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說法難以形容,因為人沒法形容也沒法想象自己沒看過的東西,例如色彩,誰能想像出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一種顏色?
但這塊石碑上的顏色,真的就是人間沒有的,它不是直接顯示在那里讓人看見,而是…陳曉旭感覺這顏色是直接出現在了自己意識深處,它明明就在那里,但看上去又像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東西——這顏色千變萬化,不斷變幻成各種東西,都是陳曉旭前所未見,連形容也形容不出來,只能瞪大眼睛傻傻地看著——應該說是感受著這一幕幕的發生。
在石碑的正面,他看到兩行古樸莊嚴的篆字,左右兩邊分別是:
天地造化,封神絕仙。
封神…難道這里就是傳說中的封神臺?
“不會吧,難道這一切都在夢中?”陳曉旭一顆心早就凌亂了,喃喃自語著。
“哈哈,你怎知這里是夢,還是你那一生經歷是夢,這里才是真?”
一個粗重中卻帶著一些尖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陳曉旭乍然回頭,但見一個人影,頭戴羽冠、身穿五彩霞衣,腳蹬白色祥云靴子,雙手背在身后,大步快走過來。
能出現在這里的,大概只能是仙人了吧,但他走近了陳曉旭一看,卻是尖嘴猴腮的感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著,口中說道:“這里卻是很多年沒人來過了,你能來到這里,當真是造化。”
陳曉旭回過神來,趕緊拱手行禮,求問他的姓名。
那人說道:“混元初判道為先,常有常無得自然。紫氣東來三萬里,僧道合一五千年…哈哈,在下無名無姓,有個諢名叫石中玉,你叫我石中玉就行。”
陳曉旭仔細品味他剛念的那首詩,堪稱大氣磅礴,尤其最后一句“僧道合一”,很可能是說他自己,難道他也是個道佛雙修?不過他能出現在這里,想來一定是很厲害了,于是趕緊行禮,求問這是什么地方。
“須彌山封神臺啊。你不就是來找封神臺的嗎?”
“我…”陳曉旭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我是來找什么的,我師祖說我是人神官,讓我來碰碰運氣,看如何能接受諸神之力,但要怎么做,我們都不知道。”
“你是人神官?”
石中玉好奇地望著他,“告訴我,你之前都看到什么了?”
陳曉旭于是把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片段講出來,石中玉聽完笑道:“你可看出什么?”
“雖然每個人的故事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的,如第一個老和尚,為了賑災,將寺中的佛像拿出去賣,這在佛門看來簡直欺師滅祖,但他這么做是為了救人…第二個法度禪師,為了救下一城百姓,甘愿喝酒吃肉,壞了一身修行,還有那兩個女子,也都是為了救人而甘愿背上污名…”
“我仔細思量了一下,他們不光是行善,主要是他們的行為,突破了他們的身份,譬如和尚不能喝酒吃肉,但法度禪師做了,女子獨自在家,不能留宿他人,但那個女子做了…我之前說看到的,全都是這樣的事件。”
石中玉點頭說道:“你可知你為什么會看到這些?”
陳曉旭眉頭皺了起來,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蠱惑,或許是針對我的道心,才產生出這樣的夢境,畢竟我眼前也面臨著一樁跟故事里的人類似的抉擇。”
石中玉笑道:“你以為這些都是假象?”
陳曉旭一怔,“難道是真實發生過的嗎,可那是怎樣出現在我腦海中的…我是說,我不知道這件事的原理是什么,那口大鼎…或者別的什么人,為什么要幫我呢?”
猛然想到什么,抬頭望著石中玉:“是前輩在幫我嗎?”
石中玉擺了擺手,說道:“你以為你看到的那些,只是為了啟迪你?”迎著陳曉旭疑惑不解的目光,石中玉吐出了真相:“那些都是你自己,是前世、前前世的你,所有經歷,都是你自己啊。”
陳曉旭腦中如同響了一個炸雷,整個人呆住了。
記憶如潮水般狂卷而來,千載萬世,很多支離破碎的片段,他全都想了起來。
“我…那我到底是誰?”他喃喃自問,如此多的記憶在意識深處自相沖撞和撕扯起來,陳曉旭頭昏腦漲地坐倒在地上,腦子里嗡嗡響成一片,不知過了多久,耳中聽見石中玉說道:“你再看看,這是哪里。”
陳曉旭猛然抬頭,卻見眼前畫面又變了,自己身在一座城池的上空,天空有紅光籠罩,但一看就不是人間的陽光,陳曉旭一下就分辨出來,這是酆都城!
一眼掃去,之間枉死城那邊人山人海,都跪伏在地上,面朝前方,一臉癡迷陶醉地望著不遠處端坐在高樓之上的那一位。
那一位身紫縷仙衣,頭發挽了個道髻,手拿一根三寶玉如意,端坐在一團祥云蒲團之上,正在給枉死城里的眾多鬼魂講道,只聽口若懸河、天花亂墜,光華飛出,在空中迭起數層,落在眾鬼之中。眾鬼聽得是如癡如醉,有額猛然醒悟者,額上便是靈光一現,便放下了前世的恩怨,丟開了與人間活人對證的心思,朝著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大人俯身跪拜,便自行前往輪回司,尋求發落去了。
“勸爾莫結冤,冤深難解結。一日結成冤,千日解不徹。
若將冤解冤,如湯去潑雪。我見結冤人,盡被冤磨折。
我今此懺悔,各把性悟徹。照見本來心,冤愆自然雪。
仗此經力深,薦拔諸惡業。汝當各托生,再勿將冤結。”
陳曉旭一直聽完,他早已明白這人身份,乃是酆都大帝,心想這怕就是十年一次的“消弭會”,凡是有點慧根的,都會幡然醒悟,消弭了業障,放棄了前世種種,前去投胎。
平時負責超度的地藏菩薩,但道佛不同,總有些鬼怪不愿被佛法超度,于是就等十年一次的消弭會,酆都大帝廣開講座,機會也是珍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