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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4 諸相全無

  陳曉旭也跟著上去,見城門樓上擺著一大桌宴席,雞魚肉蛋一應俱全,一個身寬體胖、穿著盔甲的將軍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正在大快朵頤。

  一張這么大的桌子,幾十道菜,就他一個人在吃喝,邊上幾個士兵伺候著,給他夾菜倒酒,好不威風。

  “禪師,久仰大名,來來來,酒宴準備好了,坐下一起吃喝?”

  法度禪師倒是在他對面坐下了,不卑不亢說道:“承蒙將軍好意,老衲出家人,酒肉是享用不得的。”

  將軍大笑,道:“禪師從來沒吃過酒肉?”

  “老衲五歲就被父母舍身在廟里,當了一輩子和尚,要說肉食,五歲之前興許吃過,但早忘了味道。”

  “哈哈,禪師所來何事?”

  “聽說將軍要殺人?”

  “本帥每天都在殺人。”

  “聽說將軍要殺了這一城的人?”

  “這城中盡是刁民,我大西軍來,城中刁民不思投誠,卻反倒助官府守城打我,如今城破,留之何用。禪師莫非是來說情的?”

  老和尚開始勸說,那將軍笑嘻嘻聽著,聽完之后也不表態,說道:“禪師說殺人是惡事,是有違天道,那敢問禪師,你以為人之為人,本性是善還是惡?”

  法度禪師道:“人心如水,水本無清濁,只看沾染何物,才有清濁之分。”

  將軍擺手道:“以我看,人心本惡,五歲孩童,游戲之中便喜殺戮蟲豸螞蟻且不覺殘忍。人之為人,便是作惡之始,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全都該殺!”

  說完蹭的一聲拔出鋒利佩刀,反插在桌案上,沖老和尚森然冷笑起來:“大師,我知你為何而來,恐你今勸不了我,反遭殺生之禍。”

  法度禪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大將軍殺孽太重,生平罕見。”

  大將軍聽了這話,不怒反笑,道:“大師別怕,先來吃這斷頭酒。”

  突然眼珠一轉想到什么:“大師想要勸我不屠城,也不是沒辦法,大師是聞名遐邇的高僧大能,從不犯戒,今日若是在我這飽餐一頓酒肉,我便放過城中百姓,如何?”

  法度禪師想著他說道:“如此大事,將軍愿以此兒戲待之?”

  大將軍笑道:“我想殺人只因他們惹我生氣,殺之確無什么好處,今大師若令我開懷,那便放了他們,也沒什么壞處。”

  法度禪師道:“將軍此言當真?”

  見大將軍頷首不語,老和尚大笑起來,招呼人倒酒,喝了一大口,又拿起骨頭啃吃起來,狼吞虎咽,不多時將桌上肉食吃了七七八八。大將軍在旁邊看的眼睛發亮,有種惡趣味實現的快感。

  “大師,哈哈,你破戒了,你修行一輩子,到底還是破戒了啊,將來可是成不了佛了。”

  法度禪師就那么坐著,在陳曉旭看來,他身姿高大挺拔,如同一尊古佛…

  換做是我,我會怎樣?

  陳曉旭猛然想到了葉少陽之前給自己出的題,本質上跟這老和尚的經歷也差不多么,殺人,是為了救人,可要救人不被殺,自己反而要先殺人…到底怎樣才是對的?

  陳曉旭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懷疑,這時眼前的景象再次變化,卻是牢獄之中,一個獄卒正在聽一個囚犯低聲講話,講的是國家如何改革才有出路,可惜他的這套理論被朝廷定為反動,他本人也緝捕入獄,不日便要斬首示眾…

  獄卒聽其洋洋之言,雖不甚解,但也感念這囚犯乃是一腔熱血為國為民,若是不死,必須能成大器,推翻這個腐朽的朝廷,于是私下將其放走,自己卻被捉拿,凌遲處死,卻至死無悔…

  之后又是一女子李氏,丈夫在外,自己獨守家中,一向注意名節,不與外人來往。不想一日卻又一受傷男子爬行門外,央其救命,女子再三猶豫,最后還是救了他,在家中養傷數日,男子走后,事情傳開,左鄰右舍都說她養了漢子,及至丈夫歸來,聽信謠言,報告族長,將女子關入站籠,不而而死…

  女子王氏,品貌絕佳,嫁于京城某官宦之家,卻逢國破,京城為羌人占領,一羌人貴族將領,聽聞王氏美貌出眾,招來一見,果然神魂顛倒,強要之,王氏不從。將領于是以她全家性命威脅,若是不從,屠戮全家。

  女子為了保全宗族所有人性命,委身從賊,假裝恩愛,令將軍言聽計從,釋放了很多本該喪命之人,數月之后,有義軍打入京城,羌人敗走,女子得以逃脫回家,夫家卻不認她,大罵其不能守節,一紙休書驅趕出門,回到自己娘家,父母也以她為恥,不讓其進門,更有不少衛道士搬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圣人之言訓斥王氏,王氏憤而自盡,尸骨被拋棄野外,夫家和娘家都不愿安葬…

  接著畫面流轉,又出現了很多這樣的情景,陳曉旭總結了一下,猛然醒悟,明白自己看到的這些“故事”雖然看上去沒什么規律,但本質上卻有著莫大的聯系,當他領悟到這一點之后,畫面一轉,再次清晰起來時,他又回到了須彌山上,但環顧四周,沒有了那口大鼎,只有一座玉石砌成的臺子,數了下一共十九層,頂上有一座石碑,石碑后面有一座大鼎,看模樣正是自己之前進去的那一只,陳曉旭心中好奇,自己本來是在鼎中間的,怎么這時候又在外面了?而且這石臺又是從哪里來的?

  只見這大鼎之上有祥云遍布,四方氣息,絲絲縷縷地被吸到鼎中去,其中氣象萬千,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尋常去處。

  陳曉旭繞到石碑的正面,只見這石碑正面好像大理石一樣,湛藍光潔,從不同角度看過去,能看到的光也不一樣,而且…這些顏色都是陳曉旭所沒看過的。

  這種說法難以形容,因為人沒法形容也沒法想象自己沒看過的東西,例如色彩,誰能想像出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一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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