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是陰暗的,不管是哪里的大牢,里面都是陰氣森森的,里面總是漂浮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尤其是刑部的大牢,據說因為陰氣過重的緣故,大牢外面,竟然連只鳥雀都不敢落下。
為此,讓身為刑部尚書的戴胄,很是煩惱了一陣子,最后也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竟然就招來了幾只家雀,落在了刑部大牢外面的樹上,興奮地戴胄,隨后將此事向李二上奏,結果,還被李二著實褒贊了幾句。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即便外界認為的,大牢里面都是如何的陰暗,但實際上,在每個牢獄當中,都會有那么一兩間,完全跟一男無關的牢房。
而這些牢房,在獄卒們看來,就如同是那些酒樓、茶肆中的雅間一樣,專門是留給那些有身份的人來住的。
這樣的牢房里面,總是會鋪著干爽的麥草,每天也會有獄卒過來,專門倒掉牢房里的馬桶。
假如,外面天氣晴好,還會有一縷陽光,透過牢房里的那扇小窗照射進來,給牢房里帶來一點點的生氣。
而今天就是一個不錯的天氣,外面陽光明媚,快到中午的時候,一縷陽光從那扇氣窗里穿過,在牢房的地上,留下一塊光的影子。
而此時的惠日,就盯著那塊光影發呆!
事實上,這已經成了惠日每天習慣都做得事情,被關在這狹小的牢房里,整整已經幾個月的時間,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看著窗外的日落月升。
弄巧成拙了,惠日不止一次的懊悔,當初,因為揚州碼頭的事情,讓他們,無緣無故的跟長安侯,牽扯上了關系。
后來到了長安。卻又因為不了解對方底細,為了本國的面子,居然向大唐的皇帝申訴,結果。申訴成了笑話,雙方的恩怨,卻也進一步被擴大化。
所以,再后來他想通過圍棋的手段,進而可以化解雙方的矛盾。
在他的原本計劃中。那場圍棋比賽的結局,最后的一盤棋,本該是由他跟長安侯對弈,而他會在對弈的時候,有意會讓著長安侯,最后形成平局。
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長安侯保住了學宮的聲譽,而他,也不會至于輸了棋局,丟失了帝國的尊嚴!
最關鍵的是。他還可以憑借放水的機會,趁機向長安侯傳遞友善的本意,進而可以化解,雙方的誤會!
可惜,計劃是完美的,但現實卻極為殘酷,棋局的結局,并非是他所想的,可以向長安侯放水!
而是恰恰相反,原本自認棋藝高超的他。卻在長安侯面前,輸的慘不忍睹,至今想起那天對弈的場景,都讓惠日忍不住有點膽寒!
他這一生。幾乎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對弈者,棋藝有高有低。
但即便,棋藝再高的人,與他對弈上幾盤之后,對方的棋路,大致也能被他揣摩到一二。進而,他便可以憑借揣摩到的勝過對方!
可惜,長安侯的棋路,他卻是至今都無法看透的,看似簡簡單單的棋路,只是每一步都被他牽著走,可往往在最后一刻時,幾步之內,便能立刻風卷云涌!
輸了棋,丟盡了帝國的臉面不說,而且,還被人家直接以破壞學宮的由頭,直接給關到了這刑部的大牢,幾個月都不聞不問的!
這期間,做為這次出使大唐使節團的正使犬上,已經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拜訪了大唐很多的官員,希望能夠說服長安侯,可以取消對他的監禁。
可現實就是,這些大唐的官員,只要是一聽犬上去拜訪,立刻就會閉門謝客,別說是當面說情了,便是見上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那個唐儉,雖然,對他們使節團態度冷傲了一些,可總還是,收了他們送的禮物,愿意替他們跑去長安侯那里,為他們說情。
雖然,最后的結果,依然是他還在這狹小的牢房里,暗無天日的被關押著。
惠日心里當然清楚,長安侯為何將他關在這里遲遲不放,原因自然也不是表面上,那樣說是擾亂學宮秩序,而是因為,想弄清他的真實身份。
因為,在他被關押的這段時間,那名自稱是刑部尚書的戴胄,已經無數次,到他的牢房中來了,每次過來,總是會有意無意的盤問,他在帝國是什么身份。
惠日覺得,若非他是帝國的使節,恐怕,在被關進大牢的第一時間,那個戴胄就已經對他私下用刑了。
正因為他是使節,戴胄才不會對他動手,還特意,給他安排了這間,比較干爽的牢房,使得他度過了,來到大唐的第一個冬季!
陰暗的刑部大牢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直直向著他的牢房而來,即便,惠日不用回頭去看,也能從這腳步聲中,聽出乃是犬上來了。
比上次,來的稍微早了三天,難不成,事情已經有了轉機?
按照犬上每次過來看他的日子,惠日算準的時間,犬上這次過來看他的時間,乃是三天后,怎么可能會提前過來看他?
“記住了,半柱香的時間!”外面的走廊里,響起那個熟悉的獄卒聲音,這是在警告犬上,在里面待的時間不能超過半柱香的時間,每次都是這樣一句警告,惠日早就揣摩清楚了。
“哈伊!”正如惠日猜測的那樣,熟悉的獄卒聲音才剛剛的落下,就聽的犬上的聲音,隨即從走廊外面傳來:“勞煩閣下了,在下一定不會讓閣下為難的!”
“去吧!”獄卒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隨后,走廊里便響起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想必就是剛剛的那名獄卒,離開了這邊。
“老師,你還好嗎?”獄卒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里,犬上這才來到惠日的牢房門口,隔著粗大的柵欄,望著里面,盤膝坐在一堆干草上的惠日,關切的問道。
問這話的時候,犬上打開隨身帶來的食盒,從里面取出幾個飯盒,一樣一樣的隔著柵欄,擺到牢房里面的地上。
“老夫沒事!”惠日原本背對著牢房的人,聽到身后犬上的聲音,隨即,從地上起身,來到犬上的面前,重新盤膝坐下,隔著柵欄望著外面的犬上,疑惑的問道。
“學生今日過來,是因為有事要告訴老師!”犬上擺好了幾樣飯食,又在小白瓷杯里,為惠日斟上了一杯酒,這才恭敬的將一雙筷子,隔著柵欄遞給惠日,說道。
“什么?”惠日聞言,接過犬上遞來的筷子,夾了一塊壽司放入嘴里,慢慢的咀嚼著,目光望著外面,恭敬的跪坐在哪里的犬上,問道。
“老師最得意的弟子,已經從帝國出發了!”聽到惠日的詢問,犬上幾乎不假思索,便低著頭,恭敬的回答道。
“梔子?”聽到犬上說起這話,原本咀嚼著壽司的惠日,一下子停下手里的筷子,驚訝的望著外面的犬上,有點不太確定的問道。
“哈伊!”犬上聞言,立刻沖著柵欄里面的惠日,恭敬的一彎腰,開口應道。
“怎么會?”惠日眼見犬上恭敬應道,臉上頓時露出驚疑的神色,有點想不通的道。
他這一生收的弟子不多,但都是帝國之中最出類拔萃的,尤其這位梔子小姐,雖為女兒身,可無論才華還是智力,都絲毫不輸于任何男兒。
只不過,這位梔子小姐的身份,卻也是在帝國舉重若輕的,因為,這位梔子小姐,乃是當今天皇的親妹妹,也就是帝國的皇女!
而且,在剛剛過去的帝國皇位之爭中,這位皇女,硬是憑借著,自己的超絕智慧,以及居多的人脈,將自己的親哥哥,扶上了天皇的寶座。
這次,他以使節團副使的身份出使大唐,就是因為梔子的請求,希望憑借著他的見地,可以跟大唐的官員交好關系,從而為帝國謀取大唐先進的工藝技術,以及學識等等。
只不過,卻被他搞砸了而已!
“是你告訴梔子,這里的情況,對嗎?”惠日不過是,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后,便忽然皺起雙眉,目光緊緊盯著外面的犬上,語氣粲然的問道。
“…哈伊!”聽到惠日的話,外面恭敬跪坐的犬上,禁不住微微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頭應道。
“蠢貨!”眼見犬上,果然承認了下來,惠日的雙目中,頓時閃過一道厲色,而后,抓起手邊的酒壺,便隔著柵欄‘啪’的一聲,狠狠砸在了犬上的額頭上。
“哈伊!”腦袋被酒壺砸中,犬上的腦袋上,頓時破了一道血口,血液立刻便從額頭流出,不過,犬上的表情卻依舊帶著恭敬,紋絲不動的坐在那里,恭敬的開口道。
“梔子的信呢?”惠日的胸腔里,充滿了怒火,對于犬上如此自作主張的行為,讓他感到極度的憤怒,不過,卻也知道已經無法挽回,只好強壓下心里的怒火,瞪著外面的犬上,問道。
“…這里無法帶進來!”聽到惠日問他討要梔子的信,犬上的臉上,出現一絲猶豫之色,不過,最后卻還是低著頭,恭敬的解釋道。
信箋畢竟屬于私密,梔子要來大唐的事情,如今還處于保密狀態,因此,將這樣的信帶來大牢中,實屬愚蠢之事。
惠日聽到犬上的話,也覺得情理當中,因此,便又望著犬上,追問道:“那便說說,梔子在信上如何交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