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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反王和瘋子﹝下﹞

  老者說這話時,一只手掌忽然攥緊了椅子的扶手,等到他這句話落下時,椅子的扶手,便已經被他攥的粉碎。

  “實話實說而已!”趙諶眼望著,老者將椅子的扶手只手捏碎,心里暗暗驚了一下,不過,表面上去卻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迎著老者粲然的目光,說道:“本侯的確不知道你叫什么!”

  “…”聽到趙諶這明顯假裝糊涂的話,老者臉上的表情,忽然愣了一下,旋即望著趙諶,一字一句的說道:“老夫乃是孟讓!”

  “沒聽過!”趙諶坐在孟讓的對面,聞言后,搖了搖頭,望著孟讓一臉疑惑的問道:“很出名?”

  “…呵呵!”眼見趙諶聽了他的名字,臉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孟讓的臉皮忽然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禁不住撇嘴冷笑一聲。

  隨后,望著趙諶時,深吸一口氣,這才說道:“趙侯不知道老夫名號,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聽起來似乎大有來頭!”趙諶聞言,忽然露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表情,望著孟讓說道:“本侯最喜歡聽的就是這樣的故事了,老人家不妨說來聽聽啊!”

  這老家伙就是孟讓,趙諶自然早就知道了,在他那樣的酷刑下,即使再嘴巴嚴的人,也架不住一個時辰。

  所以,不光那些人交代了老家伙身份,而且,還順便告訴了他,老家伙的夢想!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離開屋子時,對程處默幾人說,這幫家伙,實際上就是一群瘋子而已!

  說到孟讓,還真就如趙諶剛剛所言,這老家伙,的確是非常的大有來頭的一個人!

  有句話叫,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對于前朝的大隋而言,眼前的這個俗不可耐的老家伙孟讓,就是毀了大隋的那個蟻穴。

  當年,在做無向遼東浪死歌的王薄,帶頭從遼東舉起反隋的大旗時,正在齊郡的孟讓,隨后,也豎起了反隋的大旗。

  那時候的李淵,還窩在晉陽,安心的做著他的唐國公,包括竇建德、王世充之流,都在那時候還默默無名著。

  等到整個遼東的局勢,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大隋的根基,開始出現裂痕的時候了,這些被后世所津津樂道的風流人物們,這才一個個的粉墨登場。

  所以說,嚴格說起來,正是眼前的這個俗不可耐的老家伙,才是動搖了大隋根本,進而將一個王朝,都間接葬送了的人。

  趙諶對于孟讓的事跡,其實,并不如何熟知,只知道這老家伙,當初跟王薄兩人,在長白山鬧的天翻地覆的,足足跟大隋熬了好幾年。

  后來,敗于張須坨之手,不得已,孟讓老兒便從遼東撤出,轉戰于江淮一帶,又是鬧了個天翻地覆。

  之后,接著敗北,進而投靠瓦崗軍,與老秦、程咬金他們,做了一段時期的短暫同事,在后來的攻克洛陽,失敗之后,便從此消失了。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一直失蹤的家伙,竟然此時就坐在他的對面,而且,莫名其妙的就跟他有了恩怨!

  孟讓老兒說起當年的事情時,目光里有種說不出的意味,像是感嘆世事難料,又像是追憶那段日子。

  “造化弄人!”坐在趙諶的對面,孟讓老兒微微嘆息著道:“當年老夫與知世郎兩人,在遼東與大隋周旋,到頭來吃盡了苦頭,最后卻是一事無成,反倒是為李唐做了嫁衣!”

  “這些年,老夫一直就在反思!”孟讓老兒微微抬著頭,目光幽幽的望著外面的竹林,臉上帶著一種疑惑之色,說道:“老夫當年,與知世郎兩人,不缺人、不缺糧,為何就總是會失敗呢!”

  “先是遼東,幾乎敗的一塌糊涂!”孟讓望著竹林,繼續說道:“而后,老夫便去了江淮,可好不容易,集齊了十數萬人馬,到了最后,卻還是功敗垂成!”

  “嘿,從洛陽離開,老夫這些年一直都在想!”孟讓老兒說到這里時,忽然收回目光,望著趙諶笑了一下,問道:“趙侯以為老夫為何總也失敗?”

  “不知道!”趙諶聞言,嘴角的肌肉,禁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望著孟讓老兒,搖了搖頭,說道:“是什么?”

  “無恥!”眼見趙諶搖頭,孟讓老兒忽然冷笑一聲,目光有些不屑的說道:“老夫根本沒那些人無恥,自始至終,老夫都學不會他們的無恥!”

  “呃…”聽到孟讓老兒這話,趙諶頓時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望著孟讓老兒時,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聽了半天,還以為從這老兒的嘴里,聽到一些失敗的反省,結果,誰知道竟然會是這個。

  孟讓老兒嘴里說的它他們,自然就是指竇建德、王世充,以及后來居上的李淵父子,不過,雖然驚訝,仔細想想,倒也覺的,這老家伙說的言之有理。

  說到無恥,不管是竇建德,還是王世充跟李淵父子,沒有誰比誰無恥,只有誰跟比誰更無恥!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做到這些人的地位的人,若是不做點缺德帶冒煙的事情,估計,也做不到那樣的地位吧!

  趙諶估計,這孟讓老兒,也是憋的很久了,難得遇上趙諶這么一個外人,那話匣子打開,便沒完沒了起來。

  從他當年,在齊郡豎起大旗,再到跟王薄合兵一處,再到轉戰江淮,失敗后,又去瓦崗投奔李密,說起這些事,孟讓的目光里,明顯有些異彩連連。

  于是,趙諶聽著這些時,忍不住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望著眉飛色舞的孟讓說道:“老人家總不該是,將我請到這里,講故事的吧?”

  “當然不是!”對于趙諶打斷他的話,孟讓老兒明顯的有些不滿,不過,卻還是強忍著不滿,望著趙諶說道:“老夫廢了偌大心思,才能將你從長安引到嶺南過來,自然是有大事相商!”

  “…”聽到孟讓老兒這話,原本坐在那里有些無聊的趙諶,頓時坐直了身子,認真的望著孟讓老兒,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趙侯身為仙人弟子,難道就從沒想過,要取而代之嗎?”孟讓老兒眼見趙諶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微微遲疑了一下,突然目光灼灼的望著趙諶,說道:“仙人弟子,身份何其尊貴,就這么屈尊于李唐下面,難道不覺得憋屈嗎?”

  孟讓老兒這話一出,一旁原本守在趙諶身邊的侯勇,臉色剎那間劇變。

  仿似聽到了一個多么恐怖的事情似的,原本垂下的手掌,猛地一下子攥成了拳頭,似乎下一刻,就要突然對孟讓老兒動手似的。

  正在說話的孟讓老兒,似乎覺察到了侯勇的變化似的,微微抬起頭來,目光冷冷盯了一眼侯勇,右手食指輕彈。

  下一刻,侯勇便覺的,自己的耳邊忽然‘嗖’一聲,極速的飛過一枚銅錢,而后,耳鬢的一縷頭發,無聲無息的飄落下來。

  眼前的老家伙,恐怖莫測,這只不過是老家伙發出的一個警告,侯勇想到這里,剛剛才握起的拳頭,又忽然放松了下來。

  “老人家該不會是想讓我造反吧?”趙諶好像才后知后覺的明白一樣,猛然間,震驚的望著對面的孟讓老兒說道。

  “此言差矣!”孟讓老兒望著侯勇得意一笑,而后,目光望向趙諶時說道:“這天下李唐坐得,楊氏坐得,趙侯身為仙人弟子,身份何其尊貴,為何又坐不得呢?”

  不等趙諶說話,孟讓老兒又說道:“老夫嘗聞,趙侯素來想要推廣仙人的格物之道,可惜總也被人反對,為此趙侯甚至傷心離開長安!”

  “此事,老夫聽說時,甚是氣憤!”孟讓老兒說到這里時,臉上露出一副深有感觸的悲痛樣子,望著趙諶說道:“趙侯那格物學,何其神通,偏偏卻被那些目光短淺之人,推三阻四,當真是讓老夫氣憤不過!”

  “老人家真是這么想的?”趙諶眼見得,面前的這個俗不可耐的家伙,裝出一副拙劣的悲痛樣子,替他憤憤不平,忍了好久,這才忍住沒當場大笑出來。

  “自然!”孟讓聽到趙諶這話,頓時點了點頭,望著趙諶說道:“那格物之學,傳自仙人之手,如今卻被蒙塵,老夫每每想起,便覺的十分遺憾的很!”

  “呃,難道這便是老人家不惜將我從長安引來此地的原因?”趙諶眼見得孟讓老兒,一副假的不能再假的拙劣表演,內心里狠狠鄙視了一番,表面上卻是裝出一副動容的神色,望著孟讓老兒說道。

  “正是!”孟讓聽到趙諶這話,忽然收起臉上的‘悲痛’,目光望著趙諶,循循善誘道:“難道趙侯從沒想過,一旦成事,別說是你的格物之學的推廣了,便是整個天下都是你說了算!”

  “那老人家呢?”聽到孟讓這欠抽的話,趙諶猛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強行壓下了心里罵人的沖動,假裝好奇的望著孟讓問道。

  “哈!”聽到趙諶問起,孟讓似乎早就有所準備一般,忽然冷笑一聲,望著趙諶說道:“老夫已經老了,估計,也已經沒幾年活頭了,若是能在死之前,看到李唐的覆滅,老夫也算是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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