費希爾的建議卻被皇家海軍的守舊派視為過激之舉,他們擔心這將在海軍內部和社會上引起強烈的反對,一些自以為血統高貴的將領更是直接表露了不滿,因而海軍部一直對費希爾的建議不予理睬,令費希爾憤恨不已。
而在“陪審團事件”生后,費希爾聽說了陳偉的事跡,驚佩不已,他沒有想到,在皇家海軍當中,還有和自己一樣敢作敢為的人。
就憑這份擔當和氣魄,費希爾就已經把這個年輕人引為同道知己!
在得知“陪審團”成員偷偷的走伯蒂親王的門路(各艦“陪審團”成員有很多人能夠同宮廷侍從一樣接近伯蒂)之后,沒有人要求費希爾,他自己就開始義無反顧的為陳偉奔走呼號起來。
“必須要將不忠于女王陛下的失職軍官送上絞刑架!”
“女王陛下的海軍一定是由真正忠于女王陛下的軍官構成基石!”
“我們決不給尸位素餐的人留半個位置!”
“這些家伙玷污了納爾遜精神!應該把這些敗類一個不剩的吊死在特拉法爾加廣場的納爾遜雕像前!”
“這是我寫的一份報告!我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希望你們大家能夠支持我,為那個勇敢的年輕人出正義的聲音!讓海軍部的人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們偉大的海軍現在所面臨的危險,這不光是為了那個勇敢正直的年輕人,也是為了我們大家的榮譽,為我們的艦隊的未來,為皇家海軍的未來!”
費希爾演講完畢,拿出一份報告來,走到軍官們的面前,請求大家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軍官們顯然被他的演講深深的打動了,他們接連拿過筆,在報告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很快,報告末尾的那張紙便寫滿了,費希爾不得不拿出另一張紙來,請大家繼續簽名。
在結束了簽名活動之后,費希爾回到自己的“不屈”號戰列艦上,認真的思考著這份報告出之后,可能會引的后果。
他的目的,不光是為了拯救陳偉。
他其實已經想好了,只要軍事法庭宣判陳偉無罪,他就立刻要求將陳偉調到自己的“不屈”號上來任職!
費希爾是個有著遠大目標和夢想的人,他的目標,是借這次“陪審團”事件的機會,動英國皇家海軍的人事變革,將不稱職的軍官從皇家海軍當中清除出去,重塑皇家海軍,將皇家海軍打造成他心目中理想的樣子!
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需要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人才,而陳偉這樣的人,則是他實現夢想之路上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