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氣息在空氣中肆意的飛舞著。
但,山凌的刀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他不相信方正直,或者說,在他的心里已經不想再去相信方正直。
可是…
他卻不得不聽完方正直這句話。
因為,他是南域世子。
他可以設計陷害自己的兩位兄長,謀權奪利,但是,他卻不可能將南域的根,南域的勇士,拋棄在城下。
“說!你只有一句話的機會!”山凌的語氣非常的冰冷,那是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著蒼生的冰冷。
方正直確實是一個天才。
但是,那也就只是一個天才而已,在絕對實力的對比之下,再厲害的天才,也不可能不死。
“其實,我并不喜歡被人拿刀指著。”方正直看了一眼山凌,撇了撇嘴,臉上充滿了不屑。
“嗡!”刀聲高吟。
山凌捏著刀的手都有些發白,刀尖不斷的顫抖著,作為一個男人,他覺得他應該秉承他的諾言,把這一刀捅出去。
可是,他不能。
他是南域的世子,他不能毀了幾代先祖創下的榮耀。
方正直看著面前表情明顯有些猙獰的山凌,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隨即,又將手指在面前的刀尖上輕輕一彈。
“叮!”輕脆的鳴叫聲響起。
刀,最終放了下來。
南域王和山雨公主看到這一幕,也都是互相對視一眼,都是齊齊的松出一口氣,只不過,有一點他們不太明白。
現在的形勢如此緊張…
方正直為什么還能像現在這樣不急不燥?
難道,他就真的有這么強的自信?
“世子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現在三千銀角狼騎就在圣山城,那這三千銀角狼騎能不能趕在魔兵之前到達鐵兵部落?”方正直開口問道。
“當然可…”山凌的話說到一半,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已經聽懂了方正直話中的意思。
魔族的單兵作戰能力很強,但是,再強的單兵作戰能力,也不可能和南域最精銳的部落三千銀角狼騎相比。
而且,三千銀角狼騎本就是突襲部落,行動訊速,那么,當然可以搶在五萬魔兵之前到達鐵丘部落。
南域王和山雨公主聽到這里,也似乎都有些明白過來。
可是,他們不明白的是…
三千銀角狼騎并不在圣山城啊,那么,這個假設其實便沒有任何的意義。
“南域的精銳是三千銀角狼騎,而我大夏王朝精銳則是護龍衛還有破山軍!”方正直的目光掃過山凌還有南域王和山雨公主,語氣平靜。
然而…
山凌和南域王還有山雨公主的臉色卻是齊齊的一變。
方正直的話里面雖然并沒有點明,但是,其中的意思卻非常的清楚了,那就是護龍衛,還有破山軍現在正在圣山城!
“如果王上和世子還有公主愿意與大夏和談,護龍衛和破山軍將全力搶在五萬魔兵之前抵達鐵丘部落,與鐵丘部落的八萬精銳匯合,共同抵擋魔族,那么…時間便還來得及!”方正直繼續說道。
山凌沉默了。
眼神中有著明顯的掙扎,似乎在思考著,一道一道的寒氣從他的身上涌出,充斥著整個王殿。
“本世子如何信你?”山凌在沉默了足足一刻鐘后,終于再次將目光看向方正直。
“你沒有選擇。”方正直語氣平靜。
“本世子問的是,你一個小小的四品執劍使,如何能代表得了大夏王朝的態度!”山凌的語氣猛的一寒。
“要是再加上這個呢?”方正直輕輕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山凌會有這樣的問題,慢慢的又坐回椅子上。
接著,一塊金色的令牌也亮了出來。
令牌不算太大,但是,卻是完全由純金打造,金龍盤旋,最主要的是,令牌上面還刻著一個字。
“圣!”
大夏王朝圣令。
方正直上次就在刑清隨的手里看到過一塊圣令,當然了,他自己也有一塊,不過,作用并不是指揮軍隊。
而是…
圣上林慕白給他作為進入禮部所用。
見圣令,如親見圣上。
這東西很好用,而且,圣令上絕對不會寫明白這塊圣令的用途,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察覺和發現。
只不過,這東西也不太好用。
因為,如果你“亂”用的話,便代表著你的頭上已經頂了一個“假傳圣令”的罪名,東窗事發的時候,你的下場就只有一個字…
“這是…圣令?!”山凌看著方正直的眼神終于有了一些變化,第一次,他身上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收斂了起來。
“沒錯。”方正直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為什么你的身上會有圣令?”山凌有些不明白。
“難道,世子殿下真的覺得我到南域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參加武試嗎?我一個人獨闖南域,接著又進入公主的軍營中,你們真的覺得這件事情正常?”方正直想也不想的便開口回答道。
山凌再次沉默。
他在山雨公主的軍賬中當然設有耳目,所以,他剛才才能很快的猜測到方正直的身份,那么,他當然知道山雨公主與方正直之間發生的事情。
也同樣知道…
山雨公主曾經將五百銀角狼騎交到方正直手中的事情。
可是,當他聽到方正直的這句話時,他的眉頭還是下意識的皺了起來,他當然聽懂了方正直話中的意思。
正因為聽懂了,他才會感覺背后有著一股寒意。
原本…
他覺得這一場戰爭一直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現在,當方正直的手中亮出圣令的時候,他卻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被人當成牽線木偶一樣的感覺。
在魔族的面前,他是一個被利用的對象,而在大夏的面前,他的一切行動,同樣都在大夏圣上的計算之中。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
“這不可能,大夏皇帝如何能猜到本世子會與你們和談?又怎么可能提前派你進入南域,最主要的是,他如何能猜到公主會放過你,又將你重新放入武試之中!”山凌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相信。
“有意義嗎?公主放我,或者不放我?我參加武試或者不參加武試,真的很重要嗎?世子殿下好好的想一想,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是魔族一定會對南域出手…那么,我的存在便有必要!”方正直將圣令重新收入懷中,隨口說道。
寂靜,沉默。
山凌沒有再說話。
南域王和山雨公主同樣沒有馬上開口,但是,南域王和山雨公主卻知道,事情其實已經定了。
既然已經沒有選擇。
那又何必再繼續猶豫下去。
“方正直…說出你們大夏的條件吧!”山凌沒有再繼續沉默下去,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的形勢,當然了,他也清楚。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護龍衛和破山軍雖然整體實力都強過普通魔兵,可是,卻對地形不太熟悉,所以,如果想真的搶在魔兵之前到達鐵丘部落,就需要南域的配合。”
“什么配合?”
“地形,南域的地形!”
“你想要我南域的地形圖?!”
“是。”
“不可能,我們南域靠的就是地理優勢,南域的地形圖世世代代都由南域王族執掌,如果交給你,那就等于將整個南域暴露在你們大夏的面前。”
“嗯,世子說的有道理,那么,就請世子殿下馬上下令吧?”
“下什么令?”
“當然是隨我們一起趕赴鐵丘部落的命令啊?世子殿下既然不愿意把地形圖給我,總得找人帶路吧?”方正直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不用找人,本公主親自給你帶路!”山雨公主聽到這里,終于也再次開口,同時,也直接走到了方正直的身邊。
根本就沒有要經過南域王和山凌同意的意思。
山凌的目光看了看山雨公主,又看了看身后的南域王,嘴唇慢慢的咬緊,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
“還有本世子…也會給你帶路!”山凌在說到最后的時候,似乎也終于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凌兒!”
“父王,圣山城就交給父王了!”
“凌兒…雨兒,你們此去小心。”南域王看了看山凌,又看了看山雨公主,最終點了點頭。
圣山城必須有人守衛。
因為,這里是南域的根,只要圣山城不倒,南域士兵心中的戰意便不會倒。
“王上永昌,世子永昌,公主永昌!”一個個南域侍女們看著這樣的一幕,也都再次齊聲高呼起來。
山雨公主看了看那些南域侍女,又看了看方正直。
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按照方正直的個性,現在難道不是應該趁火打劫,然后,大談特談條件的時候嗎?
可是…
為什么方正直卻是一個條件都沒有提。
而且,這場合談未免也太過于簡單和草率了吧?
沒有契約,沒有見證,就這樣憑著口頭的約定,就達成了南域與大夏的和談?重歸于好了?
山雨公主覺得眼前的事情,簡直可以用神奇來形容。
但是,這件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方正直當然不是一個有便宜不會占的人,可是,那是在有著充足時間的情況下,而事實上,他現在真的沒有時間。
至于,山雨公主所想的契約。
那他更加不會去簽。
因為…
他想把這件事情忘掉,或者說,從始至終,他都不想讓人知道南域的和談跟他有什么關系。
不是他清高。
而是,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拿出圣令,冒充圣意的事情。
殺頭的罪名,他可擔搭不起,即使,有著八成的希望圣上會覺得方正直辦下如此功勞,可以赫免殺頭之罪。
但是,那又如何?
八成,終究只有八成。
另外還有兩成的希望可不能忽略,再退一萬步講,方正直對于建功,當官,本就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那么,這種冒險他當然不愿意去做了。
最后…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點。
那就是,護龍衛和破山軍現在是不是真的在圣山城,他并不知道,他說這一切都只是猜測。
其次,就是護龍衛和破山軍是不是真的可以按照計劃的趕在魔兵之前到達鐵丘部落,又可以為后面的大部隊留出足夠的時間。
這一切都是問號。
太多太多的不確定。
那么,現在談什么條件,談什么契約,其實,就真的沒有一點點意義。
“走吧?”山雨公主看著依舊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方正直說道,她不知道方正直在想什么,可是,她卻知道現在的時間真的很緊。
山凌同樣看向方正直。
圣山城中的王城軍本有兩萬,可是,在一天一夜的對拼中已經死傷了三成,現在的王城軍不過一萬多人。
這些人當然要留下來守衛圣山城。
目的也是為了防止,萬一鐵丘部落一戰魔兵失敗,轉而派兵偷襲王城。
這樣的情況下。
山凌和山雨公主現在其實就等于在等候著方正直的手中的軍士了,確切的說,是方正直口中所說,藏在圣山城中的護龍衛和破山軍。
“好,走吧!”方正直聽到山雨公主的話后,也很快的站了起來,接著點了點頭,又拍了拍身上的水跡,然后,轉身走出王殿大門。
大門外。
六名受傷的王城軍一眼看到方正直走出,頓時也都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已經斷兩截的黑色長矛。
“住手!”山凌發出一聲厲喝。
六柄長矛定在空中。
對此,方正直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便直接穿過六名呆站在原地的王城軍,大步的朝著王殿外走去。
因為…
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護龍衛和破山軍。
“刑候…我可是很相信你的,我都能看得出來那道圣旨里的意思,你們不可能看不出來吧?你們現在在哪里…圣山城內?還是圣山城的山角下?能不能…給我一個明亮亮的提示啊?”方正直一邊走的同時,目光也望向了空中。
夜,寂靜如水。
點點繁星掛在空中,冰冷的寒意慢慢的襲卷而來,代表著,南域最為寒冷的冬季,已經真的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