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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歪風邪氣

  孩子,我是誰?你問我是誰?我還能是誰?

  我是你爸爸呀。

  我特么又有一個爸爸了?

  大概是二月的天氣有點煩人,平康坊買醉的“選人”們突然發現,陪他們喝酒的窮逼死黨,忽然就有了一個有錢或者有點小地位的“爹”。

  “爹”還是不錯的,也沒讓說改個姓,但社會關系來說,這個“假子”也是有說道的。倫理上“假子”也是“子”,當然了,沒兒沒女的攤上一個“假子”還是很爽的,各種意義上。

  比如說李道興,他有了李景仁這么個兒子,那性質就不一樣了。李道興的爵位,它能傳下去啊。

  當然這事兒對李景仁來說,同樣是不可名狀的,很微妙。

  大貴族尚且如此,何況平頭老百姓?

  不看別的,就看那點公主府專庫擺放著的“獎學金”,認個“兒子”怎么了?叫聲爸爸怎么了?

  認“兒子”,那是考究眼光的,長安洛陽廝混的權貴王八蛋,如果皇帝下了死命令,說是一定要找出能給朝廷分憂的年輕俊杰,不找出來殺全家。這些人家還真能找著,怎么找呢?先把自己平時玩得好的全部剔除,剩下的英杰概率就增加了十好幾倍。

  正經的膏粱子弟,就應該是房遺愛那種,吃喝嫖賭各項全能,欺男霸女巧取豪奪門門精通。

  所以說,長安城求生相當強烈的一干“權貴”,為了認個合格的且能拿獎學金的兒子,都使出了相當給力的解數。

  古有伯樂相馬,今有長安老爸找兒子。

  “這是個甚么歪風邪氣!簡直…簡直不可理喻!堂皇故都,竟是如此的烏煙瘴氣,當真是令人失望!”

  酒肆之中,操著蜀地口音的青年憤憤然地呵斥著。他懷揣著理想,來到了長安城,準備求學游歷,將來也好成為國朝棟梁。

  可是來到長安之后,幻想似乎是破滅了,裸的交易,毫無廉恥的勾當!

  “好!說的好!”

  一個佩服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約莫不惑之年的錦袍漢子輕拍了一下桌子,目光贊嘆地看著蜀地來的年輕人,并且舉起酒杯,沖那青年道:“老夫最重剛直勇烈之英雄,聽得郎君如此直言,老夫當真欣慰。來,敬郎君一杯!老夫先干為敬!”

  “啊,不敢當不敢當…某一介匹夫,豈敢當阿翁如此評價。”

  說罷,青年連忙拿起酒杯,跟錦袍之人對飲一杯。

  “唉…”

  錦袍之人一聲感慨,面色似有哀傷。

  “阿翁如何唉聲嘆氣?”

  “實不相瞞,老夫二十年前,有個二郎養著,只可惜,早夭了。若是成年,想來也和郎君一般大,興許,也是和郎君一般仗義執言…”

  周遭食客剛燜進嘴里的一口淡酒,差點從鼻孔里噴出來。好些個老江湖也是猛地被這言語閃了腰,實在是萬萬沒想到啊。

  猝不及防,太特么猝不及防。

  長安爸爸都不按套路的啊。

  “這獎學金要是多,當兒子給老子孝敬一點,稀松平常,對不對?”

  “對!”

  “這獎學金要是少呢?也無妨,親兒子不行,假兒子也可以嘛。公主府辦的學,撐不了十年八年,三五年總歸行的吧。到時候出去,也是個長樂公主門生,京城廝混,怎么也有三分薄面,到那時,好歹也有個出路不是?”

  “對!”

  “再說了,長樂公主懂個甚么辦學?這不還是得皇后主持?皇后不主持,那不是圣上主持?再退一步,二圣都不主持,不是還是有江漢觀察使府的人在公主府忙著么?”

  “對!”

  “這假兒子也有假兒子的好啊,將來發達了,是咱們眼光獨到,這是佳話。將來要是不成器,那是根腳不濟,天生地養的憊怠,自己積蓄的愚鈍,同我何干?”

  “對!”

  “將來科舉,原本是沒人行卷的,現在那能一樣嗎?有長樂公主幫著遞卷子,這不比甚么郡王國公還要硬扎?”

  “太對了!”

  “熬吧,熬個十年八年的,我就不信十年八年之后,咱們還不能再起風云。”

  “實在是太對了!”

  長安爸爸們開了碰頭會,表示這陣子自己的搜刮的“假子”質量還是不錯的。公主府最近流傳出來的內部試卷已經有人做了,目前來說,長安爸爸們認的“假子”考出來的分數,是要比平常寒門庶民之家要高一些。

  當然了,也不是沒給自己親兒子做一做,然后他們就指著“假子”給力點,自己家重新“位列仙班”,很大幾率得看“假子”們有沒有勤奮讀書。

  這幾年最出名做爸爸的,其實是洛陽人,主要還是因為科舉進士。開科之后,但凡能脫穎而出的,立刻就有了岳父老大人,沒辦法,進士你不娶個權貴之女,想什么呢。

  當然了,質量上肯定有瑕疵,一般都是勛貴之家的庶出之女。但凡拿嫡女出來的,一般要么權貴的權不夠大貴不夠重,要么就是這個新科進士老家還是有點底子的,不是“低端人口”出身…

  洛陽老丈人,名聲在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是萬萬沒想到,如今終于有跟洛陽老丈人一較高下的新興團體——長安干爸爸!

  “查的如何了?”

  閑來無事練字的李麗質一邊提筆寫字一邊問道。

  “這陣‘假子’之風,多是長安本地舊勛,起因是公主府所設‘獎學金庫’。”

  “嗯,有點意思。”

  李麗質微微一笑,抬頭看著侍婢,“小梅兒,予記得你在阿耶那里,曾在掖庭宮做過事?”

  “是,奴婢是新羅人,因族受罪,在洛陽浣紗五年,所在司局,卻由掖庭宮掌管。”

  “這‘獎學金庫’司庫一職,就由你去做吧。”

  “啊?!”

  “怎么?覺得予授受隨性,當再好好斟酌?”

  “不不不,殿下智珠在握掌控全局,奴婢豈敢懷疑,奴婢多謝殿下栽培!”

  “好。”

  李麗質將手中的毛筆放好,然后緩緩地走到了窗格旁,看了看窗外的景致,回眸一笑,“小梅兒,那些個‘假子’倘若真有才華的,隆慶宮收錄才子,只錄兩處祖籍之人。一是巴蜀,二是荊楚。”

  “這…還請殿下解惑。”

  “沒甚解惑,予只是覺得好玩,想看看熱鬧。那些收了別處鄉籍‘假子’的人家,想必是雞飛狗跳吧。”

  想到這里,李麗質掩嘴一笑,整個房間,都仿佛溫暖了起來。

  剛剛擋了隆慶宮“獎學金庫”司庫的小梅兒怔怔然說不出話來,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種行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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