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為箭?!”
這一次,不單是魔族的精英們震憾了,甚至連正緊緊追趕過來的拜星和武戟也完全傻了眼。
正如他們想的那樣。
想以一人之力,突破萬軍重圍,殺上風谷山崖之上,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算是在場之中實力最強的刑遠國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
方正直卻做到了。
用一種幾乎難以置信的方法,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化為一道紫色的流光,朝著風谷山崖上的云輕舞射了過去。
這個方法并不困難。
拜星同樣可以做到,武戟也可以,甚至于任何一個魔族精英在擁有一張足夠堅硬的長弓時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他們卻想不到。
這種想不到,并不是說他們想不到這種方法,而是在這種情況下,在萬軍之中沖殺的情況下無法想到。
試問…
誰會想到,方正直在施展一招龍回首時,目的竟然只是為了在地上劈出一道足夠寬的溝壑?
震憾,驚訝,無措。
這便是拜星和武戟現在的思想,他們想沖上風谷山崖上去救下云輕舞,可是,他們卻發現這是多么無力的想法。
方正直的射日弓依舊留在溝壑之中。
可是,當一個人用了這種方法后,第二個人再想故技重施,難度可以說是呈幾倍的往上增漲。
退一萬步說…
現在再上去,有何用?
方正直的劍當然沒有拜星的快,可是,在射日弓的加恃下,即使是拜星,也無法攔住方正直的這一劍。
暴雨中,一道紫色的流光從地上沖入天際,再從天際落下,如一道利箭一樣破天重重的雨簾,射向風谷山崖上穿著一襲素衣白裙的云輕舞。
站在云輕舞身邊的青年副都統,此刻臉上的輕蔑表情已經完全消失,換上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
如果方正直從山崖下面爬上來。
他幾乎有著近百種辦法擋住方正直,甚至于讓方正直有來無回,因為,在如此陡峭的山崖上,他占據的是絕對的地勢。
可是,當原本居高臨下的他突然發現,他必須要仰起頭才能看到方正直的時候,他又如何還能如剛才那般輕視?
“鏘!”利刃出鞘,那并不是劍,而是一把刀,一把極為特別的刀,刀尖有著如蛇信一樣的開口,而刀刃更是比普通的劍還要細。
可是,這就是一把刀。
這把刀的名字叫做“幽魂”。
如果說火麟槍是大夏王朝舉世聞名的十大至寶,那么,幽魂刀便是魔族十域中代表著無上權貴的五大魔刀之一。
能擁有幽魂刀。
青年副都統的身份自然不一般。
但這顯然和他能不能擋下方正直的這一劍沒有太大的關系,即使他的身份再高貴,在看到沖過來的方正直時候,他還是毅然決然的擋在了云輕舞的前面。
云輕舞的身體靜靜的站立于風谷山崖上,微微仰頭,看著天際上射落下來的一道紫色流光,感受著那鋪天蓋地般的殺氣。
“果然,還是上來了嗎?”云輕舞的嘴唇輕輕的開合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這一切早就在她的想象之中。
“咔嚓!”紫雷天降,烏云翻滾,一棵完全由紫色天雷組成的蒼天大樹照亮了昏暗的天際。
扭曲的紫光在烏云中穿梭,游蕩,如同一條遨游在云端的騰龍一般,散發著一種俯瞰天下的強大氣勢。
“殺!”森冷的聲音從云端傳來。
緊接著,一道紫光自烏云而出,那是妖異的紫,那同樣是一個包裹在紫光中,仗劍而下的人影。
冷漠的眸子緊緊的盯著下方那襲穿著素衣白裙的身影,滔天的殺氣如高山一樣朝下壓了過去。
霸絕一切的氣勢。
如果,再加上眸子里面那把明亮的劍芒,這絕對是詭異的令人心顫的一幕。
“為什么會這么強!”青年副都統手中的幽魂刀高高的舉了起來,那有著鱗片一樣雕紋的刀柄被他緊緊的捏在手心。
從來沒有一次。
他有著像現在這樣的心情。
那種冷,那種由骨子里面透露出來的強大殺氣,讓他終于明白了,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到了現在,他也明白石寇為什么會敗。
石冠敗的并不是境界。
而是氣勢!
一滴冷汗自他的額頭上落下,緊接著,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幾乎是在一瞬間,他的身上便已經被冷汗淋濕。
可是,他手中的幽魂刀卻依舊高高的舉著,沒有一絲放松,更沒有一絲的顫抖,即使,他的臉色已經一片煞白。
額頭上碧綠色的魔眼在這一刻散發著奪目而燦爛的光華。
青年副都統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空中那把劍,還有劍刃上纏繞著那道如騰龍一樣扭曲的紫。
“轟!”巨大的碰撞聲終于響起,強烈的震蕩自風谷山崖上傳來,使得山崖下的地面都有些微微和顫抖。
暴雨濺起的水霧,蒙住了地面,但是,卻并不影響十多萬雙眼睛看向風谷山崖上這震憾的一幕。
大夏的軍士們抓住了手中的長槍,南域的士兵們死死的捏著手中的寬刀,魔族的精英們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還有參加武試的才子們,還有護龍衛們,還有五百銀角狼騎,還有刑清隨,南宮浩,拜星,武戟,甚至連正指揮著全局的刑遠國都靜靜的停了下來,一雙虎目緊緊的盯著風谷山崖上那道撞擊在一起的人影。
“咔嚓!”風谷的山崖在這一刻斷裂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一塊巨大的山石如同被一把巨劍給削斷了一樣,從山崖上方滾落了下去,轟的一聲,砸在了山崖的地面,變成一堆碎石。
暴雨從天際落下,沖涮著那新露在外的山石,破碎的石子傾刻間便被洗涮得干干凈凈,露出里面堅硬的石塊。
此刻…
斷裂的山石邊,正站著三個人影。
山風刮來,云輕舞身上白色的長裙終于飄舞了起來,修長而雪白的小腿因為長裙飛舞而露出其冰山一角,而在長裙的下面,便是斷裂的缺口,距離,她雙腳所站立的位置,僅僅不過是一根手指頭的距離。
而在云輕舞的身前,還半跪著一個身影。
一身黑色的斗蓬已經被直接掀開,露出一張清秀而俊美的臉龐,一只碧綠如墨的魔眼正在他的額頭上閃爍著幽光。
青年副都統的雙眼緊緊的盯著站在他面前的人類青年。
嘴唇咬緊,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而除了唇間的鮮血之外,他的衣袖上同樣有著一片鮮艷的紅。
那道紅,從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他的手掌。
暴雨落下。
將那些鮮紅沖涮落地,露出里面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而除了傷口之外,還有著一種銀白色金屬的光澤在其中隱隱的閃動著。
“呼,呼…”青年副都統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那是一種精疲力竭到了極致時疲憊的表現。
一劍,便讓他無法再站立。
對于一個魔族,一個天生高貴的魔族而言,不能直直的站立在對手的面前,這便已經是一種污辱。
“為什么會這么強,為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有這么強…”一聲聲呢喃聲從青年的唇間發出,伴隨著那沉重的喘息聲,與暴雨交織在一起。
方正直靜靜的站立在山崖之上,他沒有去看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副都統,只是將手中的無痕劍指著同樣站立的在暴雨中的云輕舞。
妖異的紫光在無痕劍上閃爍著,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被暴雨從劍刃上沖涮下來,滴落在山崖上。
“吟!”
劍刃輕顫,發出一聲如同龍吟一般的聲音,這似乎是一種輕語,也似乎是一種興奮,嗜血的興奮。
滔天的殺氣在空中肆虐著,散發著一圈圈如同波浪一樣的氣息。
“你要殺我嗎?”云輕舞終于開口了,絕美的眸子望著方正直手中那把如同染著鮮血的紫色長劍,語氣非常的平靜,平靜得就像兩個朋友間的問候一樣。
當然了,現實是在云輕舞的面前有著一把劍,一把直指她咽喉,距離不足三步之遠的劍。
方正直沒有回答云輕舞的問題。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云輕舞,眸子中那把明亮的劍也變得越來越清晰,清晰的就像要破體而出一樣。
風谷山崖下。
十多萬雙眼睛正盯著那三道身影,更確切的說,他們的眼中同樣在盯著方正直手中的無痕劍。
因為,那把劍的一舉一動,將決定著云輕舞的生與死。
或者是不殺!
從現在來看,確實是掌握在方正直的手中。
畢竟,除了云輕舞自己之外,恐怕再也無人可以擋下方正直的一劍,至于,魔族精英還有拜星和武戟,同樣無能為力。
他們除了等待之外,又能如何?
太近了,方正直的劍距離云輕舞太近了,這樣的距離,別說是想沖上風谷山崖上去相救,就算是動一下,結局都可能要提前注定。
“快殺啊!”
“他還在猶豫什么?”
“換成是你,你能對云輕舞下手嗎?”
才子們看著這一幕,一個個也都露出糾心的表情,他們都非常清楚,這一劍刺下去,南域的戰局便可以有著巨大的改變。
失去了魔族支持的南域,如何敢與大夏為敵?
而且,最主要的是,對于自身來說,更是有著無上的功勛。
可是,那畢竟是云輕舞。
一個傾城絕世,才華無雙的奇女子,即使,她是魔族的少主,即使,她對人類毫無憐憫之心。
刑清隨的目光緊緊的看著方正直,他的嘴巴張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張開,那里面似乎有著一種難以開口的決定。
與刑清隨的表情相似的還有刑遠國。
只不過,刑遠國卻一直都只是靜靜的看著,作為圣上親令主持南域之戰的主將,在這一刻,卻是一言不發。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南宮浩手中的無為劍慢慢的收入到背后的劍鞘之中,淡淡的冰霧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他沒有再去追趕拜月,也沒有再去阻止武戟。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風谷山崖上,方正直的劍指著云輕舞的咽喉,而云輕舞則似乎是在靜靜的等待著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云輕舞的聲音次響了起來。
“既然已經決定,為何還不動手?費盡心機從山崖下沖上來,總不可能就這樣憑白無故的放了我吧?”云輕舞看向方正直,蓮步輕移,竟然不退反進,毅然的往前踏出一步,長裙飛舞。
與剛才的平靜想比,這一次,她的聲音中明顯的透露著一種釋然,一種就如同放心枷鎖般的釋然。
暴雨從天際灑落,將她的面紗沖洗得越來越透明,那精致絕倫的臉龐清晰的展現在方正直的面前。
正如那雪山上一朵孤傲的白蓮。
清高,傲慢,立于世間的最高處,她不需要憐憫,不需要同情,她只是靜靜的,俯視著腳下的世界。
“殺…所有妄圖傷害我的人,全部要殺,全部要殺…殺…”方正直的嘴唇終于動了。
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可是,那聲音卻幽冷得讓人有著心顫的寒意,或者說,那已經不再是聲音,而是完全由殺氣形成的聲浪。
“轟隆隆!”一道紫色的天雷自天際劃過,將那已經昏暗得近乎無光的天際割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而與此同時,方正直手中的無痕劍也再次亮了起來,紫色的光芒在劍刃上流動著,如同血液在流動一般。
“死!”
“死!”
“死!”
隨著方正直的嘴唇不斷的開合著。
滔天的殺氣也如海浪般噴涌出來,從他的腳底一直盤旋而上,如同一個巨大的旋風一樣升起,在風谷山崖上形成一層層旋轉的如同實質般的氣浪,將天際間落下的暴雨都給抵擋在外。
明亮的劍光從方正直的眸子中透出,與眸子里面那濃郁的紫糾纏在一起,在這昏暗的世界中,顯得極為詭異。(